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
走在最前面的牛吉利越来越兴奋,现在这个距离,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抓住花布纨。但是他并没有动手,只是斜着眼睛发笑。
他还要再走几步,走到花布纨的另一侧,以便让第二个人走到花布纨的面前,这样他们就可以三个人将其围住,利用墙壁,把他死死地钳在中间。
再走两三步,再走两三步就可以成功了,牛吉利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在他眼中,花布纨已经是一只装在坛子里的王八,随他们处置。
就在牛吉利经过花布纨面前的瞬间,花布纨竟然猛地侧身提腿,膝盖狠狠撞上他的肚子。
出其不意,结结实实。
牛吉利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捂着肚子摇摇晃晃,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布纨,心中只想,这小子疯了吗?居然敢先动手!
“草!”李型躲开向后仰倒的牛吉利,嘴里叫骂,朝花布纨冲了过来。
花布纨连连后退,李型紧追不舍。
蓦地,花布纨脚腕发力,脚尖点地,身体向后轻轻巧巧地跃开,人在半空时右脚踹出,将对方踹得倒摔出去。
他是校田径队的主力,身体灵活得很,做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
第三人看到两个同伴转眼就被打倒,吓得不敢再动,只好先将牛吉利扶起。
于大海把花布纨赶出教室,气还没消呢,就听到外面扑扑腾腾的似乎有人在打架,转过脸正好看见花布纨倒跃落地,稳稳地站在门口。
这一来可把他气炸了,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出教室,看见两个男生倒在地上,一个男生正在扶人起来。
于大海怒目圆睁,指着花布纨的鼻子喝道:“你给我去办公室等着!”
花布纨说:“他们要打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扶人的男生立即分辩:“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惹你,是你先动的手。不服咱们就调监控看看。”
于大海朝那个男生喝道:“闭嘴,回你们班去。”
牛吉利三人闻言,赶紧离开,虽然被打之后的样子挺狼狈,却仍不忘朝花布纨投去得意的微笑。他们知道,花布纨既然得罪了这个喜欢耍官威的于大海,那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时,第二遍上课铃响起。
铃声过后,于大海指着走廊尽头说:“去办公室等着。”
花布纨直视着他,问道:“你怎么不管他们?”
于大海双目圆瞪,额头鼓起青筋,声色俱厉地喝道:“少废话,给我去办公室等着!”
一节课没上。
花布纨再回到教室的时候,下一节课的预备铃都已经响过了。
见到他走进前门,班里不少学生都看过来,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走向座位,听到有人低声议论,难听的话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中。
经过蒋文桌边的时候,他看向蒋文,对方感觉到他转头的动作,瞥眼瞧来。不过也只是一瞥,连半秒都没停,便将目光转回去,继续抄写数学课的板书,那些板书内容已经成为图片文件,就显示在桌上的另一本电纸书上。
她流利地书写,将板书的内容进行选择,为要点添加批注,字迹娟秀干净,就和她本人的气质一般。
花布纨没有停留,走回到座位,轻轻坐下,缓缓靠在椅背上。
他能看见,总有人回头瞧他,视野中,前几排的那些脑袋一会黑一会白,跟变脸似的。
第二遍音乐铃响起,上课了。
花布纨已经没有心情听课,虽然他像平时那样看着前方,看着老师和黑板,视线却没有焦点,不是在认真听课,只是在发呆而已。
田一生在旁边看见他的样子,几次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知道,花布纨受到了羞辱,不仅仅来自于同学,也来自于老师。而且老师的羞辱更甚于学生,毕竟作为校园的管理者,老师的话语和态度具有权威,老师不待见的人更容易被蔑视。
尤其花布纨遇到的,是恋爱这种在中学校园里敏感的话题,学生们很乐于谈论这类话题,也很乐于拿当事人来取笑。
今天这件事,可能有些人在听了完整的经过之后,会做出“是牛吉利在整花布纨”的推断,但是一定有更多的人愿意去传播“花布纨告白不成反而恼羞成怒,想要找蒋文的麻烦,结果找麻烦不成,反而被老师狠狠教训一顿”这个版本,一来对他们而言,这个版本更有趣,二来比起指责牛吉利,嘲笑花布纨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田一生心里头为同桌抱不平,也为他感到愤慨,时不时会微微转头,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眉宇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担忧和犹豫。
田一生的这些举动,全都映在了花布纨的视野边缘。
他知道,对方这样小心,无非是担心引起自己不快,照顾自己的情绪。
花不纨很是感激,轻轻转过去,勉强笑了笑,低声说:“我没事。”
田一生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对方的冷静表现让他有些意外,也让他十分欣赏。
考虑再三,他还是打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花布纨,稍微整理一下思绪,低声说:“你不用为这事难受。老实说,蒋文这个人,不值得你喜欢。”
花布纨收起笑容,盯着田一生,眼神中充满询问之意。
田一生说:“蒋文和牛吉利,可能是很亲密的关系。”
花布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田一生说:“上周末我去滑雪,在滑雪场看见他们了,六个人一起。他们两个当时很亲密,在室内露出脸的时候还分得很远,假装不熟,但是到了外面,戴了头盔和护镜遮住脸就不再装了,牛吉利搂她的腰她也没抗拒,而且……而且牛吉利的手很不老实,在她身上摸,她也由着他,好像……好像还撒娇,这个……这个……”
田一生说到后面,看见花布纨脸色难看,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在花布纨的耳边,前后的人听不见,却足够花布纨听得清清楚楚。
花布纨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大眼睛僵硬地坐着。
“还有,何梦跟他们也很熟,那天也有她,还有李型。他们俩好像也是对象,当时也挺亲热的。”
花布纨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何梦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与蒋文的关系很好,之前地理课下课后,在教室前门找蒋文的就是她。
李型是牛吉利的朋友,在室外替牛吉利讥讽自己、在走廊里被自己踹倒的人就是他。
当各种信息汇入脑中的时候,每个人的行动都被他一一梳理出来。
昨天,牛吉利几个人找他麻烦没得逞。
今天,何梦把蒋文叫出去,说了几句话,然后蒋文就过来叫自己出去。
