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红漆门,顶部悬挂金丝楠木竖直镌刻版,写着“聚鲜斋”。他们往里走,其内是大理石地板,檀木房梁。堂内皆置镂花木凳,四周是银制灯架。来往过客,身份不俗。小二迎上前:“几位客官里面请!”他边引路边说着。
几人在一楼堂内落座。小二将菜单递上前,温旭推向绛英:“付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他黑黝黝的眼珠闪着光,没有昔日浪荡公子的模样,反而像个孩子。红蓼只觉他不怀好意,在她心里,温旭有十年的坏印象,非朝夕可以洗白,于是直直盯着他,以防他出些幺蛾子。
“我也不知道点什么好?小二哥,还是你来推荐吧。”绛英苦笑道。
“好嘞!小店招牌菜石锅焖虾,吃过的都是赞不绝口,还有蘸水豆皮、锅边馍、叫花骨。”
“好,这些都要了。”温旭爽快地说道。
等菜间歇,江宇环顾四周,一楼陈设布局与寻常酒楼无异。对面二楼的堂内,透过珠帘,依稀可以看见许多文人雅士,偶尔传出争辩之声。他们依稀听见了“太医”“贵妃”“世子”字样。
沈雨泽正依靠栏杆,朝他们看来,他凌厉的目光正好与江宇相撞。江宇想起他们在国子监外遇见的场景。在混杂的说话声中,温旭突然呛了口水:“我怎么听见沐星河的声音了?”江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有多想他,都想出幻觉来了?”
“我想他干嘛,想他害我呀!”温旭道。
“沐星河是谁呀?”绛英好奇道。温旭撇嘴道:“他就是个鬼魂,最好别碰见他,不然准没好事。”
“行了,大白天别自己吓自己。”江宇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各位请慢用。”小二陆续端上菜肴。
“小二哥,你们这楼上都是什么人呀?”江宇突然问道。
“几位是刚到京都的吧?那可能有所不知。”小二哥回道。
江宇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小店名叫聚鲜斋,其中的鲜字既指我们家的食材好,也通贤人志士的贤。上至王侯将相子弟,下到平民百姓,都可到小店设题论辩。由于大家来自四面八方,所以聚鲜斋也是京城中,消息最灵通之地。”
“说白了,不就是群纨绔子弟聚在一起,讨论东家长西家短吗!”温旭不屑地回道,他在常州的时候,这种事儿干多了!许是忘了绛英正坐他对面,反应过来后,不免尴尬起来。
红蓼喃喃的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绛英却不以为然,微笑着道:“我看他们讨论这么激烈,不像只是为了玩乐!”她对楼上的情景甚是好奇。
二楼包厢的风帘内,传来一阵跌撞破碎的声音“你放开我!”男孩儿挣脱女子的手腕,将正要喂给他的糕点打落,向外跑去。女子跌坐在地,全然不顾地喊道:“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乱跑!”几名家丁对他围追堵截,可他步伐灵活,他们频频扑空。他已经跑到门外,一名家丁被门槛绊倒,直直地撞向他,将他撞出了围栏。
只听见一声大叫“啊!”,楼下的人惊恐万状,连二楼堂内的人也纷纷探出头查看,江宇腾身而起,凌空一跃,双手迅疾地接住男孩儿后,平稳落地。小孩似乎吓蒙了,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温旭他们才回过神,赶忙跑过去。江宇救人时,动作干净利落,身姿飒爽,女子扶着栏杆,看得怔在原地。
她叫公孙紫陌,丞相公孙文若的孙女,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千金小姐。
她急匆匆地跑下楼,焦急问道:“他没事吧?”
江宇看向她,目光锐利:“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对个孩子?”
公孙紫陌见他对自己有敌意,变得惊惶无措,紧张的道:“公子怕是误会了,刚才的事,都是家仆不小心所为。小女子公孙紫陌,我怎么会伤害一个孩子呢?”她回答得大方得体,举手投足谦恭有礼,不愧是京都中的大家闺秀。在江宇看来,虚伪的场面话对她们来说轻车驾熟,她们善于伪装自己。
一群人从他们身后走来,“哟!还真是哪儿都有你们呀!”沐星河依旧摇着那把扇子,眼带轻蔑之意。在常州他只是商贾之子,而在京都,兵部尚书杜月生是他的表舅。自然更不把温旭他们放在眼里。温旭一看到他,秒叹口气:“沐星河,怎么哪儿都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沐星河身旁一人打趣道:“沐兄,你们两位老乡的关系不太好呀!”他叫顾晨曦,刑部侍郎顾远山之子,他的姑姑是天子后妃,论身份,不输公孙烨。
“切!他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沐星河摇摇头喃喃道,他的余光瞥见红蓼,又瞟了她几眼,只觉眼熟。
公孙紫陌朝小孩儿一笑,“你可真是淘气,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虽是说教,却没有半分责怪。“算了,你是小孩,我不同你计较。”说着,便要将他拉走。但小孩脸上不悦,气鼓鼓的,并不情愿:“我不跟你走!”他推开她的手。
绛英见他闹得厉害,十分抗拒:“公孙姑娘,这个孩子跟你有何关系?我看他并不愿意跟你走。”公孙紫陌不知如何作答,忽然语塞:“他,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