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二)
渔人难掩高兴的心情,急忙向自家娘子展示丰厚的劳动成果。那农妇瞧见玉公子同床榻上的姑娘两人直愣愣的站着。心里也了然许多,便推着渔人往外走去。
“娘子,你推我作甚?”渔人是个大老粗,不解风情的问道。
“相公,我们出来说。”
渔人同那农妇走出之后,屋内的二人又是沉默了一阵,终于那玉公子开口道:“身体可好?”
女子杏眉一挑,不满的嚷嚷道:“你还挂念我?”
玉公子见她那样,颇感无奈道:“好好,就当我错了,改日补偿你,这样可好?”
听到这话,女子有些不悦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些,娇羞的说道:“好,这次暂且饶过你,补偿什么的话,等我想到再与你说。”
“落纱。”玉公子望着她,脸色有些凝重。
“什么事?”
“等这次病好之后,我就将你送回的女子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你到了堡中,好好养好身子便可。”
“不去,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落纱倔强的别过头,“要是你嫌弃我多事,拖累了你,那我现在就走,不出现在你眼前,可是你也休想将我送回去。”
“你不回去,堡主会担心的。”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只关心那些江湖事物,还有什么时间来照顾我。”落纱说道此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玉哥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会再拖累你,不做你的负担,这样可好?”
“不行,这次我是一定要送你回去。”玉公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两人之间四目相对,相互看着却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玉公子。”门口传来渔人敦厚的声音。
“吴大哥。”玉公子撇过一眼落纱,转身开了门,“吴大哥可有事?”
那渔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玉公子,我家娘子说午饭已经好了,还请二位。”
“好,多谢渔人大哥了,我二人马上出来。”
饭桌上,落纱慢吞吞的动着筷子,眼神却一直盯着笑若春风玉公子,也不说话。
“玉公子,虽然饭食差了些,可我家娘子的手艺在这方圆百里可是出了名的,来,你和落纱姑娘多尝尝。”渔人热情的招呼着。
“多谢吴大哥,我二人前日乘船出游,不料遇到那暴风雨,船给翻了,不幸落了水,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玉公子端起浊酒,朝渔人敬了一杯。
“哪里的话,玉公子同落纱姑娘看起来就似大户人家出来的,我们这普通人家能招待两位实在是莫大的福分,玉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几人在饭桌上举杯谈话之时,有些稚嫩的童声从大门处传来,“爹,娘,孩儿回来了。”
那农妇听到这声叫唤,放下碗筷走到门口,温柔的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玩,快进来,家里来客人了。”
门刚一打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便冲了进来,一把坐在凳子上,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渔人夹起面前的菜递给那冲过来的顽童,“玉公子,落纱姑娘,这是我的儿子吴夋,今年十岁,有些鲁莽,还请二位莫见怪。”
“吴大哥严重了,吴夋十分聪敏,将来必成大业。”玉公子客套的答道。
听到这话,那渔夫吴大哥夫妇俩脸上乐开了花,不住的对幼童吴夋说要刻苦苦读,将来才可成就大业,吴夋低头只顾吃个正香,敷衍的答应了几句。
食过午饭,玉公子不与落纱商量,便向那吴大哥夫妇辞行。
“吴大哥,这几日承蒙你的关照,我二人感激不尽,出行在外也未曾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枚玉佩随我已久,今日就赠与你,就当做是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玉公子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吴大哥,吴大哥连忙推辞,语气有些埋怨道:“玉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夫妇难得有机会结识到你们这种身份的上层人,心里已是十分满足,别的什么咱们就莫提了。”
