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聆抱着阿濛跟着小灵鸟一路穿过幽深的树林来到一片青嫩平原,木屋依河,在平原上很醒目,屋外还有几株正盛的桃树和一棵叶子繁厚呈深绿,不知名的树。
河那边是一片广阔山峦水潭,河的上游尽头是一处瀑崖。
云聆走近到那棵不知名的大树,闻到沁人心脾的浓郁清香,心道:柑橘叶的香气.....好舒服!
阿濛睡意浓浓的、软乎乎的趴到云聆怀里,小家伙一路走来,一见到岭里的灵兽们,便兴奋不已、手舞足蹈着。
这小家伙,自己把自己给玩累了吧....话说,小孩子还真是说睡就睡,小姨盼着你快些长大呢。
云聆进屋将阿濛轻放到软塌上,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心里说道着。
待阿濛睡熟后,云聆便轻步出了屋,盘腿坐在屋外桃树下,阖上双眸,开始调养灵息。
没过多久,原本立足于桃枝上,正用嘴喙梳理毛羽的小灵鸟,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突然扑腾羽翅,惊慌失措地离开。
桃枝微颤,落英几瓣,树下姑娘轻轻抬起黛蓝色的双眸,瞥向河边。
还未等来者开口,云聆站起身来,走向河边,略有歉意道:“借桃屋暂住几月,若有打扰,还望海涵。”
“哼!——”紫猿傲娇地鼻呼一口气,“蝗女真是打的好算盘,吾忌惮你的古灵黑莲之力,她算定了吾无法拿你如何!”
云聆一听,悻悻笑着,开口安抚着面前这只巨大的紫毛猴子:“那个...大猴...哦不,紫猿大人你消消气,我一个小辈怎么和您比.......”
“反正四代也不会回来了,你要住就住吧....”紫猿雄厚的声音带着丝丝落寞,转身看了看河那边的蟒息潭,转身离开,“吾还以为.....罢了。”
云聆看着紫猿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隐于瀑布之中。
明明那么雄伟的背影,怎么看着像个孤单落寞的小孩。
紫猿的背影让云聆感同身受,当初的云聆,多少次想遍体鳞伤,回首时能笑着倒下,想有个人稳稳地接住她,可每每杀得满眼猩红,回首时只有血色黑渊,无尽无限。
云聆呆在河边,看着河面自己的倒影,恍惚间看到烟燎火光之中,满身他人鲜血的自己...血腥、暴戾、残屠。
半晌,回过神后见缠在脖子上的黑布刺眼,脸上不禁流露出伤感。
这命,就这样了吧,毕竟恶人留千古,不容易死.....
更何况还是恶人榜首,灭族屠城的寐山暴君啊.....
几个时辰过去了,云聆听着屋内有声响,进屋察看,原来是小家伙睡醒了,云聆便把阿濛抱出来晒晒太阳。
“多晒晒太阳,长得高!”云聆将阿濛置于草地上,任他四处爬着。
突然,阿濛视线的草地越来越远,鼓着腮帮子啊呜啊呜道。
“再过几天,是不是还要给阿濛浇点水、施点肥。”蝗女恩河抱着撅着小嘴,一脸不满的阿濛,“那样长得又高又快!”
云聆被她一言逗笑,疑惑问她:“恩河姐,你怎么来了?长老们没怎么样吧....”
“那些长老们难是难摆平,但也不能拿我怎样,毕竟我还是堂堂圣主!”蝗女恩河受不了阿濛在她怀里翻腾,边说着边把他放回草地撒野,“对了,姑娘要不要收个徒弟?”
“徒弟?”云聆一惊,她从未想过收徒,因为谁会找寐山暴君拜师啊.....?
蝗女恩河微微一笑,没说话,走到云聆身边,一直在蝗女恩河身后的石三便出现在云聆视线之内。
“哥....哥哥..”阿濛一见石三,便憨憨爬过去,含糊糯声唤着哥哥。
石三蹲了下来,揉了揉阿濛的头发,温柔一笑。
云聆蹙眉看了一眼蝗女恩河,没出声做了做口型:石三?做我徒弟?
蝗女恩河对上云聆的视线,挑了挑眉,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还在云聆觉得事情来得突然时,石三已经在云聆面前跪着,一双漂亮的浅眸里带着期盼,小嘴抿地紧紧的,清俊的容颜带着些许稚气和满脸的坚定。
云聆看得不禁有些动容,但拜师可不是什么小事,她略显苦恼看着蝗女恩河。
“石三要拜你为师,我只不过带他来,收不收这个徒儿,取决于姑娘。”蝗女恩河瞥见云聆的眼神,抱起还在石三缠着的阿濛,去到一边对着阿濛说,“阿濛,你三哥哥正拜师呢,咱们搁边儿上看看.....”