当他们来到教学楼外的平台角落时,牛吉利和他的几个哥们早已在场,有说有笑。
之后,蒋文随便把信纸一丢,偏偏就落在了牛吉利的附近。
他们的举动看似毫无关联,可是当他们不为人知的关系暴露之后,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自己对蒋文苦苦思恋,他却和仇视自己的男生在一起,这个事实虽然让人伤心,却无可非议。毕竟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一个人的自由,自己喜欢别人,却不能强求别人喜欢自己。
可是……可是……
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花布纨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霍地站了起来。
讲台上老师的授课声戛然而止,学生们也齐齐朝着他望过来。
这一节是物理课,虽然物理老师为人温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发火了,他用书指着花布纨,厉声说道:“你们两个刚才嘀嘀咕咕的我没说什么,给你们留点面子,还不自觉,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田一生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又伸手去拉花布纨,低声说:“快坐下。”
花布纨却在直勾勾地盯着蒋文。
物理老师曾看到于大海在办公室门口训斥花不纨,心想这小子数学课没闹够,物理课又闹上了,不免有些生气,指着花不纨说:“你不要太过分了,不管你有什么事,下课之后再解决,这是在课堂上,不要影响别人听课。”
花布纨终于听到了老师的训斥,这话很在理,虽然在盛怒之下,花布纨还是找回了理智,老师的训斥让他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给别人造成麻烦。
他看了老师一眼,微微低下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无意间扫视到教室前排的同学,视线所及,十有八九都在回头看着他,多半是一脸看笑话的模样。
老师看到他的态度,气也消了大半,没再多加斥责。
一个男生用厌恶的语气说道:“人家不喜欢你,还死缠烂打的,贱不贱啊?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吗?感情不是你一厢情愿,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意愿。差不多就行了,给自己留点脸吧。”
花布纨一听差点没气炸了,向说话的那个人怒目而视。这个混蛋,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就冒出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教训别人。
这人名叫张首辉,看到花布纨瞪着他,轻蔑地挑了挑嘴角,将头转回去,似乎懒得再看他哪怕一眼。
花布纨其实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心口却堵得要命,愤怒、难过、委屈、屈辱,种种情绪积压在一起,让他有口难言。
他没有时间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讲出来,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恐怕话说到一半就会被人打断被人嘲笑,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许多人还在回头看着他,尽管他们没有像张首辉这样跳出来大放厥词,但是那种别有深意的眼神也像刀子似的剜割着他的心。
教室里的气氛很尴尬,当然,尴尬的只是花布纨一人而已,许多人则很喜欢这种看笑话的感觉。
最后还是老师开了口:“行了,都别看热闹了,继续上课。”
又对花布纨说:“你到后面站着听课吧,别挡住其他人。”
“哈哈……”
“嘻嘻……”
花布纨臊得面红耳赤,正要离开座位,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眼前一片漆黑,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我这是晕倒了吗?不会吧,这也太丢人了。一会醒过来,其他人还不得笑死我。
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真的晕倒了,还能在这里想东想西的吗?
花布纨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思维流畅,应该不是昏迷。他想要左右看看,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脖颈,想要眨眼,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眼睑,想要抬手摸摸脸,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手。
他忽然感到害怕: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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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控制室内,电子音正在播放:
“生物开始进入假死状态,进度:10%、20%、30%……100%。”
“生命体改造设备开始安装,进度:10%、20%、30%……100%。”
“粒子压缩设备开始安装,进度:10%、20%、30%……100%。”
“生命体状态保持设备开始安装……”
“电子器械暂停设备开始安装……”
“……”
椅子上,神秘人嘴角上挑,望着屏幕,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电子声音持续进行着安装进程播报,这时,一个长方形的机器探头从上方伸下来,长方形前端有一个圆溜溜的电子眼,两侧有小块区域的密密细孔。
“主人,您似乎非常高兴,”细孔发出声音,原来这些细孔里面是扬声器,声音的音色和播报音相同,只听它接着说道,“用这些低等生物进行游戏,真的会很有趣吗?”
神秘人说:“你不要小看他们。他们的大脑容量低,计算速度慢,记忆能力差,在这方面确实低等。但是他们对于各种情绪刺激的敏感程度和复杂程度却与我相差不多,这是我最最满意的地方。比起之前的那些沙盒里的人,他们的条件好得多。如果他们像金属一样没有感情,我也就懒得在这里玩了。”
播报音一直在响,这时播出的内容是:“开始进行动物脑电波干预,进程:10%、20%、30%……100%。主人,游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很好。”神秘人端起桌上的一个透明材质的杯子,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正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道,“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