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9596300000007

第7章 嘉禾(六)

孟捷就像扎猛子般一头扑进草原,随即便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绿草中。即刻,他真切感受到,站在高山上遥望和投进绿色的原野完全是两回事。登高望远,极目天地间,蓝色的天空、绿色的大地,两大色块,相互交映,那是赏心悦目的;钻进草里,在没膝深的草中跋涉,那是艰难。此刻,你再抬头看那天,天完全把你笼罩住了,给你压迫,给你恐惧。你放眼遥望那地,地无限地延伸,直到天际线边。唯有大地平铺,茫茫野草,渺无人烟,甚至飞鸟都不见踪影。你无奈地叹惜,只怕今生今世永远也走不出这无边的地。在这天苍苍、野茫茫之中,你只能哀叹自己太渺小了,只不过是浩瀚大地上的一粒微尘而已。

但是,孟捷并未泄气,就像他翻越高山时,那样一如既往。他仍然坚信,只要坚持,定会有收获,甚至是意外的收获。他依旧鼓足勇气,使用他那双矫健的腿,在草丛中漫无目的地穿行。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里去,会得到什么。他唯有紧盯着北方,把希望寄托给运气。但是,他的两眼却是锐利的,犹如饥饿的猛兽寻觅食物一样,射出凶恶的光,一路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呼地一声,草原上又刮起了风。就在风过草低的一瞬间,孟捷的眼睛一亮,他看见了白色,就是他站在高山上俯视草原,见到的那个一片片、一堆堆的白色。谁说这里只有野草,只有死寂,看那白色,分明地在移动,虽然缓慢,然而,运动却是千真万确的。并且,伴随着一声声的鸣叫,亲切地传响到你的耳边。运动就有生命;有了生命就有了生气和希望。孟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向着那白色,那荒野上难得的生命奋力追去。我们知道孟捷的特长便是行动快速,他经受过翻越大山的考验,在这平坦的草原上,奔跑起来,更不用说了,简直是迅疾如飞。你看,他几乎两脚不点地,就像一阵陡然刮起的狂风,呼啸而去。眨眼功夫,他已接近那白色了,他的心中的谜团也将随之解开。出乎他的预料,就在他伸手可触时,那白色就像受惊的鸟儿,轰然惊起,快速地运动起来,想要拉开与孟捷的距离。可是,这些白色怎能是孟捷的对手,只不过再加了一把气力,孟捷就已赶上了那白色。这一下,他完完全全看清楚了,浑圆的白色下,有四条腿在奔跑。“哦,原来是披着白色外衣的动物。”他已经和这些白色的动物并肩赛跑了,他有了更方便的条件来观察这刚刚结识的动物了。它们的皮毛是那样厚实,长长的绒毛,丝丝洁白,绝不亚于他们村,冬季里第一场雪。而且,从头至尾,从上到下,浑然一体,不杂一丝其它颜色。它们又是那么脾气好,纵使你侵入它们群体之中,却没有一只想要伤害你的样子。他已看见了它们的脑袋,虽然在硕大的身体映衬下,显得那么小,却是有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孔,一张嘴巴,齐全完整,一样都不少。但是,它们的头上分明多出了一样东西,便是那一对长在头顶上的角,就像两山对峙,互不相让。孟捷一阵心喜,他得意于自己的发现,立即有了新的主意。他拿出最大的力气,奋力几大步,赶到了这群动物的前头,瞧准跑在最前头的一只,身子一跃,扑上去,两手紧紧抓住那一对角,死死不放。并且,两脚蹬住地,就像踩住了刹车,生生将其拽住。令他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好像有谁下了命令,其它的都停了下来,狂奔的场面瞬间风平浪静了。

孟捷感觉到了疲倦,那一瞬间的加速奔跑,着实让他付出体力不少。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是长满了青草的地上,他觉察到了柔软,正好休息。那些白色的动物好像懂得了他对它们没有危害,不再逃跑,一只只原地度步,悠闲地吃草,它们急需补充食料。孟捷意识到这是一群温和的动物,并且通人性。看它们多么温顺,多么驯服,除了乖乖地吃草,绝不会干出什么凶恶的事情来。孟捷可以肯定,他能与它们相伴,和平相处。他又一次看那一对角,那是它们身上唯一的利器,或者说武器。孟捷与这对武器刚刚较量过,反而成为了他治服它们的工具。“这也叫武器?”孟捷讥笑道。他笑完那对角,眼睛顺便往下,就是脸部了。那是一张瘦长的脸,加上头上的两只角,孟捷的嘴里随意识地蹦出一个词“羊”。“羊!”孟捷大声重复一遍,大喜过望,“这动物就叫羊,就该叫羊,贴切、形象。”后人怎么都想不到,给羊取名字的人,是个第一次见到羊的人,他(它)们是一见钟情。

太阳已经偏西,温度开始下降。孟捷一动未动,坐在草地上,放松了身体。那草实在太软和了,舒服得他动都不愿动一下。他就由着自己,安闲地坐着,懒懒地看羊吃草。然而,时间却由不得他,悄然流逝。是羊群归栏的时候了,不知从哪里,三三两两的,一队接一队的羊,往孟捷这边归拢来,眼见着汇集成一大片白了。孟捷被眼前从未见过的场景惊起,他竖起上身,惊奇地观看那些游荡而来的羊。它们都迈着四只脚,虽然缓慢,却整齐地走来。起初,孟捷的眼睛明亮,心里想着清一个数字。那数字实在太大了,大到孟捷已无法计数了,而且,他的眼睛也变得模糊。“怎么回事?”孟捷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怎么还有两只脚的?”孟捷吃惊不小。他赶紧擦了两下眼睛,再定睛细看,的确是两只脚,准确无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见为实,这是真理。孟捷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起身,前去查明真相。

孟捷站立起身子,头已高出羊身,他能居高视下了。他一眼看清那两只脚,不禁哑然失笑:“那两只脚的上面是一个人。”他进一步地看清那人穿着一身羊毛皮,就连头上也戴一顶羊皮帽,从上到下,全是羊皮。却又混杂在羊群里,从远处看去,就跟一只羊没有什么两样。“不能怪我看错了。”孟捷给自己辩解。来人渐渐近了,好像对方也已发现了自己,因为,那人两手抓紧了手中的鞭子,做出了警戒的样子。孟捷离开村子,出走以来,还是头次碰见陌生人,并且是一个怀着敌意的人。这是一场遭遇战,又在特殊的环境下,他一时不知所措。

“师傅可没有教我如何应对敌人。”他说。

“在村里,伙伴们虽然发生过矛盾,可我们从来没有打过架。”他找不出既有的经验。

他们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因而,对方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使得孟捷能够精准地看清对方。他已经判断出来人绝对不会高过自己,他是从他们各自高出羊身的高度测量出来的。既然身高不超过自己,便可以确定他(她)也是一个孩子,说不定还比自己小。这么一想,孟捷紧张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我占有身高和年龄的优势。”他给自己打气说。