那农妇在一旁也是不住的接话道:“玉公子何必急着走,我看落纱姑娘面色仍是苍白无色,恐怕还要调养几日。”
玉公子斜眼撇过身旁的落纱,自顾自的说起来,“她的身子我自然会在路上好生照料着,两位就不必担心了,这枚玉佩请一定收下,将来若是有所需要,拿着玉佩来淮水城找玉某便可。”
吴大哥见推辞不过,不好意思的结果那枚玉佩,觉着身上没处放,便给缩在身后的吴夋系在了脖子上,好生嘱咐别弄丢了。
话罢,玉公子拉着落纱就离开了吴大哥的家中,吴大哥人是极其热情,好说歹说非要送上两人一程。三人结伴而行,出了这座小渔村便到了镇上,吴大哥将二人安全送至到客栈后,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刚走到集市上,想给家中妻儿带些吃食回去,可是街上的人却人心惶惶传出了一些流言。吴大哥正在干果铺子时,却听到铺子里的人正谈论着最近愈演愈烈的盗匪事件。
吴大哥听得觉得有些奇怪,便上前问了详细。
却说最近几日,山上的盗匪不知为何频频下山,但是并非如同常日在山路间拦路截取过路人的钱财,而是到附近的渔村里杀光抢光,据说连妇孺小孩都不曾放过。
吴大哥听到此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怵,有些着急留守在家中的妻儿,顾不得拿上刚选好的干果,吴大哥连忙赶到家中。
还未进村,便闻到一股呛鼻的火烧味,吴大哥慌张了,直直往自家去,哪知道已没了什么家不家的,只留下一片火烧过的灰烬。吴大哥发疯般四处找妻儿,但是都无果,四周尽是一些死尸和废墟。
吴大哥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的盯着地面,他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是短短的半日,一些却都成了幻影,这样的不幸正不幸的发生在他身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吴大哥双腿也没了直觉,只是僵硬的坐在地上不动弹。恍惚之间,却好似听到娘子熟悉的呼喊,他习惯性的转过头,妻儿的身影竟都在眼前。
他使劲的揉揉眼睛,那影子没有丝毫消失,真真实实的在自己面前。
“相公。”农妇失声喊道,带着那满是泪水的吴夋跑向吴大哥。
吴大哥双手不知放在何处,愣愣的垂在自己身边,不知如何安慰冲进自己怀中的妻儿。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刚从地狱回来,去到了天堂。
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是无法形容的,三个人痛哭抱在一起,很长时间内都未说话。
“娘子,我还以为今生都见不到你同孩儿了。”
“相公,我也是,不过幸好今日我同孩儿遇到了贵人,这才能保住性命。”
说话间,两名身材伟岸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其容貌举止,都不同普通人。
“相公,这二位壮士便是我和孩儿的救命恩人。”农妇感激的向吴大哥介绍两人。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吴大哥说着便跪下去磕起响头来,“我也不知道能为恩公做些什么,来日定为二位当牛做马。”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连忙将吴大哥扶起,“这位兄台不必多礼,我兄弟二人是南下的客商,今日路过此村,看到一群盗贼在此处害人性命,取人钱财,于是便巧使了一计赶走那群作恶之人,可是只救下了嫂子同这孩子,其他人却。”说着,男子沉默了下来。
“还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鄙人张德义,这是我本家表弟张德光。”
另一名男子站在一旁含笑的点点头。
“这座渔村已是面目全非,恐怕是住不得人了,若是不介意,随我兄弟两去那寿村,不知意下如何?”张德义好心的建议道。
吴大哥犹豫了半会儿,转头望着身后的村子,同妻儿商量好之后,几人踏上了前往寿村的路上。
来到先前去过的镇子,竟在客栈巧遇到了玉公子同落纱,吴大哥将事情同玉公子详谈之后,玉公子脸色有些凝重,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回到房间,落纱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看?”
“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
落纱还是不死心的接着问,“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吗?怎么盗贼就如此凑巧去了吴大哥的村子,那兄弟二人独独救下了吴大哥妻儿,还有,你注意到没有,吴夋身上的那枚玉佩不见了。”
“落纱,此事同我们无关,我说过,明早就启程,其他的不必多言。”玉公子不容抗拒的说道。
落纱有些委屈的说道:“玉哥哥,你干嘛老是如此?”
