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可以说是活着呢?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活着应该就是可以很轻松的呼吸到每一天的空气吧。
那么,身处在这个嘈杂的赌坊里面的我,呼吸着满是烟草混合着汗水味道的空气,到底算不算活着呢?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肩头忽然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一个激灵我回过神来,向着那人翻了一个白眼,接着从口袋里摸了摸,最后缓缓的从人群中间退了出来。
屋外太阳正当头,我站在门口缓缓将手从口袋里面抽了出来,摊开手掌,相互依偎着的两块铜板,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在阳光下下似乎还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把铜钱又放回了口袋。
“小姑娘,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啊!”
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脚步,身后传来让人熟悉的声音,心跳忽然漏掉了半拍,全身不由自主的开始紧绷起来。
我并没有回过身的打算,或者说是还没有想好,回过身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怎么?还真的是忘记了?”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的挑衅。
努力的调整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带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缓缓的转过身去,看到离我不到一米的男人,以及他身边的四个彪形大汉,我脸上的笑容更加难看了。
“老板。”自知笑的难看,干脆换上了一种哭腔,也许凭借我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前这个小老头,可以稍微宽限我几天,“我都记得呢。”
他似乎并没有听我说什么,而是全身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也由开始的若有所思,变成了嫌弃。
“拿钱来!”不由分说的,他朝我摊开了手,勾了勾手指。
“老板我。”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他身后的大汉,一个个的双手环胸,脸上写满了凶狠,又看了看他们粗壮的大腿,如果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逃跑的话,成功的几率大概有多少呢?比起逃跑成功的几率,如果我不幸落在他们的手里,我死亡的几率好像更大呢!
“老板我可不可以再宽限几天?”不等老板拒绝,我马上补充道,“我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去码头上搬货物,马上就可以还你钱了。”
很明显,老板因为不耐烦而紧皱的眉头告诉我,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还想去码头搬货物?等你攒够了钱,我的店早就没有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初你借钱的时候,约定的时间可是昨天,我已经给你宽限了一天,明天这个店铺我也就不在了,所以今天你一定要把钱还给我。”
“可是。”我没钱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思绪马上就被老板那一句明天就不在了吸引,“您明天要去哪里?”
本就不悦的脸上,这下更是更耐烦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多事,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快还钱!”
再一次把手伸进了口袋,犹犹豫豫的拿出一个铜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老板的手心,然后默默的低下头去,“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三二一。
“罗守信!”
我的全名一字一字的从老板的口中蹦出来。
暴跳如雷的老板拿着铜板质问起来,“你这个钱连利息可都不够啊!你这是想赖账吗?”
“还守信,我看你叫失信还差不多!”
我偷偷的看了老板一眼,这应该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气的七窍生烟了吧。“您说的对,我根本就不配叫什么守信,要不听您的就改成失信吧。”我小声的回应着。
这一下,老板气的更是厉害了,如果人体可以自燃,想必现在周围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见老板迟迟没有说话,我说道,“要不您就让您身后的哥哥们,打我一顿好了。”
可是老板对我的解决办法好像并没有很满意呢,他指着我的鼻子,指头甚至是有些微微的颤抖,“打了你一顿我的钱就会有了吗?”
“那您就不打了吗?”我小声的问道,心里有些小小的开心。
“不行!”老板想都没想,立马回绝,说罢朝着身边的大汉挥了挥手,似乎在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
他们缓缓的朝着我靠近,他们身上的横肉伴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抖动。
“拉得远一点。”老板嫌弃的继续吩咐道。
“等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板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的期待,不过这一丝丝的期待很快就要被我接下来的话给打碎了。
“既然要打我,那铜钱可不可以还给我?”
和我料想中的一样,在那一丝期待消失之后,老板强忍着胸口的起伏,朝着大汉继续吩咐道,“往死里打!”
“是!”这整齐划一的声音,竟如此的有气质。
不用他们架起我瘦弱的身躯,我已经乖乖的朝着那熟悉的巷子走去。
“等等。”
“我说等等。”
是在叫我吗?我有些疑惑,这声音听着一点也不耳熟啊。鬼使神差的转过身去,不知道是那家的少爷正站在老板的不远处。
干净而整洁的白色西装,白白净净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镜片的反光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目光,利落的短发被整齐的梳在了脑后,看来还是留洋的学生。
不过学生倒是和这样冷清的脸有点不符合,我看过的学生不是那种憨傻,给人一种书呆子的感觉,便是写满了傲骨的不可一世,这样脸上写满了距离感的学生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们走吧。”我朝着不知道何时停住了脚步的大汉说道,此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叫的就是我。
直到传来老板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罗守信,叫你等等!”
转过身去,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我的脑海里并没有任何这个人的记忆啊,难不成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老板,我是真的没钱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不知为何总是忍不住的朝着那个人看去,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是在笑吗?
我的心里更是没底了,算了,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解释,便也不多想了,本来脑袋的容量就没有多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为自己徒增烦恼呢?
反正再不济也就是被多打几下,再不济十八年后又是亭亭玉立的姑娘,老天爷拜托拜托,下辈子给我一个好一点的生活吧。
“她欠你多少钱?”那个人问道,明明是在和老板说话,目光却始终停在我这边。
“也不多。”老板的脸上笑开了花,“郝少爷,您这是?”
老板试探性的问道,脸上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笑容,那不就是我每次在码头搬货之后,收工钱时候的笑容!果然在钱的面前没有人能够不低头啊。
“这个人我很喜欢,钱我替她还了。”
这样的霸气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内心窃喜,不都说第一眼就喜欢的话,多半就是因为长的好看,我果然还是属于长的好看的。
“还有赌坊里面的人,今天晚上就清掉吧,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来收房子,到时候把钱一并给你。”他指了指我。
“好,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得到那人的允许,老板忙不迭的点头,喜笑颜开的将我身旁的大汉叫了回去。
像是围墙一下子垮掉一般,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顺畅了起来,弥漫着的汗液的味道,也渐渐的散去,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的肺舒服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却被另外一堵墙给挡住,相比较之下这堵墙可比之前的单薄了许多,可是气势上却是他们不能比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俯视着我,让我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之前关于我很漂亮的自信在这一刻有一些崩塌,我张了张嘴,小声的回答道,“罗守信。”
话毕,他忽然“噗”的一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