来人却不管孟捷是在怎么想,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孟捷一步步走近来。孟捷已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浓重的呼吸,还有那逼人的威势,能够吓得人小腿打颤的。孟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懂得,此时此刻唯有像钉子一般站定,不能有半点退缩,才会有取胜的可能。不然,让对方发现你胆怯了,只能增加对方的勇气,会更加放肆地攻击你,致你于死地。孟捷把双眼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地逼视对方,他想以自己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威慑住对方,迫使对手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是师傅曾说的智胜吧!”他好容易找到一条对敌之策。但是,心想不一定事成,甚至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这一次再次得到验证。因为距离的接近,他陡然发现对方手中的鞭子,那是一条迥异于他的家乡特有的,自己预判的麻绳,分明是一种未知的野兽皮做成的。即刻,他感觉得到这种皮鞭的威力,似乎已经鞭打到他的身上,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裂开嘴,想要大声叫喊。他潜意识里感到逃跑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偌大的羊群,他混杂在其间,是容易逃走的。他本能地施展他的绝活,行动敏捷,就要纵身逃离了。然而,就在他预备跳跃的瞬间,他瞥见了他(她)的眉毛。那是他的家乡,第一场春风催生出的杨柳的细叶,朦胧、清秀,给你无尽的遐想。秀眉下一双眼睛便是垂柳下的一汪清泉,清澈、明净、波澜不惊,蓄着满满的温柔、多情。如此清纯的眼眉,孟捷还是第一次见到,绝不会藏有恶意。孟捷的心头一颤,身子随之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意念一闪之间,对方开口发问了,“你是什么人?”话音清脆悦耳,就像清晨鸟儿发出的鸣叫,令人喜悦、欢欣。“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孟捷的第一感觉告诉自己。他非但未对来人的怀疑的询问生气,反而,松懈了全身紧绷的警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愉快地回答:“我叫孟捷。”假如对方真是个女孩子,即使被她俘虏了,我也愿意。此刻,孟捷真是这么想的。“我看你的衣着、装束是个外地人,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对方继续问话,仿佛他(她)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占有主动权。然而,随着他(她)的话语的增多,孟捷愈来愈肯定,来人是个女孩子。“我来自大山的南边,历经了千难万险,翻越了重重的高山,才来到这里的。”孟捷据实回答,他已经非常乐意回答对方的提问了。或许是孟捷的诚实,对方也放松了戒备,我们从他(她)手拿皮鞭的姿势便可得知,他(她)已松开了紧握的手。他们虽然仍然对峙着,但是,信任却在逐渐建立,从他们一问一答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你说你的家乡在遥远的南方,那里美么?”对方的问话饱含着对未知领域的热情向往。

“我的家乡有条河,河水清清,碧波荡漾,千万年奔流不息。那河畔一座座像鸟儿展翅欲飞的木楼,紧紧相连,就是我可爱的村庄。里面住着我慈爱的母亲,还有相扶相帮、休戚与共、亲密无间的乡亲,以及气味相投、调皮可爱的伙伴们。我的家乡,春天里,菜花飘香;秋天里,稻浪翻滚。食油流成河,稻谷堆成山。夜里织机响,白日耕种忙;丝绸身上穿,碗中白米香。蜜蜂采百花,甜蜜嘴角淌。姑娘头插花,招蜂又惹蝶,频频来袭扰;小伙子身体壮,干活气力强,甘愿洒汗水,丰收年年有,道无饥馁人。老人们乘夕阳,爱在村头坐,一支纸烟里,悠悠岁月长。丰衣又足食,安居乐其业,祥和享其年,这就是我的家乡。”孟捷口中夸赞家乡,脸上不自觉地泛起自豪的光,“你的家乡怎样呢?”最后,他不忘问对方,却带有比试一番的意味。

“我的家乡,天高地阔,你要是问我她到底有多大,只有草原上最英俊的小伙子,最快的骏马知道。我的家乡,绿草遍地,鲜花盛开,美丽赛过百花园。我的家乡,马背为家,逐水草而居,遍地的牛羊,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的家乡,北风呼啸,寒凝大地,磨砺出草原坚韧豪放的儿女。”来人毫不示弱,也把自己的家乡夸赞一番。

两人在各自赞美自己的家乡中,不知不觉地走近了。孟捷更清晰地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虽然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是,盖不住细嫩的皮肤,掩藏不住秀气的面容,更不用说袭人的气息。特别是那气息,就像是暗夜里,月季花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分明是少女特有的体气的香。他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来人肯定是个女孩子。

“我们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请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孟捷感觉得与对方非常亲近了,已到了可以询问对方名字的时候了。

“我自小就没有了父母,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草原上有种鲜花,一朵一朵的,独自开放,传说中,这种花是月亮的女儿。草原上的人们便叫我‘月亮花’。”

一股忧愁袭上孟捷的心头,他深知,在他的家乡,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最可怜的。但是,“月亮花”这个名字又实在太美丽了,他喜欢这个称呼。同时,一个孩子,被人们称呼为花,进一步地印证了她是一个女孩子。一瞬间,同情与爱怜同时占据了孟捷的心。他想,是不是上天特意地安排,在他离家出走,发誓去寻找别样的世界,别样的人们,却第一个遇上的人,就深深打动了他。

太阳已沉到西边,气温越来越低。月亮花开始忙碌起来。有什么样的地方,就有什么样的生活样式,在迥异于家乡的草原上,孟捷只能做个旁观者,不可能插上手。好动的他,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老实地呆在一旁,安静地观看月亮花忙事情。月亮花快步走向一头高大的羊,孟捷圆睁双眼,寸步不离,又有了新的发现,那头羊背上竟然搭着个羊肚子制作的褡裢。这头羊应该是驮夫,上面褡裢里装着的肯定是生活用品,孟捷猜想。正如孟捷所想,月亮花在褡裢里一阵摸索,竟然摸出几块看似一种动物的粪便制作成的饼,这是一种孟捷还不知道名字的动物的,而且非常干燥。“难道这是她们的食物?”孟捷纳闷了,凭他的见识,还未听说过哪种动物的粪便能够当食物。就在孟捷怀疑的眼神下,月亮花捧着粪饼,寻得一块开阔地,将手中的粪饼放下,堆成三角形,中间留出空隙。“这是燃料!”孟捷看到这里,明白过来。果不其然,月亮花俯下身子,打起火石,点燃了粪饼。“一个地方造就一个地方的生活,看来,这是她们饲养的一种动物的粪便。动物可以吃,维持生命;粪便用来做燃料,物尽其用。不得不佩服她们的生活技巧。”孟捷在心中想,不由得对月亮花生出了几分敬佩。

月亮花稍微等了一会,见风吹起了火势,才起身返回那头驮着物资的羊,在褡裢里又是一阵摸索,这一次摸出来的却是一块肉。“肯定是羊肉。”孟捷不用太多的思考,他从围绕他们的羊上,便可推知。“她们不会平白无故地饲养这些羊,羊原来就是她们的粮食,就像我们的大米。”孟捷自以为发现了她们的食物来源,以此类推,甚至可以推断出她们是一群食肉的人。

“孟捷,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坐过来。”月亮花席地坐到火堆旁,不忘叫来孟捷。

孟捷从思想中猛然醒来,听话地坐到月亮花的身旁。月亮花像在变魔术,当着孟捷的面,从身上解下一把刀子来。孟捷好奇地看过去,足有一扎多长,明晃晃的,可以确定是把铁刀,并且是直的,两边都开了刃,锋利无比。“好险!她身上还带有刀子,如果我先看见了这把刀子,我早就吓跑了。”月亮花一点都未在意孟捷惊恐的眼神,自己熟练地拿刀切开肉,顺手递给孟捷一块,外带一根粗铁丝。“快拿到火上烤了吃。”月亮花下命令给孟捷。孟捷迟疑着,眼神却一刻也未离开月亮花。他看见月亮花将肉穿上铁丝,伸到火里,翻来覆去地烤,方才照着样子,亦步亦趋,学着烤羊肉来。

“你们这里也有铁?”孟捷脑子里坚守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只有他们那里才出产铁。因为,铁是神物,是神特意赐给他们的,有他们家乡旁的神山作证,还有他的父亲,一位杰出的铁匠作证。

“是啊,就在我们草原的最北边,有座神铁山,山中有个巨大的洞,铁就是从那洞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的。我们拿铁打各式各样的刀,还打马掌。”月亮花随意地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神秘处。“你们那里也产铁?”月亮花随口问。

“是的。说也奇怪,你们这里有座神山,出产铁。我们那里一样,也有座神山,满山都是铁,天底下真还有相同的事。不过,我们那里的山可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神山。据前人讲,曾经有位大神,为了解救人类,冒险烧山,谁知把满山的岩石烧成了铁,就连他本人也变成了铁,凝固在山上,至今还在那山上呢?”孟捷讲得活灵活现,不怕你不信。最后不忘一句炫耀,“你说咱们那里的是不是一座神山?”

