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
天边见不到一朵云彩,但直接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王元生竟然没觉得有多热。他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上。街道上没有多少现代化的影子,甚至连电线杆都见不到;道路则是由细碎的石砖铺就,两侧院墙上,布满了翠绿的爬山虎;有些用着木栅栏的,便有喇叭形状的牵牛花从栅栏中探出头来。
如果抛开声音不提,这一幕仿佛像是童年时的夏日。
然而……
“笼中鸟,笼中鸟……”
“关在笼中的鸟儿啊……”
“何时何时出来呢……”
“在黎明的夜晚吗?”
“仙鹤与乌龟都摔倒啦……”
“背后的正面是~谁?”
轻灵、分不清来源的稚嫩童声,回荡在街道的上空。
王元生当然知道这一首童谣。
这是樱之国的儿童在玩传统游戏时常常哼唱的短曲;一群孩子手拉手围成一圈,然后选一个“鬼”到中间蹲下来捂住眼睛,接著外圈的人绕着“鬼”边转边唱“笼中鸟,笼中鸟……”。唱完后,外圈的孩子们会停下来让“鬼”来猜停在他正后方的人是谁,若猜中的话,就换被猜中的人到中间当“鬼”,而原本的“鬼“则加入圈圈行列中跟大家继续再唱一遍。
也就是说,在“鬼”正后方的人,将成为替死鬼……
这诡异的童谣让王元生感到有些不适,不过勉强还影响不到他。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绿色人影所说的不错,梦境源晶所兑换的身体素质加持也被带到了梦境中。
“老规矩,先找人……”王元生这一次入梦,为的不是加深梦魇,而是将梦魇彻底破坏,获取梦境源晶。
王元生开启了定位能力,一片高亮人影顿时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但让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艾诺澈的人影,竟然是头下脚上地倒吊着——常人如果被倒吊着,血液向下流动,很容易就会造成脑溢血,所以这一次留给王元生的时间可能不算太多。
他确认了一下位置,随后发足飞奔起来;无论如何,先把艾诺澈救下来,才能考虑其它的事。
随后,他在街道尽头的一间小庙前停下。庙不大,除了大殿之外恐怕没有别的房间,大门紧闭,但不染寸灰,像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
王元生破门而入——人影的大小显示着艾诺澈正在这间庙里。
童谣声停下了。
“嗯?”望着庙里的景象,他有些疑惑。
大殿与庙外一样一尘不染,殿内供奉着三尊佛像,香案与蒲团一应俱全;但唯独没有艾诺澈!
按照定位能力给王元生指示的高亮人影来看,艾诺澈应该是被倒吊在大殿的正中间,但实际上那边空空荡荡,莫说艾诺澈了,连绳索都没有半根。
王元生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摸”,他开着定位,往艾诺澈的人影处探手,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搬来香案作为垫脚,向艾诺澈的脚上方伸手,却也不曾感受到绳子的手感。
“糟了……”王元生觉得有些不妙。
如果梦境的宿主在梦中死了,那这一次无疑会失败——无论是打算赚取功勋还是梦境源晶,宿主若是身亡,这一切都无从谈起。
王元生有些心急,但他也深知这种情况下越着急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嘀……嗒……嘀……嗒……”
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原本一些相对细微的声音便从寂静中浮现出来。
“液体下落的声音……”王元生抬头看了看,“屋顶很结实,而且刚才万里无云,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有降雨……这么说的话……”
他推开香案,趴下身子。
“嘀……嗒……”
“果然,液体下落的声音在艾诺澈的正下方!”王元生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会吧……”
他又凑近了艾诺澈一些,鼻端传来的隐约铁锈味让他脸色一变。
“居然真是穴吊……”
这是一种酷刑,在将人倒吊的同时于额头或脖颈处切开一条细口,使血液不断流出。受刑者在承受血压冲击脑部的同时,又因为血液的流出而不至于立刻死亡,只会逐渐地由于失血过多而感到冰冷、麻木,最后才会死亡。
王元生心中不忍,但理智一点地说,这样的穴吊比起单纯地倒吊而言,的确将艾诺澈的死亡时间延长了许多——如此一来,可供他解决这个梦魇的时间,也延长了不少。
他又侧耳听了一会,并结合着自己来自各种渠道的怪异知识储备:“艾诺澈看外表,大约50公斤体重,按血液占人体8%的比例换算下来约有4升血液……出血量超过1/4时人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出血量超过1升的时候就是时限……根据目前血液滴到地上的声音来判断,每一滴约0.5毫升,开口不大,大约1分半左右一滴……保守一点,换算下来我大约还有50个小时左右……”
“啧,真是恶趣味的梦……”不忍心归不忍心,王元生脚下却没有停,在得知了距离艾诺澈死亡还有一段时间后,他迅速地离开了小庙,回到街道上。
“笼中鸟,笼中鸟……”
“关在笼中的鸟儿啊……”
“何时何时出来呢……”
“在黎明的夜晚吗?”
“仙鹤与乌龟都摔倒啦……”
“背后的正面是~谁?”
依然分不清来源的阴森童谣在王元生离开小庙的瞬间就重新响起,音调比起之前更加地空灵。
他往小庙走了一遭花了不少时间,现在看天色差不多正好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中都冒出了炊烟。
“这个唱童谣的家伙,还有把艾诺澈倒吊起来的家伙,说不定就在某一个院落中……”王元生暗忖着,“哪怕不在,这些人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至于必要时有可能会进行的武力交流,身体素质刚刚翻了一倍的王元生表示丝毫不虚。
“起了炊烟,空气中还有肉脂的香气……”王元生抽了抽鼻子,“这小镇的人还挺富。”
如此想着,王元生已经走到了一家院子的大门前。
他敲了敲门:“冒昧打扰……”
没有回应。
“也许是在做饭,没有听到?”王元生皱了皱眉头。
他又敲了敲门,这次力量更大,声音也更大:“冒昧打扰——”
还是没有回应。
王元生耐心等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为什么……除了依然回荡着的童谣之外,这样一个乡间小镇风格的地方,连一声鸡犬之声都听不到?
他伸手按在门上猛地一发劲。
“吱呀——”
院门并未上锁,他一推之下便打开了。王元生并未在院子里停留,他直直地走向房屋。
厨房案板上摆放着切好的肉、菜,而炉灶火也已打开;餐厅里摆着五张椅子,饭桌上也摆上了三菜一汤。
可是,没有人在。
王元生一一检查了所有的屋子。
整条街道上都是如此,空无一人。
王元生感到背脊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