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铮赶到,他当即高声劝降:
“阵中的将士们,你等主帅,早已登船南逃,负隅顽抗还有何意义?我等此番起兵,罪只诛董卓一人,与你等毫无干系,我保证,只要你等放下武器,吾既往不咎!”
瞧阵中依旧无人应答,王铮又道:
“董卓暴虐无道,我联军各路人马,已对雒阳形成包围之势,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进雒阳,届时玉石俱焚,难道你等,皆愿为那董贼陪葬吗?”
这时阵中才传出声音:
“将军可说话算话?”
王铮松了一口气:
“吾乃河内太守王府君之子,自然说话算话,况足下勇锐,我亦想借君之力,共襄大业呀!”
言罢,王铮挥了挥手,弓弩手当即收起弓弩,那些横枪持槊的王军士兵,也一个个都收起兵器。
高顺从盾阵的缝隙中,瞧得几十步外的年轻将军,言语恳切,不似奸诡,话语中还流露出对自个的欣赏之意,又想起董卓、胡赤儿等人的所作所为,一时五味杂陈。
他悄声征询身边将士的意见,大伙都说谨遵将军之意。
高顺见军心如此,只好带领众人,放下兵器,拜倒请降。
王铮见状大喜,赶忙上前扶起众人:
“将军深明大义,他日史册收功,名编上将,尤未晚也。”
......
战后清点,此一战王军士卒阵亡两百三十四人,伤四百多,俘虏敌众两千,斩杀一千五百人,缴获战船八十艘,铠甲、兵器不计。
最大收获,莫过于收降了高顺等七百精锐,这些士兵身着重甲,精于骑射,可谓以一当十。
敌我阵亡将士之遗体,王铮俱组织人力就地火化,只保存好可识别身份的腰牌等信物,他日带回故乡,建祠祭奠,而那些俘虏,则皆交付高顺统领。
对此,李延等人颇怀忧虑,觉得高顺等不过败军之将,新近归附,将军即委以重任,一旦彼心怀不轨,祸起萧墙,只在须臾之间。
王铮却道:
“并州兵非董贼嫡系,且我观高顺其人,能得众心,颇晓义理,非反复之人,吾既用之,则不疑有他,愿诸君勿复言。”
韩浩又问:
“兵法云“半渡而击”,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纵敌全数过河,最后还能重创贼军,不知奥妙何在?”
王铮哈哈大笑:
“半渡而击,虽无不可,然此举却极易打草惊蛇,不能起到歼灭敌军之效果,兵法云:除恶务尽,惟待其过河,而后以奇兵击之,方可大获全胜,然我河内之卒,训励未精,是以走脱敌将,未获全功,此番我等进击雒阳,当多以奇略制胜,不与贼泥于薄阵,此韩信驱魏之降卒,而破赵之兵道也。”
韩浩闻言拜服,想当初他还担心王铮年轻气盛,恐难当一军之任,未想奇思妙略,乃至如斯......
是夜,在安顿好伤兵之后,王铮亲入并州兵大营,安抚降卒。
高顺等闻王铮前来,都颇感惊异,赶忙出帐迎接。
以高顺为首的几个军侯、屯长,推金山倒玉柱:
“未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瞧这帮骄兵悍将,终于低下头,王铮很满意:
“将士们安顿得如何?”
高顺年纪三十来岁,面黑短须,身材虽不似边地之人高大魁伟,但沉实精干,颇有大将之风。
只见他沉稳道:
“蒙将军恩赦,调来粮米接济,总算吃上了一口热粥,伤兵降卒,也都安置妥当,大伙儿都感念将军不杀之恩。”
王铮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去看看那些伤兵降卒,进到大营,哀嚎呼痛之声,鲜血药材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其他未受伤的兵丁,则进进出出,忙上忙下,为伤员敷药换洗,进食喂粥。
高顺抢先一步,冲众人道:
“诸位静一静,这位便是收降我等的王将军,特意来看望大家。”
诸人听闻是不杀他们的王将军前来慰问,便都纷纷忍痛安静下来,不住地作揖感激。而今世道陵迟,他们才不管谁是谁非,只要给条生路,就感激不尽了。
瞧这上百伤兵,衣体单薄,药食简陋,王铮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惟有温言安抚:
“诸位不用担心,目下战事紧急,粮草军需,虽都不甚充足,但我已赍书怀县盟主处,让其派人尽速督运衣物粮草前来,只要再坚持几日,大伙就能好好养伤了。”
众人闻言,既是高兴,又是心酸,他们这些大头兵,往先在那董卓麾下征战,战死无人问津,受伤了也大多是粗略一裹,听天由命,似王将军这般体察下情,仁义待人的,还真不多见。
高顺代领众人参拜致谢:
“将军大德,我等万死难报万一!”
王铮虚手扶起众人,高声宣慰:
“我等已是一体,日后就都是要浴血征战的同袍了,诸位不必如此,且安心养伤,愈后会攻雒阳,共取富贵!”
“会攻雒阳,共取富贵!”
是夜,王铮仅带亲将审固,宿于并州兵大营,搞得高顺等人,既是感恩,又是惶恐,韩浩等虽早得王铮嘱咐,但还是心存戒备,时刻枕戈待旦,以备不虞,所幸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
怀县盟主大营,袁绍正在为追击匈奴兵得胜归来的麴义置酒庆贺。
“将军神威,马到功成,绍敬将军一樽。”
说罢一饮而尽。
麴义赶忙举樽回敬:
“不敢,末将未能追回张从事,已是有辱钧命,何敢当此赞誉。”
袁绍微微一笑,继续亲自为其置酒。
如此劝饮再三,有些微醺之后,陪坐一旁的袁绍心腹谋士逢纪,有意无意地道:
“将军名盖河北,韩文节理当倚重,坐镇冀州,何以遣君远赴河内,做此候命听宣之将?”
瞧麴义不作言语,袁绍眉头一皱,将酒樽一放:
“麴将军为国驱驰,不避险阻,元图休得胡言。”
逢纪赶忙举樽致歉:
“在下酒后失言,将军勿怪。”
孰料麴义却摆摆手道:
“蒙元图公看重,实不相瞒,自韩牧抚临冀州以来,重用颍川人,似我等原冀州将吏,多遭贬黜,我还算好一点,好歹还能统御一些军马,子惠公(刘惠)却因昔日忤逆几句,被徙作囚徒,含恨离世……唉,时也,命也,不说也罢。”
逢纪见缝插针:
“韩馥厚此薄彼,奖罚不公,将军等却还对其俯首听命,岂非太过憋屈?”
不等麴义回答,袁绍则斥道:
“韩牧本文厚之人,虽有偏颇,必是有小人谗间,我等外人,怎可妄自揣测,元图莫要再言!”
逢纪却猛然站起,失态道:
“哎呀盟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那韩文节辩护?看看如今的怀县大营吧,还有多少粮草,还有多少军锱?再用不了几日,恐怕我等皆要做鸟兽散矣!”
麴义闻讯大惊,赶忙道:
“逢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逢纪依旧愤愤不平:
“将军你还不知道吗?你家主公恐我等讨贼建功,已然断了军锱粮草,用不了十日,我北线义军,就要土崩瓦解啦,将军若是不信,大可自去后营观瞧。”
麴义瞧他言之凿凿,早不疑有他,霎时怒火中烧:
“某之麾下,还有数千冀州将士,难道韩馥都不管了吗?”
“我的麴将军,韩馥排挤冀州故吏,到处安插亲信,恐怕他早已巴不得你等战死沙场,埋骨异乡,正好省了他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