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凡与禅衣齐老人走在炽热的阳光下,老人一手提着只酒壶,时不时就会小酩一口,倒不是老人突然改了性子变得文雅起来了,实在是所剩的酒水不多,如今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的出去,要是再不注意点真没酒了,那老人可不得憋死去。
陈莫凡举目望去,打量着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一片赤地。
只是还未看到出处,远方一道大影子遮住了他的视线。
陈莫凡有些疑惑,再定眼一看,原来是有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正从前面往这边走来。
那壮汉身材魁梧,更是高的惊人,瞧着有六尺之高。壮汉赤裸着上身,下半边也只穿了条及膝短裤,裸露的肌肉上纹有一些类似于野兽的图象。
不过最让陈莫凡在意的是,那面色平淡的壮汉背上背着一个圆圆的东西,被布包裹起来看不出是何物,可是那圆盘却是有着与壮汉相当的大小,此时别在壮汉赤裸的背上,刚刚好给他遮住了那头顶上的烈日。
陈莫凡想起了之前环师兄给他的那顶斗笠,早知道自己就带上出门了,这样自己也就不用怕在烈日下长时间赶路了。
一旁的禅衣老人也是看到了那奇怪打扮的壮汉,摸了摸下巴停下了喝酒,眼神有些玩味。
陈莫凡与禅衣齐老人是往南边走,而那壮汉是往北边走来,因为两方之间的距离越做越近,那壮汉也是看到了陈莫凡两人,只是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打算招呼他们两人。
就在两边还剩下十几步之远时,一直没有个正经样的齐老人难得开口与陈莫凡讲道:“走你的就好,不用理会他。”
陈莫凡有些诧异,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当三人近在咫尺时,陈莫凡与那赤裸壮汉擦肩而过。
陈莫凡不经意抬头偷偷往那壮汉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双毫无生气与波动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
下意识的,陈莫凡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就在这时,那面无表情的壮汉停下了脚步,双手负后取下了背上的圆盘,身高足足比陈莫凡高处两个头的他抬起双手,提着圆盾就是往下砸去。
陈莫凡察觉到这一动作,脸色惊变,同时脚底迅速往后滑去,瞬间就与壮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那圆盘砸下地面,陈莫凡刚好往后退了出去,不过当圆盘砸在赤地上时,掀起了一股厉风,狠狠的打在陈莫凡的身上,陈莫凡弯腰稳定身形,这才没有被吹飞。
刚才那一砸,漫天的黄沙飞舞,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足以显现出那赤裸壮汉的力量非凡。
陈莫凡倒是没有多少害怕,趁着黄沙遮挡的一点时间,从身后的行李中扯出一根撑杆棍,陈莫凡把其中一头纱布取下来,露出了一截枪尖,原来是一把精细的长枪。
陈莫凡右手持枪背在身后,身上肌肉紧绷,随时可以迎战。
他往那壮汉的方向看去,黄沙慢慢飘散开来,眼前也看的渐渐清楚,禅衣齐老人不知去到了哪里,已经没有他的踪影,只有那壮汉依旧是手提着那圆盘,同样是盯着陈莫凡。
刚刚那动地的一砸,圆盘上裹着的布也是已经松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那是一道通体呈现银白色的圆盾,质体凝实,刚刚要是被砸了那一下,陈莫凡觉得自己哪怕是七品武夫的体魄,可能也已经会站不起来了。盾牌上面刻画着一些图案,与那赤裸壮汉身上纹的图形有些相似,都是类似于野兽图腾。
“你想干什么?”
陈莫凡怒吼一声,那赤裸壮汉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提起那只刻满兽形的圆盾。
他双手持盾放于胸前,右脚向后助力一蹬,整个人再次朝向陈莫凡撞来。
陈莫凡瞧见了,右手负后的长枪猛然往前刺去,在长枪与圆盾相碰的一瞬间,长枪枪杆就扭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陈莫凡斜身朝右躲去,长枪没了受力点,这才未曾折断。
那赤裸壮汉又是单手抬起圆盾向陈莫凡打去,陈莫凡刚刚躲闪完第一下,脚步还未站稳,无法立马反应过来。
就在圆盾即将结结实实打在陈莫凡身上时,只见陈莫凡左手腕上有一只透明纯蓝的镯子闪亮了微弱的光。顿时,陈莫凡身旁凭空浮现出了一连串的水流,包裹住了陈莫凡的身体。
“砰!”