“有神来过,当然是座神山了。看来,神特别关照你们,你们真幸运。”月亮花羡慕地回答孟捷。

“羊肉烤好了,可以吃了。”月亮花将火上的羊肉拿到鼻子边闻一闻,“好香!”赞叹完,又拿起刀子,在肉上割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大嚼起来,吃得嘴里直冒油。

孟捷反应极快,他的习惯使用筷子的手,拿起了刀子,学着月亮花的样子,割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使劲嚼起来。即刻,他感觉到了吃肉,与他在家里吃米饭,那个香大不相同。米饭的香味那是清香,就像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似真似幻。肉的香味却是中午的烈日,猛烈,粗暴,一下子窜进你的骨头里去,抓住了你的灵魂。你感觉得精神振奋,欲罢不能,浑身来劲。

“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这里的刀子为什么是直的。因为,你们是拿它来割肉的。”一小块肉下肚,孟捷来了精神。他拿起手中的刀子晃一晃,说出了研究后得出的答案。

“这么说,你们那里也有铁刀?”月亮花听出了孟捷的话意,他们那里同样有刀这种工具,不觉来了兴趣。

“我先前讲过,我们那里有座神山,出产铁。有铁,自然就会有铁刀。不同的是,我们那里叫镰刀,是弯的,就像月牙儿,专门用来割水稻的。”孟捷耐心地讲解,他已经喜欢和月亮花谈天说地了。月亮花的声音,在孟捷听来,就像他的家乡的河水声,清脆悦耳,直入他的心田。“镰刀还是我的父亲发明的呢!”孟捷自夸地说。

“你是铁匠的儿子?在我们这儿,铁匠可是受人尊敬的。”月亮花展开眉头,深情地望一眼孟捷。“你刚才说你们那里的镰刀,是用来割水稻的。这么说,你们平常吃水稻?”月亮花顺着孟捷的话意问,她也喜欢探究未知事物。

“对呀!水稻是我们的主食。但是,我要纠正你,长在稻田里时,叫水稻。回到饭桌上,就叫米饭了。”孟捷得意地说。

“米饭是什么样子?好吃吗?”月亮花闻言,嘴馋起来。

“算你有福气,我身上带的有,让你瞧一瞧,尝一尝。”孟捷说着,从身上解下竹筒,当着月亮花的面,倒出白花花的米饭。

“这个米饭怎样吃?”月亮花望着米饭,不知如何下手。

“就用手抓着吃?”孟捷豪气地说,随手抓起一把送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他是急中生智,他清楚,此时此地绝对找不到一双筷子。没有筷子怎么吃米饭?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手。人生两只手,便没有干不了的事情。只是用手抓饭吃,形象一定不雅。不能在外地女孩子面前暴露出无能,他已顾不得形象了。

“有点好吃。”月亮花现学现用,伸出纤嫩的手,抓起一把米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给出了正面的评价。

“如果是现做的,乘热吃,还好吃些。”孟捷从月亮花的话音里听出了不高的评价,他不愿家乡的物产被人贬低,即刻争辩道。

“哎,我有个办法。烤肉不是热的吗,我们将烤肉拌进米饭里,给米饭加热后,混在一起吃,看看怎么样?”月亮花动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热情地建议。并因自己的奇思妙想兴奋不已,手舞足蹈起来。

“好主意,咱们试试。”月亮花的一番建议,得到了孟捷的热烈响应,他一边高声赞同,一边行动。他拿起刀子,割下几块羊肉,拌和米饭,一口吃下肚,“好吃,特别好吃!”连声称赞。

月亮花到底是个女孩子,文雅得多。她虽和孟捷一样,割下几块羊肉,拌进米饭,但是,却是一小口地一小口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而,我们从她舒展的眉头,张大的嘴巴,完全可以看出,她是非常满意的。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在无意中,率先品尝了农业与牧业,两个不同的产业生产出来的精品,把人类的食物大大推进了一步。两个幸运儿,以偌大的草原为地,守着羊群,伴着粪饼燃起的火,吃着两人共同发明的羊肉米饭,品尝着前所未有的美味,却不知时间已在快速流逝。毫无预兆,孟捷打了个饱嗝,随即感觉到了肚子饱了,而且,非常的饱,从来没有这样饱过。孟捷停下了手,就着草地上,把手擦了几下,去掉上面的油。他舒服地伸展下腰,直起上半身,抬起头,不禁大吃一惊。他惊异于太阳,在他们品尝美味,不知不觉中,已经西沉,并且,太阳的底边已和地平线接吻。他诧异于这草原上的落日竟是如此的大,而且红,就像一只烧红了的巨大的圆盘,挂在西天。他曾多次遥看太阳升起,那好像刚刚沐浴过的太阳,从海波里缓缓升起,鲜亮、艳丽,给予过他深刻的记忆。可是,今天,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一轮红日西沉,辽阔的大地衬托着巨大的鲜红的落日,却是震撼人心的,令他惊异、亢奋、激动不已。

在孟捷紧盯不放的眼睛里,落日完全沉入到地底下,把它的余晖残留在西天。草原上开始安静下来,羊群抓紧最后的亮光,仍在默默地吃草。暮色却不甘寂寞,紧随着落日的脚步,快步登场。孟捷脚边的火暗淡了,最后一星火苗悠悠荡荡,无奈地熄灭了。一阵晚风吹过,余烬四散,夜幕沉沉落下,罩住了广阔的草原。伴随着暮色,气温也急不可耐地降下,寒气从毫无遮挡的大地上袭来,肆无忌惮地摧折地上的生物。羊儿放弃了吃草,它们紧紧挤在一起,相互依靠着,白花花的一片,跪俯在草地上,做好了准备,抵御寒夜。草原已无一丝声响,静穆下来。

孟捷禁不住身体一颤,他猛然意识到寒气太重,有些承受不住。他站起身子,想要运用以往的经验,跑动几步,把全身热起来。他刚动步,一眼瞟见月亮花在离他不远处忙活什么。“怎么把她忘了?真该死。”孟捷一边责骂自己,一边跑过去。夜色虽然浓重,但是,跑近了依然能够看清,月亮花正在忙着搭帐篷。不多会,一顶小巧的白色的帐篷便搭起来了,就像秋天雨后,孟捷他们村子后面的山上,蓦然冒出的蘑菇。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月亮花那清脆的话音响起,孟捷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月亮花早就发现他站在一旁,草原上的夜色已经磨利了她的眼力。

“好的。”孟捷随意识地回答一句,但是,他没有草原上的生活经历,不懂得如何搭建帐篷,依旧傻子似的站着。

“还不快把羊皮抱进来?”月亮花等得不耐烦了,再次叫孟捷。

孟捷得到了明确的指示,睁大了眼睛,慌忙四下寻找。不用费力,他即刻寻见地上一堆白色的,肯定是月亮花要的羊皮。孟捷一把抱上,凭着感觉,估计有好几张。孟捷不敢多想,直接抱进帐篷里。说也奇怪,帐篷里仅有那么一点微光,月亮花竟然准确地从孟捷的手中接过羊皮,而且,熟练地铺在地上,位置正好适中。不过,这一次她铺下的羊皮,够两个人的床位。

