“你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我哪句话有问题么?”,菲戈似乎有些生气了,被质疑常识性的东西是一种很让人不爽的体验,这种不爽来自于对自己所认知的世界因外界的动摇而产生的不自信。这是正常的,如果有人被告知,原来所处的世界都是镜花水月,估计哪怕是信念再坚定也会瞬间内心崩溃。“你难道没有去山上看看么?一爬上山顶就能看到远处的国家。”
有点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以后,菲戈以异常疑惑的眼神看着李德,“你不是从山的那边来的?我指的是查尔干山。”
李德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异国人,那怎么会连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菲戈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有些懒得搭理李德。在他看来,这个人要不就是脑筋坏了,要不就是另有所图。
“我疑惑的地方,和你疑惑的地方一样。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没有人可以爬上查尔干山,甚至没有人知道它多高。”
“为什么?”菲戈这次都带着嘲笑的目光扫视李德了,在他心中李德就是一个被喝醉酒的糊涂说书人愚弄了三观的可怜人。“一个海拔1500米的山,没人能爬上去?笑话!我年少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登顶了,上面还有观光亭和哨所。”
李德沉默了,从对方的表情中他得不出菲戈是在开玩笑的结论,那么,他口中的查尔干山,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德不知道答案,他倾向于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回忆起和小公主远望查尔干山的最后一次谈话,山没有什么别致的风景,但那刀斧劈就的峭壁却历历在目,震撼人的心神。
“我亲眼看过查尔干山,还有查尔干河,而且,我应该是比你后来到这。”良久,李德才再次开口,但这句话一出口,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只剩被烧裂的柴薪发出细微的脆响。
“你来到这儿多久了?”菲戈出口问道,他没有看着李德,也没有问一些关于外面的情况,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对于眼下的情况心理多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他不愿意验证,也不想求问。
“我也不知道,”李德顿了顿,复又给了一个更详细额回答,“可能很久了吧,我中间好像死过一次。”
菲戈深深的看了李德一眼,并没有作声。他的眼神被黑暗所掩护,即使落在李德脸上,也没有引起李德的反应,李德没有发觉在短暂的几秒钟里菲戈的眼中经历了什么,唯一有所感触的就是,眼前的这个貌似贵族的骑士身上有什么变化成另一种东西,好像是踏入这个房间以前李德经常体会到的一种灰败。与其说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李德曾经因为看到菲戈而惊讶,倒不如说李德是被菲戈身上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气质所诧异。但现在这种诧异平复了下来,李德觉得出现在这里的菲戈反而很合理。成年人的可怜之处就在于此,往往要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一旦睁开眼,面对的就是不愿面对的现实。“那你一定很饿了吧。”菲戈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可惜我没有食物。”
“不需要食物,不是么?”
“外面很黑吧。”
“是的,非常黑,只有这里有光。”
“我知道。我也去过外面。”菲戈站起身来,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关节随着动作拉扯发出几声响声,他扭头看着李德,“走吧,你应该还是想往下走的。我可以带你一段路。”
李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坐在地上,看着对方,菲戈的脸被火光照亮了,身子却因为铠甲的缘故轮廓不甚清晰,光影交错间随着火苗的跳动,他的脸也像在变幻,李德读不懂那是怎样的表情,仔细去看又觉得其实菲戈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出发吧。”
离开门以后转过另一个拐角,就进入了下一处走廊。这次倒不会因为黑暗而提心吊胆,菲戈拿着火把走在前面,李德跟在他身后。“这段环形向下的走廊尽头是个丁字路口,分别转向两个偏塔,”他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解释着这里的建筑环境,“我们可还在高空中,这里大概离基座100多米高。只有下去才能去别的地方。”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生存办法了吧。”
“嗯,这个我前几天摸索清楚了。”
“那,做好准备吧,下一个屋子会有你需要的。”
李德没有再回复,默默的抓紧了武器,枪剑结实的握把给了他更多的底气。
黑暗的房间里,刀剑碰撞奏响了长久寂静以来的第一首曲子,疾风骤雨一样的清脆声响,配合时不时的闷声,很像是祭祀会演奏的安息曲,节奏一点也不像,但内容极为相似。不过只几分钟,音乐就谢幕退出,舞台再次沉寂。主角们完成了各自的演出,逐渐走到观众眼前,李德和菲戈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次他们杀掉了两个骑士。李德只是从他们的板甲上推测出的,而菲戈却详细的解释了这两个亡者所属的部队和特点。李德心里大概知道原因,有心想要开口询问,却怎么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只能跟着菲戈继续往前走。
在这个鬼地方是没有钟表可言的,李德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有饥饿感,没有疲惫,甚至脚也没有任何知觉,只是机械的随着大脑的指令活动,他们经过了几个房间和一段长走廊,慢慢的往下方深入。
“我们需要去下一个房间,然后点燃另一根火把。”菲戈突然顿住了身子,李德走神中,枪剑几乎戳在菲戈的小腿上,他赶紧把剑侧面一别,总算是避免了误伤,却也心中紧张而有些局促。
“跟着我吧,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
李德这次稍微和菲戈拉开了步伐,看着他生锈的肩甲和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侵蚀而边角炸毛的披风,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就要展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