玉公子没有答话,递给落纱一些换洗的衣物便关门出去了。
落纱望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心里的落寞难以言表,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望向满天星斗,仔细思索了许久,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来。
夜已经深了,小镇上静悄悄的,人们都已经在梦中熟睡着,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走着,或者是一两个喝醉了的醉汉跌跌撞撞的。
动作极轻的开了房门,出了客栈,落纱快步坐上一辆马车,小声吩咐道,“快走。”马夫闻言,立即挥鞭驾马往镇外飞奔而去。马车上还有五人,那吴大哥夫妇俩和幼童吴夋,以及张德义张德光两兄弟。
众人皆是一脸疑惑,有些不解,不懂落纱为何半夜三更将他们叫醒,急冲冲的上马车离开此地。
“落纱姑娘,为何深夜里叫上我们离开这里?”张德义疑惑的问道。
“几位不知,若是今夜小女子不与大家一同出来,恐怕此生再无机会见到各位了?”落纱说着,似是万分难过的垂下头。
“落纱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吴大嫂关切的回道。
“确实如此。”落纱点点头。
“怎么不见玉公子?”吴大哥随口接了一句。
这句话刚出口,落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手指紧紧的揪着衣边,狠狠咬着下唇,眼睛里是点点泪光在闪。
众人瞧见她这幅摸样,皆是十分奇怪,看落纱姑娘同玉公子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关系应该是十分要好,可如今怎么是如此情况。
吴大嫂了解般的安慰道:“落纱姑娘要是不愿说那就罢了,你身子才刚刚恢复,切莫因事操心,给再次折腾坏了。”
落纱感激的冲吴大嫂笑了笑,面容上有些阴晴不定,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是下定决心,缓缓的开口说道:“各位不知,其实那玉公子本是我仇家之人,一****同府内家眷乘船出游,不曾想到竟在船上遇到此人,他将船上的人悉数打伤,企图想将我带回去领赏,可惜天不随他,遇到了暴风雨,我们都掉入了河里,之后就被吴大哥给救了。”
“可是,那几****看你同玉公子不是?”吴大哥越想越感不可思议,却没有说下去。
“那恶人威胁我道若是我泄露了他的身份,他定当将我性命夺去,还要将吴大哥一家也都杀害了,小女子一介弱质女流,为了保命,也只好如此了。”落纱边说着,还垂下了几滴热泪。
车内众人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落纱那副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虽是觉得此事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是也都暂且相信了。
“那落纱姑娘此去何方?”张德光问道。
“我听说二位壮士要将吴大哥这家人带去寿村,小女子想随各位一道,我猜想那恶人一旦发现我逃走了,一定会返回我府内,所以,小女子想随各位一道去寿村避几日风头,待到我爹派人来接我回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落纱可怜巴巴的转动的着大眼睛,恳求般的望着张德义张德光兄弟俩。
“落纱姑娘愿意委身我们寿村,我兄弟二人欢迎之至,人在江湖,出门还靠朋友,我兄弟二人将姑娘当做朋友,若是有所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张德光颇有君子之风的说道,一旁的张德义也含笑的点点头。
几人将事情好生安排了一番之后,便各自在车内休息起来。
玉公子开窗见那辆马车已经驶远了,不禁有些头疼起来,思虑一番,乔装跟了上去。
马车在路上驶了两日,便到了张家兄弟的寿村。进村不久,落纱一行人便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欢迎。
张德义在村中颇受人敬重,还是村中十二位长老中被人极为看好的替选人。
而张德光是村中唯一的铁匠,平日里也不曾同人交恶,口评很好。
落纱被张家兄弟安排在寿村南面的一间客房中休息,而吴大哥一家人则安排至了不远处的另一间客房。
住在寿村几日下来,落纱心里有些着急起来。那玉公子依然不见踪影,而自己小心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却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想及此,落纱突然后悔起自己这个擅做主张的决定,倘若玉公子真正恼怒起来,不来找自己,那可怎办?
落纱因此事心思不大平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于是便起身开门走出了门外。
寿村人以猎为生,各家中都饲养了许多兽类。到了夜里,这些野兽也不是如同人一般好好休眠,有不少蠢蠢欲动,似乎是想挣脱牢笼,逃走去。
落纱一个人绕着寿村转了转,自觉无聊,便想回去,哪知刚转身,却看到一头黑纹黄毛的老虎正虎视眈眈的望着她。
落纱身体顿时凉了下来,她胆子是够大,可是如今面对的是一头不识人情的野兽,落纱害怕了起来,步子定在原地不敢动。
一人一兽紧张兮兮的对峙着,那老虎似乎是十分有耐心,玩味般的瞅着落纱,并不急着将落纱化作盘中餐,美美的享用一顿。
落纱可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她的腿有些站不稳,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颤抖着,怕是再过一会儿可就要倒了下去。
未过多久,落纱扛不住的一把瘫倒在地,老虎见状,抓住机会扑了过来,落纱绝望的闭上双眼,可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落纱慢慢睁开一只眼,却发现那老虎已经被人制服了。
刚刚还凶猛万分的老虎此时温顺的趴在地上,一名麻衣老者正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姑娘受惊了,这畜牲竟然把链子咬开了,自个跑了出来。”那名老者充满歉意的向落纱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