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刘嬷嬷相互对视一眼,虽然早就预料到司徒易峥回京必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却也未想到这浪花溅起得如此之快,四皇子如此沉不住气,才刚见面就这样剑拔弩张了。
司徒晟明显故意挑事,司徒易峥却面色淡淡,好像司徒晟问的不过是类似早膳用过未曾这样的寒暄话。
然后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淡淡地看向司徒晟,不动声色又暗含意味地道:“托皇兄的福,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司徒晟看着司徒易峥若无其事的神态,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司徒易峥在试探什么。好就好,何必要托他的福?
司徒晟正想着如何回答,绥峰在一边不满地碎嘴开去:“什么好得七七八八了,回京路上还遭了天机堂的追杀,差点没命了都……”
“什么?天机堂?!”司徒晟心头一跳还未反应,那头太后早吓得惊叫起来。
也怪不得太后大惊小怪。如今天盛王朝太平盛世,除了边境小国闹一闹之外,最让上位者担心的就是这个名为天机堂的杀手组织。它集结了江湖中一帮亡命之徒,等级森严常杀人于无形,不认宿主身份地位只认银钱——据说迄今为止,天机堂可是江湖上成功率最高的杀手组织。
太后颤抖着声音问绥峰,声音都有些尖利:“这到底怎么回事?!子嵘怎么会受了天机堂的追杀呢?!那可都是些亡命之徒!子嵘,快让哀家看看,有事没有?”
司徒晟面色一凝,看向司徒易峥。想不到他这个九弟如今倒是变聪明果敢了。不躲不闪,一上来就提天机堂的事。
只是自己不问,却让小厮假装无意间说出来!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司徒易峥仿若未察司徒晟的冷眼,只安慰太后道:“皇祖母不必如此惊慌,孙儿没事。孙儿不是好端端地在您面前了吗?”
见太后仍旧皱眉担心,司徒易峥忙道:“当日在崀山,天机堂的杀手可没从孙儿手上讨到好处,被孙儿重伤,就算有九条命也只剩八条了。皇祖母放宽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行,”太后想想还是觉得心有余悸,“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竟然买凶要杀皇子!此事定要彻查!哀家到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买凶刺杀我皇孙!”
大殿中的气氛一度有些紧张。
司徒谦忙岔开话题:“对了皇祖母,您不是今日让如歌进宫的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来?”
太后这才缓了缓脸色:“哦,是了。她怎么还没到?平日里她可是最准时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只盒子回了来:“启禀太后,殷家来人传话,说是殷大小姐病了,怕把病气传给太后,所以今日不便前来,请太后恕罪。”
司徒易峥剑眉轻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担忧。病了?前几日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连马都杀得,才不过几日,怎么就病了?
太后倒是真关心,忙问:“如歌也病了?可说了是什么病?可还打紧?”
小太监躬身:“说是为崔夫人求药连月舟车劳顿不敢歇息,本就累着,近日京中风邪太盛,便受了些风寒。殷大小姐说,等她病好了,一定立刻前来陪太后解闷儿。”
“你让她紧着养病,别总惦记着哀家。若是府中大夫不好使,让她大胆进宫来请太医。”太后嘱咐。
又见那小太监手上还捧着盒子,便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小太监低着头:“回太后,殷大小姐说了,知道太后您爱茶,巴蜀又是茶业的起源之地,故而特意为您从巴蜀带回来一盒香茗,请太后品鉴。”
“哈,既是珍贵香茗,又千里迢迢去了巴蜀带回来的,如何只得了这一小盒?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司徒谦笑着打趣。
大家瞧着小太监手里不过饭碗大的小匣子,一时间笑开去。毕竟茶叶封存难,这小匣子定然又加了别物填充,还真不知茶叶有多少。
司徒晟却变了脸色不大乐意:“八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歌千里迢迢去巴蜀,一路奔波而回,心里还想着皇祖母,已是难能可贵。自古礼轻情意重,哪怕这茶叶真的只有一小撮,也是如歌的一番心意,皇祖母定然开心。皇祖母,您说呢?”
如歌?倒是叫得挺亲热。司徒易峥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地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
绥峰在一边瞅着自家主子的冷脸,心里明镜似的。还说不在意殷大小姐,别人一句“如歌”他就受不了了,真是口是心非!也不知是谁昨日听说今日殷大小姐进宫,就定了今日进宫的呢。
既进了宫,也不先去贤妃宫中,巴巴地先跑寿康宫来了,这还不在意?那就见鬼了吧。
太后笑着让刘嬷嬷把茶叶收了:“是啊,如歌这丫头是最知道孝顺的。其实礼并不在多,之所以贵重,不过是看着那份心意罢了。”
太后见那回话小太监还不下去,忙问:“可是如歌那丫头还给哀家带了什么话?”
那小太监忙又禀道:“殷大小姐还说,因此茶叶是当年神农所尝之茶树所出,千金难求,故而只得了这么多。若是太后觉得不错,下回有机会再弄更多来。”
“你们听听,可不是如歌小气,”太后听了这话,顿时开怀,“《神农百草经》中有提,‘神农尝百草,遇毒以茶解之’,可见这茶的妙处。只是想不到哀家有生之年,竟能与神农同饮一树茶。如歌有心了!惠姑,你快选几样宝贝给她送去,就说她送给哀家的东西哀家很是喜欢。”
诸位皇子面色各异,但无不心里感叹殷如歌财力的。神农茶,何止是千金难求呢?传闻此茶不仅味道品相是茶中极品,且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亦是诸多灵药无法比拟的,故而声名远播,贵重非常。
可是,如此好茶亦不是想得就有的,每年也不过产出那么几斤而已。所以可想而知,殷如歌为了这茶,费了多少心力财力。
刘嬷嬷才要走,太后又补充道:“对了,你把那件梁国王子送来的狐皮给她一并送去。如歌如今着了凉,怕是畏寒得紧,不若把这狐皮送去,做件衣裳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