“这大约就是她们草原上的家,草原上的床。”孟捷在脑中快速地思考,做出判断。今天愈见的新鲜事太多了,虽然他反应敏捷,仍然有些应接不暇。

“家,床!”这两个词刚一蹦出他的脑海,吓得他大惊失色,慌忙跑到帐篷外。在他的家乡,男人和女人是不能同住一室的,更不用说一张床。

“孟捷,你在哪儿?”月亮花等了一会,忍不住问他。

“我就在外边。”孟捷老实地回答。夜里的寒气已使他有些扛不住了。

“快进来,外面冷。”月亮花又说话了。

“你睡吧,我就在外面。”孟捷仍旧死抱着家乡的风俗,即使他已经全身打哆嗦了。

“别说傻话了,草原上夜里特别冷,会把你冻死的。”月亮花焦急地叫孟捷,“不要不好意思,咱们草原上不管男、女,不管多少人,夜里都是睡在一起的。在咱们这里,保住生命第一重要。”

看来,孟捷不能再坚持了。不仅因天气确实寒冷,而且,草原的生存条件,生活习俗如此。孟捷抱紧双臂,颤抖着身体,老实地服从月亮花的指令,无可奈何地钻进帐篷里。“不能怪我,这天实在是太冷了。”他还在为自己辩护。

然而,孟捷一进帐篷,身上便有了热气。他借助着热气,凭着自己敏锐的感觉,摸索着寻找到自己的床位,那不过是一叠敞开了的羊皮。他细心地清点了一遍,共有四张。“上面盖两张,下面垫两张。”他自言自语的,自以为领会了本地主人月亮花的意思。

“盖一张,垫三张。”有人说话,在这漆黑的夜里突然响起,孟捷吓得一跳。

“是月亮花,她还未睡着。”孟捷对自己说。看来月亮花一直在等自己,担心自己是个外地人,不知这里的恶劣的气候条件,有意提醒他,给他安排好。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顿觉月亮花是个善良的好心的女孩子。此时,他不便声张,唯有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揭起最上面的羊皮,把身体钻进里面去。

孟捷顿觉一股暖气流遍全身,身子不再打颤了。他感觉得这羊皮的确不一般,就像灵丹妙药似的,粘上身体就有了热气,立竿见影。羊皮给他驱走了寒意,也安定了他的心。他从寒冷中缓过来,身体里的各种感觉器官恢复了功能。在夜里,最灵敏的是听力,他听到了身旁响起的鼾声,均匀细长。“这是月亮花的。”他准确地说。寒冷、不适应、作为外乡客人的羞怯正在离开他,理智渐渐地占据了上风。他的脑袋又能正常的思维了,首先进入他的思维中的,是他诧异月亮花,身旁睡着个大男孩,她竟然能够视若无物,躺下就能打鼾,而且,睡得那样放心,那样香甜。

“我却没有这个福。”孟捷静听月亮花的鼾声,心里却有些不平。这是在他的潜意识里的,一方面,平生他还是头次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同处一室,也可以说同宿一床,免不了紧张;另一方面,他还受到风俗的影响,在他们村,这是不被允许的,会被人们议论的。他担心自己睡熟了,会干出什么不恰当的事。他便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他在脑中不断地提醒自己,身旁睡着的是一个女孩子。并且,严肃地警告自己,只能规规矩矩,不可轻举妄动。因而,四肢硬硬地僵持着,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的睡眠,把了谁,都是一个活受罪。

草原上的夜晚已拖入深处,我们可怜的孟捷把自己固定在羊皮里,就像一具僵尸。但是,他的耳朵还是灵的,帐篷外,好像有许多人,排列成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他(她)们的帐篷奔袭过来。而且,步伐越来越急促,每一步就像踩在孟捷的心上,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情势越来越急迫,可是,月亮花依旧香香甜甜地睡她的觉,享受着她的美梦。孟捷可急坏了,就要起身推醒月亮花,问她怎么办。在家乡里,他就像一头敏捷的猎豹,横行四处,无所畏惧。今夜,却沦落到求救一个女孩子。他感觉得羞愧、无地自容。就在他自愧于有伤自尊心的一瞬间,他的脑中一闪,“这是起风了,你慌乱什么?”他对自己说,偷偷地骂自己太过神经过敏了。

“这是件好事,我得感谢风。”他又转忧为喜,“我可以静听风声,不怕消磨不掉这漫长的夜。”我们知道,孟捷是经受过静听自然的训练的,有了风声,凝聚住他的意志,难受对于他就只是小菜一碟了。意志对人的控制作用真是神奇得很,孟捷刚刚起意静听风声,他的烦躁的心即刻安静下来。于是,他的耳朵便被风声占住了,塞得满满的。不用太多的注意,他的第一感觉是风很大,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风。他继续听下去,得出这里的风有别于他们村,或者他在山上听到的风。在他们的家乡,风声很杂,常常伴随着树声,房屋声,以及撞击山石的回声,就像是一曲大合唱。这儿的风,无遮无拦,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一下子扑过来,直到你的面前,让你无处躲藏。其汹汹气势,在他的家乡不可能遇上,他能做出这样的结论。他的听力往下深入,继而,他听出了风来自北边。在白天,他曾遥望过北方,那可是可怕的平坦和辽远。他似乎懂得了,这风为何这么烈。在他们那里,北方刮来的风,比南方吹来的风,猛烈得多。“她们这里刮南方吗?”他想问月亮花。他是喜欢刮南风的,南风温柔,吹在脸上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北风就不同了,刮到脸上,冷飕飕的,令人生畏。好在家乡刮北风少,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享受温暖的南风。因而,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们往往听到的是河水流动的絮语。于是,他们常常感到自己是躺在摇篮里,听着妈妈的童谣,甜蜜地进入梦乡。

风声的搅扰,惹得他思念起家乡来。“不可以的,我才刚刚迈出步。”他严厉地警告自己。他把思乡之情强行压下,尽力使自己静止,沉入无思无想纯净的状态。他的耳朵又灵敏起来,依旧是那风,呼啸的风,狂暴的风。夜是越来越深了,深到他只能感到自己的存在。他又奇怪了,风声里为何藏有一股杀气。他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听那风声,呼——呼——,一阵又一阵。而杀气就藏在呼啸的风声里面,千真万确。随之,严寒就像大幕一般,沉沉地降下。

“冷!”孟捷陡然感觉到,一只手本能地缩回羊皮里。这只手是他先前被狂风吓倒了,慌乱中要去推月亮花,向其求救,伸出羊皮的。“我怎么忘了收回来?”他想不出来原因。“今天有着太多的意想不到,太多的出格的事。”他只能这样为自己寻找解释。

羊皮真是神了,他的手一缩回来,很快暖和了,以至于他怀疑刚才自己的举动。“外面不至于这么冷,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他想。这还是在帐篷里,不管怎样,寒风被挡在外面,总比露天暖和得多。假如真的像自己感觉的那样,如此寒冷的地方,无论如何人类是无法生存的。他在脑中分析,似乎可以肯定。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把手再次伸出羊皮,寒冷就像深夜里的小偷,早就等候在门外,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但是,孟捷必定是孟捷,经受过毅力训练过的人。他坚持着,下定决心,非要亲手体验出寒冷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他不但竭力忍耐着,而且,试着动几下,看看自己的神经感知能力。他摸到了一层野草,就是他白天感叹的那些绿色的令人喜爱的草。可是,夜里却露出了狰狞,冰冷无情。他触到了地,地冷冰冰的,他以为是在家乡,冬季里,他和伙伴们,冒着清晨逼人的寒气,扛着竹竿,打那屋檐上倒垂的冰棱。一根根冰棱掉下来了,就躺在地上,他抢先一步,一手抓到了一根。冰棱握在他的手中,悄悄融化,并且,释放出寒气,有点刺骨。