一声巨响,水流喷洒而出,陈莫凡被击飞了足足十几米远撞落在地上,不过这一碰撞也是阻止了壮汉手中圆盾的趋势。
陈莫凡强撑一口气,从地上翻身爬起,喉咙里有一股鲜血将要涌出,被陈莫凡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莫凡没想到这壮汉不仅力大无穷,速度也是丝毫不慢,刚刚就是在陈莫凡躲闪的那一刻及时又来了一次抬起圆盾的动作,这才让陈莫凡如此狼狈,要不是有手中这件先天至宝,恐怕今天就栽在那里了。
手中那闪着微光的透明蓝手镯,正是水仙宗宗主柳姨送给他的见面礼,水仙宗两件先天至宝之一,聚淩镯。
在水仙宗修行的这些年,柳青云也是给他讲解了这聚淩镯的威力以及用法。
水仙宗宗主柳仙师,曾经帮过自己父亲陈庆大忙,柳仙师与陈庆关系匪浅,早些时候,父亲陈庆由瀚庭国北边起兵,一路南下征战,因为北边人民擅长涉猎,所以多以骑兵为主,陈庆的队伍也是这般。
起先陈庆的铁骑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皆由铁骑一步踏过,只是越往南下,江流湖泊就越多,大大的阻碍了陈庆铁骑的前行路线,尤其是位于当时还是魏国的三条护国江,分别名为沔水,潓水,耤水。就先后很大程度的阻挡了陈庆征伐的脚步。
而这时就是柳仙师帮了大忙了,当时还不是水仙宗宗主的她年纪轻轻道法就已经非常神通广大,她先是以一把碧蓝色透明手镯为引界,牵引出了湖水最为灵动的耤水,又以一把深蓝色宝剑,劈裂了江流最急的潓水,等到了范围最大储量最多的沔水前时,柳仙师趴在岸边,深吸一口气,偌大的沔水就一溜烟全部被柳仙师吸入了肚子里,谁都想不到柳仙师那小小的身材居然可以吞的下那么一片大湖。
没有了江流的阻碍,陈庆的铁骑得以继续长枪直入,这才有了后面的瀚庭王朝那广阔地域的局面,而那三条原本魏国以此凭借的三条护国江,就彻底化为了干地,直到现在依旧是干枯枯的,不见一点水源。
那其中牵引出整整一条耤水的碧蓝色透明手镯,就是陈莫凡手上这只聚淩镯。
也就是说如今的聚淩镯里,还保留着一整条耤水在其中,只要实力修为足够,就可以自由的提取利用。陈莫凡这些年在水仙宗山上同样在吸收着那庾仙君给他留下的大玄遒,如今已经吸收了大概一成七的样子,有了些修为,能够勉强运用手中这件至宝。
不远处,禅衣齐老人不知又从那里冒了出来,他手提着一只酒壶嘀咕道:“好险好险,刚刚那莽夫拍地那下差点就把最后一点酒给打翻了。”
随后齐老人转头看到了陈莫凡与那赤裸壮汉对峙,脸色有些玩味,自言自语道:“七品武夫外加修士三境修为,这小子其实修炼天赋还算马马虎虎了,不过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夫三品小宗师,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吧。”
说着,齐老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有打算上去帮忙的样子。
而正前方,此时陈莫凡脸色并不大好看,太强了,眼前这壮汉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自己只要稍微出错一步,被那圆盾挨上一下,那力度不是重伤就是残废,而自己的进攻就像是在挠痒一样的,长枪破不了对手的圆盾,耤水只能勉强保护自己。
稍微思量了片刻,陈莫凡又一次侧身往后退,稍稍躲过了那壮汉一次圆盾拍击,陈莫凡稳顿好身形,长枪枪尖直指那赤裸男子。
既然防不胜防,那不如拼死一搏。
陈莫凡深吸一口气,毅然不动,那赤裸男子又是发起了冲刺,当两方相距十尺之间时,陈莫凡随心而动,脑海里涌入了那《鹈鹕灌顶》全三十六式。
忽而,陈莫凡身前持枪枪尖由下而上,使出一记力贯十二式,想要从圆盾下抵往上挑飞,接而再使出一记封喉枪。
谁想,当长枪由下抵住圆盾时,陈莫凡发现那圆盾宛如一记泰山般,挑不动丝毫,反而那赤裸壮汉手中使力圆盾往下压去,竟是直接把长枪压断,枪头枪身一分为二。
陈莫凡心中一惊,不过依旧未曾慌乱,抬头看向那赤裸壮汉,因为圆盾往下压去,所以壮汉的脸庞不再被遮掩住,完全暴露在陈莫凡面前。
