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阿福的身后,兜兜转转了好久,阿福终于在一栋小洋楼的前面停了下来。以往都是在院子外,隔着高墙看看小洋楼的屋顶,至于院子里,屋子里的景象我着实充满了好奇。
只是现在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的样子,完全在我的想象之外。
院子不似我想象中的,可以修建好几个小房子,没有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的鲜花,也没有干净的地砖,唯一可见的绿色是已经齐腰的绿草。那本是气派的大门,都已经锈迹斑斑,拱形的窗户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阿福还在继续朝前走着,我看了看院子的大门,这新鲜的油漆味。
“我们可以不进去吗?”我朝着阿福喊道,“这许久没有住人的屋子,可能早已经有一些东西安家了。”
阿福已经将钥匙插进了钥匙扣,只要轻轻的转动,那扇门便可以打开,听见我的话,阿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我,“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比如老鼠啊,蟑螂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不过这些已经足够可怕了吧。
听完我的回答,阿福那一口提着的气息,瞬间放松了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转动了钥匙。
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一些铁锈缓缓的落了下来。
随着铁门的打开,阳光争先恐后的跑了进去,将阿福的影子印在了门口。小洋楼的窗户很大,阳光可以肆无忌惮的穿过去,所以屋子里面很是明亮。
阿福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屋里走去,他将已经变成灰色的防尘布扬起,我眼中的他被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美感,紧接着就听到阿福咳嗽了起来,赶紧退了出来。
等眼前的一切尘埃落定,阿福转过身朝着我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在进门前,我本来想着因为是我弄伤了你的手腕,所以我决定一个人打扫干净的,可是现在。”
“我拒绝。”我干脆的回答,“雇佣我的时候少爷说的可是跑腿,在我的认知里面跑腿应该不包括打扫卫生这些事情。”
“而且。”我继续说道,“少爷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地方,现在住的地方不好吗?”
“少爷没有和你说,现在住在旅馆里面吗?”阿福想了想,补充道,“虽然这个房子看起来很久,可也是少爷看了好久的,才决定买下来的。”
我仔细的消化着阿福的话,我有些后悔当初在答应郝邱做他跑腿之前,怎么没有好好的了解一下他呢?只知道这个人长的还算是好看,还帮我还了钱,丝毫没有想到这个人实在是面生,根本就不是上海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公子哥,但可能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转念一想,不是本地人也好,以后我要是干不下去,偷偷跑了,他也没有本地的势力可以威胁我。
“这个房子也真的只有偌大的窗户合我的心意了。”郝邱冷不丁的出现在我的身旁,他望着眼前的房子感情复杂。
“少爷,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打扫好几天都打扫不完。”阿福指着我说道。
不等郝邱说话,我赶紧附和道,“对啊对啊。”虽然我并没有参与打扫的准备。
“这样看起来,好像两个人打扫确实不够。”郝邱环顾四周,赞同的点头,“不过,我让你们过来也不是要你们打扫屋子的啊。”
“不是?”得到郝邱的肯定的回答,我将目光转向了一脸疑惑的阿福,我相信我清冷的目光肯定像刀子一般,将他刺的满身窟窿。
“我想着以后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的话,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些,所以今天叫你们来看看那个房间你们喜欢,然后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好叫人整理。”郝邱说这话的时候饱含真情实意,若不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我肯定以为是真的。
那一抹的失望分明就是在说,还以为他们会乖乖的打扫,这样自己就得到两个免费的劳动力了。
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开心,为什么要在乎过程呢?结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吗?
“少爷,真的可以喜欢那个房间就选那个房间吗?”阿福开心的再一次确认道。
郝邱想了想,“除了最东边的那件屋子,其他的都可以。”
“好。”阿福的欢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
本来是破败的小洋房,因为郝邱的这句话在我的眼中开始发着光,观察着每一个窗户,似乎透过窗户我就可以将屋内的陈设看的一清二楚。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什么吗?”郝邱用余光扫了我一眼,好奇的问道。
“我也想进去好好看看,只是阿福像一阵风,把那些沉睡了许久的灰尘全都扬了起来。”我看着阳光下显得特别明显的灰尘,十分的无奈。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方便住在这里吗?要不要让你先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
“我没有家人。”我脱口而出,“他们早就不在了。”
接着便是郝邱长久的沉默,“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什么的,又不是你造成的,而且之前你也不知道,我也不觉得这是不能谈及的,所以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因此而同情我。”赶在郝邱说话之前,我抢先说道。
好像,当别人无意之间问起我家人情况的时候,你如果回答的很是悲惨,多数情况下会得到他们的愧疚以及同情,以此来满足他们自己,来衬托出一种很是高尚的品格。
“其实,我想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里。”郝邱温柔的看着我,他的嘴角嘴角微微的扬起,“以后呢有什么麻烦事就。”他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你的麻烦事应该很多,所以有什么麻烦事就告诉阿福,让他给你去摆平,如果有什么好事就告诉我。”
他继续补充道,“当然你在家里也不能白吃白住,因为家里我不喜欢有太多陌生的人,所以以后打扫卫生什么的就交给你了。”
本来他先前的话还让我有一丝丝的感动,可是后面的话让这仅存的一丝感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然发现,好像让他们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打扫卫生是另外的工钱吗?”
“你在自己家里扫地,会自己给自己支付工钱吗?”
“如果我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我厚重脸皮回答道。
在钱面前,脸皮算是什么。
“我刚刚决定,以后每个月,你都要陪着我去巷子哪里吃一碗面,面钱就当做是给你扫地的工钱了。”郝邱显得颇大方一般,“还给你加一个鸡蛋。”
冷漠的看着郝邱的背影渐渐的远离,我有一种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可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今天想先回去了。”我朝着郝邱喊道。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回去吧,我房间旁边的房间就留给你了,毕竟你除了是这个家的一员,我们也还是雇佣的关系,离得近一点,你也才能够好好的尽到跑腿的义务。”郝邱一边走一边背对着我挥了挥他的手。
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住在他的隔壁这件事情,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蓄谋已久?可是我们也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套套他的话,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快来看看啊,京剧大师临希文要来了啊。”路边的吆喝把我拉回现实。
循着声音,一个中年的男子手里拿着锣鼓,站在一把高椅上,卖力的吆喝着。匆匆走过的行人并没有多少人停留下来,甚至放慢脚步的人都寥寥无几。
临希文?是谁?完全没有听说过,还京剧大师。
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我,那一天却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人的面前,然后掏出钱买了票。
拿着票走出了好远,我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我为什么要花钱买罪受?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哪里有赌坊里面大大小小的声音好听?
“老板我要退票。”我赶紧往回跑,拿着票站在那人的面前,眼神真挚的看着他,“我不想要看了。”
那人一改卖票时候的热情,冷漠的看着我,“一旦售出,概不退款。”
此时我像极了给无赖借钱了的债主,哭着喊着要他花钱,可是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十分冷漠的拒绝。
“为什么不退啊?”我质问道。
他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使劲的在我的耳边敲了敲锣鼓,接着开始不理我,“临希文的票啊。”
他这样无赖的样子,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只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
“既然你这样无情,就不要怪我到时候无义了。”我在心里默默的下定了决心,既然是出来唱戏,唱的不好别人扔鸡蛋青菜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