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成。。。”
奕舒念微微叹一口气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孟湘老眼一瞪
“臭小子!除了我!这世界上就连能治百分之一概率的大夫都没有了!”
“你还不知足!!!”
“反正她本来就受了两种毒,要么被毒死,要么被治死,选一种死法呗!被我治还有三成几率能活下来!知足吧!!”
孟湘气呼呼的往板凳上一坐,下巴上小白胡子气的都翘了起来。
“治不治!!一句话!”
“就算这丫头熬过今天,明天晚上也一定会死了!”
奕舒念看着榻上已经安分的少女,好似还有些痛苦,眼睛还紧紧眯着。
12岁的少女光彩照人,手握一瓶治伤药笑的院子里花都落寞。
14岁的少女聪明美艳,性子猛烈刚强,却也极其柔顺。也会对他这个陌生人,说出“朽木不逢春”这种话。
这等温暖的少女,怎能死呢?
这等美妙的少女,怎能死呢。
只听奕舒念沉沉一叹。
“治吧。”
“成!老夫回去拿工具了。”
孟湘走后已经破晓,后半夜谢希楠又发作了一阵,用了好多法子都压不下去。那声声低吟叫碎了心。
谢希楠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半晌看不见东西。
只看到桌边隐隐约约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过了好一阵,等能正常视物了,才看见那桌边人便是那天对弈的奕小郎君。
他披着外袍,执着书卷,那美得惊人的面容温柔至极,他就在那边坐着不动,身边人便感觉极其舒服。墨发未束,比平时偏偏更多一身慵懒,此刻正缓缓翻着书卷。
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比画还美丽的人。
谢希楠有一瞬间想,要是有这人在身边,可能就算是死也不怕了。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来声音,只沉沉咳嗽几声。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奕舒念放下书卷,倒了杯茶走了过来。
那温柔儒雅越近,绝艳容貌越近。
谢希楠感觉自己被疼痛揪碎的心,好像有点活过来。
“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奕舒念将茶递过去,少女冰凉的指尖有点赅人。
“吃点东西吗。”
谢希楠端着那杯茶,目光沉沉
“我如何到了这里来?”
奕舒念不语。
半晌,又说了句
“想吃什么?”
谢希楠不讲话,缓缓喝了一口茶,清清冷冷道
“你这人啊,不愿意回答的事情就不说,真是好猜。”
奕舒念不在言语,只是笑了笑,眉间依然十分温柔,执起那卷书,看了起来。
坐在那里,就让人安心。
“你救了我?”
奕舒念顿了顿,眉头为不可查的皱了皱
“算是,也不算。。”
谢希楠轻轻扶着旁边的小几坐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好一些,你替我寻了大夫来了吗?”
“寻了。”
“毒解了?”谢希楠静静看着窗外,让人看不清表情。
“没,你中了两种毒,很难。”
她还是呆呆望着外面,并不意外。从这个地方看外面那些青竹林,绿意盎然,大片生机。
“罢了,我猜到了。”
“就这样吧。”
虽然大抵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但是亲口听见,还是有些动容。
本来以为这一世能挽回那些东西,但是现在看来。。
根本还是什么都没解决。
她放在小几上的手逐渐握紧,像是有些不甘心。
只听身后人微微叹口气。
“很难,但是可以治,虽然只有三成几率”
“而且,我也已经帮你答应了。”
奕舒念说的坦诚,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肃穆。
谢希楠浑身一震。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窗户前那个少女才慢慢开口
“你还,真不会骗人。你这种时候就算把那个三成几率去掉骗骗我也好。”
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丝闷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是你这样。。”
她缓缓回头,还是那副看淡一切的面容,还是那美轮美奂的容颜。
奕舒念却知道,初见她时。
那幽深见不到低的眸子,那眸子里的一滩绝望的死水。
此刻有了一个浪花的涟漪。
“你这样,倒是让我安心不少呢,奕公子。”
“我是很想很想活下去的。。”
“不。。。应该说。。。”
她低下头,奕舒念又一次感觉到了,那巨大苍凉的哀。
“我必须,要活下去。”
奕舒念定定看了她两眼。
少女身上总围绕着几分的怆凉。
凉的人身体起冰,凉的人满头寒霜。
和自己很像,又不像。
其实他一直不懂。
这少女自小养在深闺。
虽然是被人欺辱,受人冷落。
可是两年前见她,还娇艳至极,无一丝对旁人的怨怼。
迷人的让人睁不开眼。
如今的她。
也异常迷人。
但是很危险,像有刺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在青竹林见她,她自竹林里闯出。
一绝美少女突然从竹林深处走来,那画面单是想象,一定是摄人心魂的。
可是这少女眸子凉薄,那面容不带一丝表情,倒是生生让人打了寒颤。
到底是什么变化?
到底是什么让那明媚光耀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对这点起疑,但是那少女临走对他说的那句诗,让奕舒念知道。
这就是她。
她还是她。
“四小姐不必忧慌。”
奕舒念眉眼温顺,窗外起了一些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
把他的发吹的飘散,把他的外袍吹的也带了几分柔软。
窗外青竹斑斓的影子打在脸上,使这人温如细风的淡淡笑容有些缥缈。
像极了那坠落下凡的谪仙。
谢希楠看愣了几秒,随即缓缓回神,扶着小几坐在了榻上。
这个男人温柔素雅,却深藏不露。
这个男人面容绝艳,却冷漠绝情。
危险极了。
虽然不知道这等角色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是只一次对弈,这个男人便列为了谢希楠一生都不想为敌的角色。
谢希楠靠着小几,眸子半眯着,像在小憩,微微出声
“你咳疾好点了吗。”
其实本来想问的是,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但是想想这人,怕是也不会说这其中的缘由。
临时换了个问题。
坐在桌子面前执书的人仍然是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无碍。劳烦挂心。”
谢希楠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院子那边。。。”
“我已经托人去告知了,今日你受了风寒不便见人。”
谢希楠微微看他一眼。
这果真是个心思玲珑的公子郎。
两个人本来都是不喜多言之人,在谢希楠零零散散吃了些清淡的小点心后,便都无话了。
本来这气氛应该是相当尴尬的,可是仿佛这两人天生就该如此相处。
两人都生的绝美,此刻一人执着书卷,一人趴在小几上阖着眼。
说不出的温和巧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奕舒念放下书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大约就快到了。”
“谢四小姐可准备好了?”
谢希楠爬在榻上的小几上,脸埋在臂弯出,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准备好了吧。”
她缓缓撑起身子,和刚起来时一样,定定的看着青竹
“奕公子,过完年,很快就开春了吧。”
奕舒念没有搭话,端起一杯茶送到嘴里。
“如果。如果我这次死了。。。”
拿茶的手一顿,又恢复原样。
“你能不能帮我杀了谢疏从,还有一个,叫柳如玉的人。”
茶杯被轻轻搁在桌上,细小的声音清脆好听。
似是在思量,半晌
他道。
“可。”
没有问
我为什么要帮你。
没有问
你为什么杀他们。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
可。
谢希楠眼眶突然有些发红。
是熟悉的,又陌生的情绪。
“多谢。”
是悲怆的,又惊喜的话语。
这奕舒念这个记忆里,那天穿着布衣的少女,昂着头说
我不会说感谢你的话,我向来不会说这些东西。
终于在不定生死的未来面前,低了骄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