从一开始,陈莫凡的目标也只是这个。
嘴中默念口诀,一串水流在陈莫凡身前形成,水流呈现长枪状,在陈莫凡的意识下径直奔向那赤裸壮汉的双眼。
既然击破不了你的盾,那就击打你身体最薄弱的地方。
眼看水流形成的长枪就要刺穿那赤裸男子的双眼,就在这时,那赤裸男子只是做了极其简单一个动作,闭上了眼睛。
“砰。”
又是一身巨响,长枪虽由水流幻化而成,威力却丝毫不弱,狠狠的撞击在赤裸男子脸上。
“成了。”
陈莫凡心里默念,哪怕敌人再强,阻断了他的视线,那么自己就可以占据主动。
随着水流散去,陈莫凡往上看去,却是发现那赤裸男子只是眼角有一些血迹,再是没有更多的伤痕,那双无波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刚才那全力一下,竟是连这男子的眼皮都是未曾击穿。
陈莫凡顿时心如死灰,只见那赤裸男子再次举起了圆盾,就要往陈莫凡这里砸下。
陈莫凡正准备强撑身体躲闪时,却是发现那圆盾猝然加速,竟是已经到了陈莫凡身前,看样是躲避不急了。
“该死!”
陈莫凡心中惊呼,想不到这赤裸男子之前竟然还隐瞒了实力,直到能确保击杀对手的这一刻才全部显现出来,心机如此深,与那壮阔的身体显然不符。
事到如今,陈莫凡只好双手抵在头上,拼的双手断裂也比整个脑袋被拍碎了好。
就在陈莫凡以为难逃一劫时,那圆盾的重力却时时未曾落在身上。
陈莫凡有些疑惑睁开眼,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圆盾,以及头顶上有一只抵着圆盾的木枝。
陈莫凡转头看去,发现禅衣齐老人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枝,此时木枝正从自己的头顶上方穿过,抵住了那势如千斤的圆盾。
“你是谁?”
那赤裸男子第一次开口说话了,话中明显带着怒意。
齐老人只是冷笑一声,就像先前赤裸男子不理会陈莫凡一般,齐老人也没有打算理会这个壮汉,手中的树枝抬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赤裸男子的头顶。
齐老人用树枝抵着壮汉的眉心,低声说了一句:“投桃。”
顿时,天地间宛如雨后初春一般,本是一片荒芜赤地上貌似多了些绿意的小草,空中不知从哪弥漫出一股花香,一股凉爽的清风吹过三人的身旁,陈莫凡只觉得身心清爽无比。
再次往那壮汉方向看去,陈莫凡看见那赤裸男子全身上下涌现出了一种红腥色,只见男子脸色通红,表情看起来特别难受,没过多久,男子身上的腥红色越来越浓,同时那陈莫凡全力一击都未伤及一毫的身体皮肤开始慢慢出现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顺着伤痕喷涌而出。
“投桃,投桃…”
赤裸男子嘴里还在嘀咕着,突然神色一变,像是记起来了什么,抬头看向齐老人,大吼道:“你是齐…”
只是话未说完,赤裸男子全身伤口骤然裂开,鲜血直流,那在陈莫凡面前不可一世的赤裸男子,此时却是双膝弯曲,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血泊中。
陈莫凡赶忙上前检查,发现那男子已是没有了呼吸,他扭头看向齐老人,眼神有些惊讶。
禅衣齐老人则如同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一样,只是看着手上的树枝,刚刚居然能抵挡住那千斤重圆盾的树枝此时枝头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片粉红色的桃花。
齐老人伸手抚摸着那妖艳的桃花,像是在照顾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转头看向那倒在血泊中的赤裸男子,脸色有些冰冷,低声道:
“桃花是用来绽放的,可不是像你这个蠢货一样凋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