“冷!”他放弃了试验,把手收回羊皮内。他的手虽然再此经受一番寒冻,但是,他的内心却热乎起来。他信服了月亮花,她说的没有错,如果自己强要睡在野外,会被冻死的。他彻底弄明白了,月亮花为何让他将三张羊皮铺在下面,而上面仅盖一张羊皮。那是到了深夜,地更加寒冷。他感激月亮花,及时纠正了他。

“假如今天没有遇上月亮花,自己将会怎样呢?”他继续发挥自己的联想。不用多大的努力,他轻易推论出,自己会因为无本地人指导,没有人及时救援,被自己的无知,最终眼睁睁冻死在草原上。想到这,他不寒而栗。看来,人时时刻刻得提高警惕,小心谨慎。奔向未知,有鲜花,有坦途;也有荆棘,有暗流,有险境。

“我是多么幸运啊!上天给我派来了月亮花,就像仙女一样,降临我的面前,在最为危急的时刻,救下了我。”孟捷充分意识到月亮花对于他的意义,那就是救命之恩。“仙女?”他的心不禁一动,“她就是我心中的仙女,神圣的,不可动摇的。”

一夜的惊心动魄,一夜的胡思乱想,终于,他得出了结论。他要感谢月亮花,不但告知了他许多新的生活经验和知识,而且救了他的生命。他知晓恩人就睡在自己的身旁,他随意识地把头侧过去,想要看一眼月亮花,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但是,夜色仍旧浓重,什么也看不清。好在有月亮花的鼾声,充分证明了她的存在。同时,也给了孟捷充分想象的空间。“她说过,她没有父母,是个可怜的孩子。然而,她善良、真诚。”孟捷建立起了对她的牢固的判断。接着,他沿用他先前的理论,善良的就是美丽的,继续推理。“她的名字是一朵花,说明她的美丽得到了她的同伙人的公认。不但像花一样美丽,而且,像月亮一样纯净,皎洁。”他的眼前浮现出她的形象,洁白的羊皮外衣,洁白的羊皮帽子,帽子下,弯弯的绣眉,黑亮的眼睛,甜润的嘴唇,就是脸上,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却掩盖不了红润的皮肤,就像他特别喜爱的红透了的桃子。

老天爷好像懂得人的心理似的,孟捷想看月亮花的容颜,天随人愿,一丝亮光照进了帐篷。月亮花出人意料的放心大胆,依旧安详地睡她的瞌睡。孟捷已能看清她的露在羊皮外的头部,他的心里又是一惊。他看到了一头秀发,就像他前天见到的瀑布,披散在她的头上。那瀑布般倾泻的头发,不仅根根粗壮,而且浓密、直长。并且,又黑又亮,闪耀着幽幽的光泽。他重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油亮的头发,油亮得使人眼睛发光,心里发颤。这是因为他(她)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食物造成的差异。当然,那时的孟捷还不能解释其中的原因,他只是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头黑发,不应隐藏在皮帽里。他一时灵感发作,设想月亮花的秀发,如果能够配以丝绸,拿块彩绸系上,那一定会锦上添花,美丽绝伦。

无论寒夜多么难熬,黎明终究会来临。阳光再次灿烂地照到草原上,有了阳光也就有了温暖。草原回暖了,羊儿回暖了,三三两两的羊儿,悠闲地漫步、吃草,好像昨夜的严寒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羊儿只是顺应着自己的本能,吃草、生长。它们不能理解同在地球上的另一半,人类的意志和情感。就在它们的旁边,放牧的人中多了一个。那个多出来的人便是孟捷。正是在这个早晨,在孟捷和月亮花的身上均发现了新的变化:月亮花头次未戴那顶白色的羊皮毛,裸露的黑发,扎上了一条丝绸,远远地看去,就像头上停了只蝴蝶。而孟捷手中多了根皮鞭,当然是月亮花给他的。清晨的阳光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赶着羊群,放牧在草原上,就像两个精灵,给辽阔草原增添了闪光的灵气。

我们曾说过,孟捷聪明异常,学什么,会什么,来得很快。从他拿起皮鞭那一刻开始,没用多长时间,他就能熟练地使用。你看,孟捷扬起手,挥动皮鞭,凌空一抖,“啪”地一声,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响。他被这声脆响刺激得热情高涨,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地抖动皮鞭,天空中“啪、啪”的声响连续不断。羊儿停止了吃草,抬起头,茫然四顾,它们听不懂皮鞭发出的是何指令,又该如何行动。月亮花一旁笑了,“好玩吗?”她问孟捷,话里藏不住得意。因为,凌空甩响鞭,是她亲手教的。

“好玩。”孟捷正在兴头,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这是他当时真实的感受。

“甩响鞭,在我们草原上只是雕虫小技,还有更难的,只怕你学不会。”月亮花像是要吊孟捷的胃口,“你看我,哪只羊不听话,我就打哪只。我要哪只羊走,就得走;哪只羊停下来,就得停下来,全在我的鞭子上,非常管用。”月亮花说着,瞥见一对羊在那里顶角,不好好吃草,随手一鞭,正好打在两只羊顶着的羊角上。恰如月亮花所言,两只羊顷刻解散了,各自分开来,埋下头,乖乖地吃草。

“嗨!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孟捷叫唤一声,投给月亮花一个敬服的眼神,“羊这么听你的,这功夫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孟捷想到自己在山上苦练了三年,而且有大师教,也不过学到了那么一点本领,月亮花一个女孩子,竟能让羊,一种有别于人类的动物驯服,其中一定藏有什么奥秘。

“这有什么,我们草原上的人,自幼就得学会放羊。放羊在我看来就像是天生的。”月亮花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天天放羊,天天跟羊打交道,就不得不使用鞭子。日日夜夜鞭子不离手,羊不离身,自然了解了羊的本性,也掌握了制伏羊的办法。总之,我们是在放羊中学会放羊的。”

“精辟!闻所未闻。”孟捷听完月亮花的一席话,似有所悟。“我们是在放羊中学会放羊的。”他细细地品味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进一步地联想到他的家乡,乡亲们在劳动中不断提高劳动技巧,提高劳动生产率,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是的,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什么样的人,这是生活的真谛。”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出走,去寻找别样的人,别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正确了,收获颇丰。

草原上出现了新奇的一幕,一位穿着羊皮的雪白的女孩子,身后紧跟着一位穿着丝绸的天蓝色的男孩子,反差极大,却两人都拿着皮鞭,蹦蹦跳跳,快乐地放羊。这一奇观,千古草原,头次得见。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乃至成为常态,那是后话。羊群好像受到了感染,它们更加欢快地游动,更加有滋有味地吃草。孟捷不用说了,他好像获得了新生,这广阔的草原,无处不新奇,无事不新奇,时时刻刻都处在兴奋状态。他就像注入了无穷的动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在休息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停下双腿。这不,月亮花已坐到草地上了,他却挑选出一头最大的羊,双手紧紧抓住羊的两角,蹲下身子,他想要同这头羊比赛谁的力气大。那是月亮花甩鞭分开两头顶角的羊,给他的启示。孟捷预想不到,这头羊一点都不示弱,接受了挑战。看那头羊,低下头,牢牢地把住四条腿,开始发力了。孟捷死死地顶住羊,在作最后的挣扎。可那头羊却不给他面子,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力,把孟捷顶翻。孟捷抵抗不住,连连回退两步,摔得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月亮花一旁观战,见孟捷翻倒后,连滚带爬地起身,那个狼狈相,忍不住开怀大笑。笑声在平坦的草原上回荡,在晴朗的天空中回荡,也在孟捷的心头回荡。他并不因为月亮花的讥笑,而感到难堪,恼怒。反而,听着这笑声,有一种莫名的愉悦,甚至渴望长久地听到这笑声。