云聆转过来看着石三,笑了笑着对他说道:“小三啊,你何必拜我为师呢,我没有那么厉害,也不会教徒弟的,要不.....我认识莫牙山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等我出了岭,定找他给你当师父!好不好....?”
对不住了,华儿弟弟,拿你当个挡箭牌.....跟着我修灵,那得多危险呐,华儿弟弟,见谅呀.......云聆心里暗暗道。
石三看着云聆,没被说动,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够倔的,云聆收了笑容,一脸凝重,冷声道:“我不收徒。”
石三并未因此而被震慑到,反而眼神更加坚定,手里比划着,然后重重磕下了头,连草地上闷声一响。
“石三很认真,他找我说要拜你为师时,我便劝过他,我甚至都把你的身份同他说了,他硬是没改决心。”蝗女恩河看着石三有些心疼,对云聆说着,“石三....应该是想学习灵术,保护阿濛吧.....”
可是,寐山暴君受尽了世人的刀子,做寐山暴君的徒弟.....世人怎会轻易放过!
云聆听着,半垂着眼眸看着石三,良久,云聆还是叹了口气,将石三扶起来,严肃地看着他,问道:“跟着我,会死你也不怕吗?”
石三丝毫没犹豫地摇了摇脑袋,眼神坚定地发着光。
他不怕,他知道云聆是寐山暴君,可寐山暴君又如何?杀了人难道便是坏人不可?石三不知道世人是如何定义是非善恶的,但他觉得云聆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魔邪,他只知道他想要保护阿濛,而云聆是阿濛的小姨,仅此而已。
“真是个傻孩子...”云聆终被他的坚定所打动,伸手拍了拍石三额头上的泥土,将他拥入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三年对阿濛的照顾,以后,还得麻烦小三照顾喽。”
石三一听,愣了愣才明了,展颜一笑,对着云聆正式的磕了三个头。
“既然拜师拜完了,那本圣主也该回中院了,麻烦事一大堆呢....”蝗女恩河走了过来,把不安分的阿濛塞到云聆怀里,转身离开,还不忘留下一句:“姑娘,手语我改日教你,有事同小灵鸟传递便好,先走了。”
“好。”云聆笑着同她告别,看着蝗女恩河渐渐走远。
“唔....哥...哥哥抱....”阿濛的小手奋力的挣脱着云聆的怀抱
云聆不得已把阿濛塞给石三,接着阿濛的小脑门轻轻一弹:“真是赖上你三哥哥了,怎么没见你叫小姨?”
阿濛不听不理云聆,刚落入石三怀里,小手撑着石三的胸膛,昂起脸,在石三脸上就是吧唧就是一口,就像是在给云聆示威。
云聆看着不禁气笑了,举手欲揪阿濛脸蛋,狠着声:“好啊阿濛,不仅示威,还占我徒儿的便宜?”
阿濛一声哼,躲进石三怀里。石三护着阿濛,一脸温柔又无奈地笑了笑,恳求地看着云聆,像是让师父饶了阿濛。
“算了算了,看在我徒儿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回。”云聆说着,然后叮嘱道,“我去找些吃的,你们别走远了。”
见石三乖乖地点了点头,云聆便转身离开了。
云聆转身后,想着刚才石三护着阿濛的画面,不禁笑了笑,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里默道:来日我若是死了,至少还有一个人护着小家伙,死也能死的了无牵挂呢.......
四个月后。
“走吧,阿聆,我送你们出岭。”蝗女恩河未闻其应,转身见云聆拿着皂纱帷帽望着窗外,透过她的目光看去,是河源的瀑涯,蝗女恩河明了,拿过云聆的包袱和帷帽,说道,“去道个别吧。我和孩子们先在岭口等你。”
“恩河姐.....”
“去吧。”
“嗯。”
云聆对蝗女恩河道了谢,去了瀑涯。
“紫猿?你在吗?”
“紫猿?大猴子?”
云聆唤着紫猿半天,也不见瀑布内有半分响动,不禁有些失落。
在云聆住在桃屋的前三月里,紫猿时不时来桃屋瞧,偶尔还同云聆和孩子们玩乐和指导他们灵修。
可在一个月前传来消息,说发现了柏长老和鎏旋大人的尸体,死因不明。
之后一个月,云聆再没见过紫猿,每每去找它,依然不见它身影。今日,云聆和孩子们就要出岭了,云聆想看看老家伙还好吗,然后再告个别,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臭猴子,你要是没死在洞里,倒是也吱个声啊——”云聆的声音回荡在瀑布之外。
良久,周围依旧寂静一片。
云聆正打算作罢离开,雄厚的声音才渐渐响起:“吵什么吵,敢吵醒吾,吾真想一脚踩死你——”
云聆看着从瀑布里出来身上还挂水、一脸怒气的紫猿,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伤痕累累,就放心不少,笑着同它说道:“今日我就要出岭了,同你来告个别,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紫猿见她笑的美丽,面露还是凶狠,不屑道:“没有,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