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荷、周芮二人自峭壁山石而入,未料,一男子现身于茶山之中,他身形瘦削,两臂袖袍上盘龙而卧。他唇角微微一动,飞身至巨石阵中,刹那间,巨石阵中频频波动的灵气被一股旷世的灵力强行冲散。只见,七方巨石拔地而起,它们似梁柱般悬于当空,不消一会儿,便筑起一座秀丽神谲的楼宇,他抬起头,正顶赫然刻着“安莱”二字!男子缓缓地向内踱去,只见,一容颜姣好的女子躺靠在一株藤条粗矿的摇椅上--闭目养神!那藤椅随着女子悬空的脚力一前一后的轻晃,男子行至藤椅旁,俯视着她的姿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突然,那女子翘唇轻启,她倏的一下吐出一口浊气,男子连退数步,他不满的皱了皱眉,以袖袍轻驱浊气,只一刹那,浊气尽散。只见,女子脚尖撑地,立起身子,她颇有些挑衅道,“想必这位仙友便是近日之新晋茶王座下矣!”
甘匠从上到下的将女子打量了一番,她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袍,精致的发髻之上簪了一柄金色的步摇,其上嵌着两颗上乘的羊脂白玉。他目光一垂,扫至藤椅的把手之上,那里搭着一袭亮色披风。应是百灵族人,照这行头,约莫也是族中贵胄,只是这‘安莱’本是为茶痴而造之物,自茶痴陨丧之后,便失于茶界数百年矣......想来这百灵族遗世孤立万余载,许是百年前与茶痴结下了善缘,也未可知!只是眼前这女子,竟与母上大人有三分相似!着实奇怪!
“不愧是茶界翘楚呐!看美人都不带眨眼的,这股不知避嫌的劲头,倒是教教本公主啊!”女子拾起扶手处斜搭的披风,理着兴御帐反手将其置于肩头,她方将领部的细带系好,便已行至甘匠面前。
“确实很美,不知本尊该如何称呼公主?”女子未料到--甘匠竟能如此毫不掩饰的表达对自己的欣赏之情,她心下自然是欢喜的,谁不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呢?她装腔作势的抬起手背,轻轻的向前方摆了两下,“劳烦茶王靠边站点,你挡了我脚下的道!”说罢,她鬼马的一笑,随即,死盯着他的靴履,立于原地,就像在静候着他挪动脚步似的。
甘匠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女子,他向后退了两步,“如此,公主可还满意?!”
女子努了努翘唇,也不看他,径直朝外走去。说时迟那时快,甘匠伸出手,一把抓住扬起的披风尾端,他紧随着女子的身影,转瞬间,二人步入百灵族内。对甘匠而言,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知为何,他被这女子深深的吸引住了,他尽量摆出一副平和的姿态,以期淡化掉周身的阴谲与戾气。
“出门不利,碰上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女子头也不回的打趣道。
甘匠紧抓着披风,定定的注视着女子的背影,并未回言。此刻,虽然他还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这么做,但是,他心下告诫自己“非如此不可!”
二人行至一处溪涧边,“哎,那个,你既愿意跟便跟着罢,只是,你能先撒手不?你这样一直扯着我的衣袂,倒叫人心里膈应的慌!”说话间,女子额部略一用力,彼时,只见,她的双眉迅速向下倒沉而去。
“公主如何称呼?”他不为所动的拽着披风的一角,幽幽道。
女子深深的呼了口气,一副大无畏的表情,突然,她来了兴致,摆了个欧克的手势,“我乃百灵族三公主--傍姝!与那酒界的枕鹟族太子早已订下婚约,我劝你尽快收起对本公主所持的幻想,将那愚蠢的种子扼杀在萌芽中,如此,方为正道!”话音刚落,甘匠一把捧住傍姝的双颊,他略微用力的按了按她的腮骨,一目微沉,一目微扬,“不劳公主费心,对我而言,聒噪之人与痰盂无异!”说罢,他向后一退,抽手而去。“喂,等等,那谁!你要去哪?若没我引路,你以为你能出得了此境?!”傍姝不服气的追上前去,你若问她“此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她唯一的回答便是“感谢娘亲给了我一张姣好的面容!”她喜欢自己的脸颊,每一处都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自她出生起,从未有人质疑过她的美貌,今日,突然冒出一个另类的怪胎,莫名其妙的一路尾随,却吐槽她与痰盂无异!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她又羞又气,随即,利落的解开披风,将其向上一抛,意欲小施惩戒,好教此人为其冒失的言辞付出些许惨痛的代价!然而,她还未看清,那人已披着兴御帐行至眼前。“你...太过分了!快取下来,你怎可随意佩戴他人之宝物!”说着,傍姝便伸手去解那人锁骨处的系带。不想,那人有意与之逗趣,片刻间,二人手手相对的缠斗起来。
“傍姝!”一声低哑的轻唤传入耳畔,随即,二人停止了打闹。当即,傍姝变了个人似的,嗲声嗲气的扑进妇人怀中,“族母,你来的正好,有人欺负孩儿!”她侧着头抵着妇人的肩头,只听得她如鲠在喉,红着眼睛几欲落泪,妇人心下一阵心疼,却未察她于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妇人揽着她,由上至下的为她顺着背脊,“姝儿,莫闹!不知这位仙者缘何至此。”
“本尊乃是公主心中所系之人,若非公主垂爱,纵然本尊有三头六臂,亦未可入这百灵族内,夫人,您说本尊所言是与不是?”
妇人心头一惊,旋即,一片明朗,她将手从傍姝的背脊移至其脑后,“原来是茶王尊上,我百灵族族长一向对姝儿宠爱有加,以至姝儿刁蛮成性,还望茶王尊上多多体谅罢!”话毕,妇人收回目光,眸中略带微波。
“族母,你说什么呢?你怎可听这混账信口雌黄!”
“本尊亦非凉薄之人,公主待我有情,我必不负公主!”
二人异口同声道。
“姝儿,这般胡闹,成何体统!”妇人轻斥一声,复而看向甘匠肩后的披风。
只见,甘匠一个飞身,行至二人近前,他将披风解去,从容自若的为傍姝系好飘带,继而,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小傻瓜,本尊若连自己都护不好,谈何坐镇茶界尊主之位。”
傍姝恨恨的瞪着他,趁其不备,朝着他的靴履之上猛地一脚,随即,她便自顾向着‘題居宫邸’一路小跑而去。
“说谎精,算你狠!还敢当着族母的面同戏耍本公主?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傍姝二字就倒过来念!”她于心下言之凿凿的发誓道。
“想我百灵族已有五百多年未有来客,今日,茶王既入此地,且暂留数日,也好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这百灵族虽不比茶界清雅秀丽,却也值得一游,定让你此番不虚此行!”
“如此,便有劳夫人照拂了。”话毕,二人随傍姝之后,亦朝着‘題居宫邸’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