“这头羊的体重是你的两倍,你根本战胜不了它。”月亮花擦掉眼睛里笑出的眼泪,宽解孟捷。

“今天是怎么回事?那天我把一只狂奔的羊都拽停了,今天却战胜不了啦?”孟捷讪讪的,自我解嘲,他想找回一点面子。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羊受了惊,不知对手底细,是自己吓住了。今天有了准备,又不惧怕对手,你当然胜不了。”月亮花不仅熟悉羊,而且对羊有感情,自然偏向羊。

“你说的有些道理。”孟捷低头想一会,同意了月亮花的话,“回想起来,我还是感到奇怪,那天,我仅制伏了一只羊,为什么羊群都停下来了呢?”孟捷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请教月亮花。

“你可能是正好抓住了头羊,草原上的羊群都是听从头羊的。”月亮花把放羊的秘诀透露给了孟捷,她已经信任孟捷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不管任何动物、事物,都有让它服的地方。”孟捷似有所得,不再言语。

“你还是休息一会。看你,从早上到这个时候,跑跑跳跳的,没有停过,你不累吗?”月亮花劝解道。

“好吧!”或许是孟捷与羊比力气输了,心服口服,听从了月亮花的劝说。但是,他还是打了个空翻,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到月亮花的身边。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羊群围绕着他们,自顾自地吃草。它们只知道吃草,好像永远也吃不饱似的。却不知看管它们的两个人,他(她)们各自的心思。月亮花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独自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放牧羊群。她以为自己的出生,就是给孤独的,她早已习惯了,不存任何奢望。直到今天,方才遇上一个人,陪她放牧,听她说话,好像是上天的特意安排。她放声大笑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她的笑声竟是那样的响亮、透彻。当然,这笑声的缘起是孟捷,也就是说,有了孟捷,才有了她的放声大笑。此刻,她多么希望,这种有人陪伴的生活时间长些,再长些。孟捷呢?他的身体虽然停下了,但是,他的心里仍旧在翻滚,犹如家乡河流里的波浪。他遏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感觉得这草原上的天、地、草、羊,还有人,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美好,那么富有挑战。他一时冲动,真想长久地留下来,好好享受这天高地阔,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她)们两个语言上没有交流,思想上却想到一起去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能发端以孟捷和月亮花。这不,月亮花给了孟捷一个出发的眼神,孟捷心领神会,迅速地起身,他(她)们赶起羊群,又在草原上放牧开去。孟捷不知道他(她)们将要到哪里去,他(她)们的目的地在何处。他相信月亮花,跟着月亮花就不会错。然而,他(她)们不停地走,从一个方向到另一个方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管走多远,走多少路,却总是走不出草原。孟捷真实的感觉到了,草原实在是太辽阔了。慢慢的,他意识到,他(她)们的游走,在月亮花心里并非毫无目的。他是从地上的草发觉出来的,因为,月亮花总是把羊群,把他领向野草丰茂的地方。而哪里野草丰茂,好像就藏在月亮花的心中。他更加坚定不移,紧握羊鞭,跟定月亮花。

天上的太阳有些热辣了,就在阳光临近到他(她)们的头顶上时,他(她)们赶着羊群,来到一条小河边。听到河水声,孟捷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施展开他行动快捷的本领,连跑带跳,三两下,便跑到河边。他等不及试探水深、水温,脱掉外衣,纵身一跃,身体早已跳进河里。令他失望的是,看似浩荡的河水仅淹到他的脖子。原本,他是想一头扎进河水里去的,就像在家乡,在家乡的河里,跳进去就见不到头。一下子淹没了全身,那可是痛快淋漓的。情急之下,他唯有俯下身体,在河水里畅游。然而,多日的不见一滴水(平常他们靠羊奶生活),今日能够在水里扑腾几下,饱饱地喝上几口水,就像久旱逢甘雨,他仍旧觉得非常畅快。

他只顾自己欢快,却把月亮花遗忘掉了。待他游出去很远了,方才停歇下来。无意中,他回头望见月亮花。月亮花正一边往河里走,一边卷起羊皮外套,既能让身体没进水里,又不让河水打湿羊皮外衣。慢慢的,河水淹到她的脖子,羊皮外衣也已举到头顶。一个惊人的一幕,就像电光一闪,照亮了孟捷的眼。只见月亮花高举羊皮外衣,用力一扔,将手中的羊皮衣服扔上河岸上。就在她用手向岸边扔去衣服的瞬间,孟捷清晰地看见月亮花露出水面的后背,裸露着,是那样的洁白。“月亮花赤身裸体。”孟捷的脑中这个意念一闪,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慌忙把头扎进水里。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劲,向着河的下游拼命地游去。

他不知游了多久,游了多远。即使他全身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他依旧感觉到了汗水涔涔,而且,力气越来越小。他意识到该停下来了。他收住手脚,立定河水的中央,回过头扫视身后的河面。但见波光粼粼,不见一个人的踪影。他有点失落,不得不游向河岸边。那是他在家乡时,常常在河里游泳,得出的经验。逆着河流,往上游游时,需靠近河岸边。因为,河岸边水流比中间缓慢,费力小些,并且河水浅,可以游一会儿,走一会儿,回到上游轻松得多。在习惯的驱使下,在这异地的草原上,他仍旧遵循着老经验。

他虽然有点垂头丧气,但是,他照旧逆着河流,游一会儿,走一会儿。在走的时候,不忘抬头望一望前方。终于,他发现前方,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河岸上。他自动地加快了脚步,向那个人影奔去。不多一会儿,即已看清,那个坐在河岸边的人,正是月亮花。急于要找的人和已发现的人合一,孟捷的心放下了,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孟捷看得越来越清楚。月亮花安静地坐着,敞开着羊皮外衣,让中午的阳光尽情倾泻在身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阳光浴。是什么东西闪着光,径直射进孟捷的眼中。孟捷赶紧眨几下眼,再顺着那道光看去,那耀眼的光来自于月亮花的头上。更准确地说,发自月亮花束头发的丝绸上。孟捷凝目注视之下,一个崭新的月亮花呈现于前。那头油亮的秀发,沐浴罢,湿漉漉的,更加油光闪亮。脸上已经洗去了尘垢,愈发显得眉清目秀。圆润的脸庞,细腻的皮肤,使孟捷突然想起家乡的栀子花,白白嫩嫩的,娇娜可爱。灿烂阳光下,月亮花金光闪耀,远远地看去,以为是彩云间盛开的一朵鲜花。“不对,她应该叫太阳花!”孟捷猛地叫出一声。此人应是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孟捷痴痴地呆望着,错以为自己在那深邃幽远的天上,置身于仙人之中。

“驾,驾。”几声吼叫,把孟捷从梦中唤醒,重回到凡间。随即,一阵紧过一阵的人马滚动声,从远处传来。孟捷闻声急忙爬上河岸,抬头间,可见一支庞大的人畜混杂的队伍,从河流的上游滚滚而来。孟捷平生未见过这样的队伍,吓得他,呆立在河岸边。可是,不远处的月亮花却不慌不忙,她穿好羊皮外衣,起身站立,静候那支人与畜的队伍走近。

