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风很大。
没有人。
至少曹休没有遇到人。
沿着山路往上走,一步一个脚印。
大雪纷飞。
漫漫长路。
曹休很开心这次能有一件非常御寒的外衣,一壶上好的美酒,比去年这时候好多了,去年这时候只有地上的积雪可以啃。
走了三天,终于来到目标地,曹休找了块大树皮,又折了几根树枝,坐在树皮上开始向下滑。
曹休去年第一次来隐山,探险东部,发现是死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条下山捷径。
四周景象不停的往后退,耳边呼呼的响着风声,紧张又刺激,周围的凸石早就被人磨平,一路畅通无阻。
就是有点饿了。
这是实话,任谁三天没吃东西都会饿。
这么巧,到了山下,曹休一眼就看到一碟熟牛肉,摆在一块石头上,看起来似乎有点凉,不过曹休不介意,只是旁边的三个人,曹休却不想看见。
第一个就是那个木头脑袋一根筋永远不知变通的秦凯月。
第二个就是一直冷冷酷酷不会笑的上官飞。
最后一个就是曹休一直妒忌的上官彦宇,此时穿着件貂皮大衣,坐在那里抚琴。
鹅毛大雪,跑到这里弹琴吹风,真是一群傻子。
曹休假装没看见,镇定自若的穿了过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熟牛肉。
远处琴音停,人声起,“若有兴趣,不如坐下小饮两杯!”
“没兴趣!”
曹休裹着身子加快了步伐,强迫自己无视牛肉的诱惑,却被秦凯月挡住了去路。
“凯月姐姐越来越漂亮了,犹如这雪中女神,纯洁无暇,冰肌傲骨。”
可惜这秦凯月不是几句恭维话就能糊弄的,依旧挡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飞的剑已出鞘,直取曹休心脏,曹休连忙躲到秦凯月身后。
这时曹休终于发现这个木头还是有点用的。
两人绕着秦凯月来回晃悠了好几圈,秦凯月一直站在那里。
上官飞的剑在不停的穿刺着,寻找间隙,企图刺中曹休,但曹休总是躲到秦凯月后面,用秦凯月挡住上官飞的剑势。
上官飞的剑势凌厉,上官彦宇的琴音急促,两者完美的配合着,曹休已经听出来了,上官彦宇的琴音引导着上官飞的剑势,向自己展开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琴音突然停住,上官飞的剑也停了。
寒风兮兮,秦凯月还站在那里,颈项之上多了一道血迹,在那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碍眼。
“属下该死,一时失手,伤了将军。”
上官飞跪在那里向秦凯月赔罪,秦凯月还是没有说话。
“那家伙变傻了?还是嗓子冻坏了?”曹休在上官飞耳边小声问道。
没人开口。
也没人动。
可以清晰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一群傻子!”
就在曹休转身要走时,秦凯月开口了:“公主对世子似乎有些误会!”
“凯月姐姐在跟我说话?”
秦凯月确实正看着曹休,两人目光相碰时,曹休突然觉得好不自在,于是走到上官彦宇身边,与上官彦宇隔琴对坐。
“我们有误会么?”
上官彦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那碟牛肉轻轻说道:“放了几天,是有些寒,先生不妨尝尝?”
曹休起立转身欲离开,秦凯月在原地大声喊到:“世子殿下在这里等了公子七天,公子为何不能听世子一言?”
曹休跪地而坐,笑着说道:“看来这里风景真是不错,能让世子流连忘返。”
上官彦宇双手轻轻抚摸着琴弦,停了很久,抬头问曹休:“你真这么恨我?”
曹休道:“世子说笑了!”
上官彦宇看着远处还跪着的上官飞,示意他站起,轻轻问曹休:“先生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单独在府中会面?”
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是曹休刚进世子府的时候,饿了一整天,晚上还被上官彦宇拉去问长问短,看到桌上的水果,曹休悄悄的一个一个全塞到自己袖子里,至于上官彦宇问了些什么,曹休倒是没注意,当时随口应付着。
“这个没难度!”
“肯定能解决!”
“不难,看着办!”
“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办不成事的人!”
就这么说了一堆废话,曹休的目光全集中在那些水果之上。一碟苹果,一碟甜橙,全进了袖子中。
就在曹休以为晚上可以大吃一顿的时候,秦凯月突然走进来,拍了曹休肩膀一下,曹休手一抖,袖子里藏的水果全滚落出来,洒了一地,场面特尴尬。
想到这里,曹休忍不住转头瞄了秦凯月一眼,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伤口再不处理,会被冻伤的。”曹休小心的提醒。
“这等小伤她自己会处理的,想必先生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不如先生先解释下为什么当初可以毫无忌惮的侵吞那些水果,现在却不肯多看这牛肉一眼?”
“牙疼不行么?”
“先生不想说,就让我来帮先生回答,当时先生那么做是因为知道日后一定会数倍偿还,但现在先生却不想再欠我任何东西。”
秦凯月终于动了,以不被人察觉的步伐走到两人身边,跪坐于两人斜对面,轻轻说道:“世子为公子做了很多事~”
“停!”
曹休打断了秦凯月的话,她这话听的太耳熟了,前几天就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漂浮的雪花,曹休发出很轻的声音:“就在前几日,有一刻,我曾经以为自己会用尽一生去陪伴她,守护她,爱惜她,将她作为我生命中的唯一~”
说到这里,曹休停下了,开始摆弄面前的琴弦。
一点一滴。
一方一寸。
一丝一缕。
一首《梁音醉》,道尽曹休此时的心酸,不是不愿信人,而是不敢信人,伤的太累了。
曲已尽,意犹在。
过了许久,上官彦宇站起,拔出佩剑,指着曹休,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先生现在可否愿共舞一剑,一窃先生剑法精妙。”
曹休起立,接过秦凯月递来的剑,笑了一声,突然手一动,先发制人,直指上官彦宇,却被上官彦宇的用剑架住。
不论曹休如何强攻,上官彦宇都轻松的一一化解,这功力比曹休强了不知多少倍。
曹休也知自己剑法差,只是没想到差成这样,这上官彦宇的剑术远在燕国的那位公主之上。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曹休扔出了手中剑,看着上官彦宇,冷冷的问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很强?”
“不!”上官彦宇很平静的说,“我只是想告诉先生,你很弱。”
“有区别么?”
“有,先生需要人保护,所以我派人跟着没有错。”
看到曹休没有说话,上官彦宇继续说道:“不知先生敢不敢赌一赌,看看待我日后成大业,会不会鸟尽弓藏?”
曹休笑了:“这可不是你现在能说了算的。”
上官彦宇将手中剑投于地上,大声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若先生肯一试,必不负卿!”
雪还在下!
曹休站那里,任由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头发上,衣服上,静静的想了很久,终于有了决定:“本想回家乡看看,仔细想想,其实打回去也不错。”
风在怒吼。
雪在咆哮。
似乎是在鉴定这里的两位能否经得起王权富贵的诱惑,独窃胜利的果实。
雪地中两人跪地相拜,都说“绝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