“月亮花,好久不见你,今天可巧,在这里碰上。”队伍近了,有人在跟月亮花打招呼了。

“我也是刚刚转到这里,遇上你们,可真巧。”月亮花仰头朗声回答。

“原来他们认识。”孟捷“怦怦”乱跳的心平复了。有月亮花在,他的胆子壮了,能够平静地观察这支奇怪的队伍。队伍里有大人,有小孩。大人中多数是妇女,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清一色的都是老年人。牲畜却是极多,好长的一串,他数都数不过来。里面有他已经认识了的羊,还有一种牲畜,体格硕大,比羊大好多倍。这牲畜体大行动缓慢,四只脚一步一步地交替迈动,好似一座小山在移动,非常平稳。现在,它们的脊背上,不是托着大包的货物,就是坐着老人、小孩。孟捷在记忆里搜寻,可以断定,这种牲畜他不但没有见到过,而且没有听说过。于是,他不敢贸然叫出它们的名字。

“我说呢,我们早上出发,就有蝴蝶在前面飞,给我们引路。原来,我们今天要遇见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又有人说话。

“你们快看啦,今天的月亮花真的像月亮那样纯洁,像花朵那样美丽,实在是太漂亮了。”有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地招呼大家。

“是啊!”人们把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月亮花。

“那是什么?”有人发现了月亮花头上束发的丝绸,“看那色彩,艳丽无比,赛过了花蝴蝶。”人们赞叹着。

大家的话音还未落下,一只蝴蝶扇动花翅膀,向着月亮花的头上飞去。它以为那丝绸,真的是一只蝴蝶,它的同伴。

“它叫丝绸,来自很远的南方。”月亮花骄傲地回答,大伙的赞美,已使她得到了满满的自尊心的满足。

“那个人身上穿的,是不是也叫丝绸?”一个小男孩,骑在牛背上,看见了不远处的孟捷,指给大家看。孟捷乘月亮花他们说话的间隙,捡起地上的衣服,快速地穿好了。

“很对,我身上穿的正是我们那里生产的丝绸。”孟捷的胆子壮了,敢于回答问话了,“我们那里的人们都穿丝绸。”

“羡慕你们,能够穿这么漂亮的丝绸。”妇女们啧啧称赞,“你们真有福气。”

“你们那地方丝绸多吗?”有人开始打主意了。

“多!多得穿都穿不完。”孟捷夸耀地说,脸上不禁喜形于色。

“下次,你能够给我们多带来一些吗?”大伙异想天开,虽不知南方在何处,但是,也想自己拥有一块。他们是打心底里喜爱上了丝绸。

“我们拿牛肉、羊肉跟你换,你吃不了亏的。”大伙见孟捷迟疑着,提出了新鲜的建议。

“换不换的,没关系。再来的时候,我保证多带一些来。”孟捷豪气地回答,给他们一个定心丸。

“不要忘记了。”队伍在远去,叮嘱的声音仍在回响。

队伍远去了,连同牲畜踏起的灰尘,短暂的热闹恢复了平静。小河边留下了孟捷和月亮花两个人,仍旧是两人世界。孟捷走到月亮花的身旁,悄无声息地坐下,似有许多话要跟月亮花讲。羊儿们好像通人性,它们意识到是它们自由的时候了,纷纷跑到河边,尽情地喝水,顽皮地戏水,把一身白色的羊毛洗刷得洁白、纯净。

“那些动物看它们那么胖大,很吓人的样子,性格却温顺。”孟捷试探着说,他想找到了入门的话头。

“你问的是牛吗?就是上面坐着孩子和老人的?”月亮花反问孟捷。

“它们叫做牛?很恰当的名字。”孟捷知道了这种动物的名字,一个良好的印象印在了他的心里。

“牛可不简单,是我们的好帮手,好朋友。不但给我们驮运东西,老少不欺,踏实能干。而且,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养育我们,不求一点回报。”月亮花动情地说,“我不敢想象,离开了牛,我们将怎样生活。”

“牛真好!给予人的多,自己的要求少。”孟捷受到了月亮花的感染,跟着月亮花赞美起牛,“这么多的人、牛、羊,他们是要去哪儿,干什么去?”孟捷转换了话头,他急于想弄清刚才见到的一幕,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在转场。我们草原上没有固定的家,哪里水草丰茂,就往哪里去。所以,每年里,我们需要多次转场。”月亮花讲解给孟捷,话音里隐隐约约藏有一丝酸楚。

“这么说来,你们的生活够辛苦的了。”孟捷同情地说。

“这是命运。”月亮花轻声地回答。

说到这里,孟捷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他担心月亮花伤心。两人都沉默了,草原上一片宁静,连同羊群,它们吃饱了,喝足了,抬着头,茫然遥望远方。

一丝凉意袭来,孟捷感觉得身上舒适多了,他突然想起,随身带有蓍茅草芯。“有办法了。”他在心里说一句。随即,他在身上一阵掏摸,掏出一把蓍茅草芯,叫过月亮花,两人一起拣蓍茅草芯。孟捷是想通过玩游戏,打消月亮花心头的不快,我们的孟捷实在是心肠太好了。

“你输了,刮鼻子。”这是月亮花的声音。然而,输家孟捷并不恼,反而,愉快地伸出鼻子,让月亮花刮。只要月亮花高兴,他就高兴,这是他此刻最大的心愿。

羊儿们见它们的主人安心于玩游戏,一个个埋下头,一门心思地吃草。唯有太阳,依然顾我地遵循它的轨迹,一路西下。

“你不是说,通过拣蓍茅草芯可以预测未来吗?看看这一盘,你能算出什么来?”打破宁静的仍是月亮花。

听了月亮花的疑问,孟捷不敢怠慢。他久久地凝视地上的图形,又将两人手中的草芯,一一摆开,计算了几遍。再闭上眼,默默地思考。他的脑中幻化出一幅图景,成群的羊群,月亮花穿着漂亮的衣服,骑着摩托车,奔驰在草原上。

“将来,你们放牧羊群,不用辛苦地徒步,而是骑着一种两个轮子的车辆。”孟捷说出他的预测,心中一阵轻松。

“你算的灵吗?真有那么一天?”月亮花怀疑地问,其实她的心头早就盼望着那一天。

“很灵的,我已得到过多次验证。”孟捷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那就好。”月亮花幻想着,那一天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又一个特异的图形出现了,横七竖八的蓍茅草芯中,一根突出,高高翘起。翘起的这根蓍茅草芯顶上,竟然凭空横着一根。细看去,原来翘起的这根顶在横着的蓍茅草芯的中间,恰好形成了平衡,竟然使得上面横着的这根平平稳稳。若非上天暗中相助,人力岂能为之。孟捷注视着地上的图形,惊讶得舌头都要吐出来了。但是,月亮花被骑着摩托车,放牧羊群鼓舞着,不容得孟捷迟疑,希望有更神奇的未来出现。孟捷静下心来,严格遵循他创立的规则,一番计算,闭目一想,结果出来了。

“图形预示,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可能坐上一种像鸟儿一样的工具,自由地翱翔蓝天。”孟捷预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翱翔蓝天这是多少人的梦想。

“那太好了,你以后到我们草原来,就不用费力,翻越那些大山了。”月亮花惊喜地说,“我们随时都能相见了。”这是月亮花的真心话,也是她的企盼。

“有了这种工具,我们两地的距离缩短了。”孟捷就像一个哲人,说出了一句哲理。

可是,现在还不可能实现,那只是美好的想象。然而,就是这个美好的想象,却勾起了孟捷的思乡之情。“出来好久了,应该回家了。”孟捷忧郁地说。

同类推荐
  • 穿越到战国的机械专家

    穿越到战国的机械专家

    简介:秦逸川在一次旅行中,不小心从峨眉山的金顶上掉入了云海,然后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糊里糊涂的穿越了。“穿越到那个时代不好,偏偏穿越到了战国来了!”这是他在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战国后说的第一句话。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好像穿越到战国也不是件坏事,至少按他自己的说法:“老子可以在这里统一世界啦!以后就没有小日本。”他为何这样自信呢?因为他带了笔记本穿越到了战国,而他的笔记本可不简单,他的笔记本里从炼铁到制作枪械,坦克,飞机的资料都有,而他又是一个国家级机械专家,你说在这儿还有什么愿望他不能实现的呢?
  • 迷局:不忍细读的历史真相

    迷局:不忍细读的历史真相

    本书撷取了中国历史中几十个历史故事,内容涉及帝王身世、战争悬案、宫廷政变、历史谜案等。
  • 白马啸三国

    白马啸三国

    他父母早逝,只身来到城市想要一番作为,却事事不如意。一次意外穿越来到三国。且看他如何玩转坐下白龙马,手中乌金枪,笑傲天下英雄,谁敢与之争锋!
  • 大宋浪子1

    大宋浪子1

    证券操盘手林俊飞魂穿到了大名鼎鼎的浪子燕青身上。那是北宋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那一年的燕青25岁。还有四年多靖康之耻就会发生!徽钦二帝被俘。83名皇帝嫔妃,52名王妃王妾,22名帝姬(公主),247名皇族宗室郡主,5515名皇族及官宦贵妇,1314名歌女,3319名民间良家美妇,共计万余人将通通落入金人之手被摧残凌虐,生还者十不足一!金人还裹携六十余万金锭,三百余万银锭及大量中原珠宝珍玩返回白山黑水。我!林俊飞既然已经活在宋朝,我!就绝不能坐视整个华夏民族的灾难发生!有我在,就不会让岳武穆绝笔“天日昭昭”,就不会“十年功废”,我!更要光复中原,收取燕云,重振汉家山河!
  • 孤兵之三国第一特工陈到传奇

    孤兵之三国第一特工陈到传奇

    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相,真相隐藏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历史对他的着墨寥寥,但他与他的兄弟们谱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从无名小卒到英雄巅峰,他经历了什么。“纵然是刀山火海,纵然是敌众我寡,大汉有我,不亡!不亡!”“孤之所至,兵威天下!”千年以来,被冷藏的他们为大汉民族立下汗马功劳。但却无一名垂青史,这就是孤兵。让我们跟着他,揭开真相,见证一个属于他的传奇——孤兵之三国第一特工陈到传奇。
热门推荐
  • 血族夜曲

    血族夜曲

    她是吸血鬼的女皇陛下,人类口中凶残的野兽,她有一颗石头筑成的心,不会跳动,没有情感。她从生死边缘挣扎回归,携带着强大的力量只为向教皇复仇。他是皇家yu*用的吸血鬼猎人,人类眼中的守护神,他有一个从小便贴身带着的狼牙项链却没人告诉他从何而来。这是一段跨越种族的禁恋传奇,然而他们不只一次用行动向所有反对他们的人类宣告着:“爱就是王道!”当石头心都开始跳动时,当狼牙的秘密揭开时,是谁激活了它?是谁说穿了它?野兽在这里,它也可以说出钟情的告白,人类,你是不会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欢迎各位入坑的小伙伴们!本文一对一,结局圆满,有甜有虐,再不上船就要开走了哦!】
  • 至尊复仇者

    至尊复仇者

    他是神社最强杀手,却因为与师妹相恋,被放逐异种横行的死亡之岛,他将拿起屠刀,为青春复仇……
  • 回到明朝当少爷

    回到明朝当少爷

    二十一世纪大学生苏云,一觉醒来穿越来到了明朝,成为一家商户的家丁!这个登记森严的社会上,看苏云如何辗转腾挪,建功立业走上人生巅峰!
  • 雪球专刊第009期:贪婪与恐惧

    雪球专刊第009期:贪婪与恐惧

    在市场上选十个历史业绩最差的基金经理,每个人给一千万。亏最多的奖最多,赚了钱的没奖金甚至要罚钱,保准你赚钱。离开人群你就孤独,与众不同你就二,听起来这不是人干的事,所以很多人说价值投资是孤独的。而真正的智慧和知识我们都知道在哪里——那些经过深思熟虑写出来的经典书籍和某些专栏。
  • 重生之凌上

    重生之凌上

    前世她是被家族利用的棋子,临死方知其恨。如今,她涅磐重生,誓将报仇进行到底。那些前世今生诽她、谤她、伤她、害她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人前,她是随性淡然,唇角永远挂着轻笑的普通女学生。人后,她是一步步走向商界巅峰,叱咤风云的帝国魁首,黑道至尊!睥睨世间万物,玩转商场风云。愚蠢的凌氏家主不在,取代的则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商界女修罗,黑道女魔头。意外通灵修真界,闯入魔域世界。从此双双联合虐渣、修真打通关。精彩片段一“帮主,擎虎帮暗中劫走了我们的军火。”小弟惊惊慌慌跑进来禀告,满脸严肃。某女淡淡微笑,眼底却一抹寒光滑过,红唇轻启:“他们找死!准备下去,今晚灭了他们分堂,我要让他们知道,本少的东西可不是好抢的!”小弟崇拜的看着某女,不愧是帮主,说灭就灭,王霸之气扑面而来。拳头一握,眼神坚定,跟着帮主有“肉”吃!精彩片段二某夜,某女看着不自觉抱着被子跑到她床上的男人,一脸冰霜,眼里满满的嫌弃,“你干什么?”某男委屈,不开心嘟着嘴,“亲爱的,人家生病了。”虽是嘴上说生病,可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又是怎么回事?“蠢男人,你给我滚蛋!你生病关我什么事?!”某女怒吼,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思春了?某女瞬间恶寒。明明当初是一副无欲无求的谪仙模样,怎么偏在她面前作小媳妇儿的姿态?“人家生病,需要你娇软的身体才能痊愈。”某男一脸娇羞,说罢自动跑进被窝,害羞的看着石化的某女,“亲爱的,快来,人家等着你。”“……”谁来把这个妖孽拖走。本文一对一,宠文无下限,后期男女主互动会增多!喜欢赶紧收藏啊,么么哒!
  • 一念成灾:首席总裁宠娇妻

    一念成灾:首席总裁宠娇妻

    一念成灾:首席总裁宠娇妻!一念成灾:首席总裁宠娇妻!
  • 遇见你路过爱情

    遇见你路过爱情

    一段心照不宣的暗恋,一段彼此默契的鼓励时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生过客,。。。。。。
  • 无敌从诞生开始

    无敌从诞生开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有一位伟人仰天道。“死,是什么感觉?好想知道啊!”一位活了5000年的少年感叹到。且看一位一心求死的逗比少年在混乱都市如何作死。展开无敌而又逗比的人生
  • 你好我熠熠闪光的青春

    你好我熠熠闪光的青春

    这是一本关于青春的回忆性小说。为什么突然想写这本小说……其实也是为了弥补我青春的一个遗憾吧希望读者能喜欢我笔下的陆暖和何熠最后祝你们的青春熠熠闪光
  • 我的世界之拯救世界危机

    我的世界之拯救世界危机

    在地球都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宇宙一片混乱,这时候诞生了一个奇怪的星球,被现代人称为——《我的世界》,里面的主人公史蒂夫,经过千难万险,懂得了灵气的运用,打败了末影龙和凋零,在最后还拯救了世界。Qq群:817352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