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的!为何你与我在一起,就会有生离死别?我不像师姐那般任性、固执,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凝书,莫要逞一时之气。”
“不,这是我思虑已久的决定,自小处在深闺,未曾经历过世间冷暖,而后家中变故为师父所救,一切只遵照她的话。但不知从何时起,心中对你的爱意悄然而生,虽仍是萌芽还未盛放,可我怕一旦错过,便不再有。”
玄清仍在迟疑中,可分明黄昏,却有如清晨一样的雾气缭绕,恍惚间,他微微点头。
“师兄,”凝书满眼深情,略含羞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回绝我的,你一直也对我许多关怀。”
“我……”玄清挠头,默念道:“我关怀的分明是所有人呀。”
“师兄,现在,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包括……”
玄清一震,听闻此言,一股邪念不觉涌上心头,望着容貌秀丽、天真羞涩的师妹,脑海中已浮出画面来。
“凝书,此话当真?”
“当真。”
“那可别怪师兄不客气咯!”
“师兄你、你温柔一些就好,我还是……”
玄清环顾一周,四下的确无人,他难以遏制心中的狂喜,一副邪魅嘴脸,对凝书悄声道:“好师妹,能否告诉我今年书院会考的题?”
“什么!”凝书忽然傻了眼。
“你不是说,我可以令你做任何事?”
“就这!还有呢?”
“没了呀,我已经三年考不过,哪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我只有完成修学,才能真正下山磨练,去闯荡天地,一展宏图。”
凝书无言以对,玄清恳求道:“师妹,你行行好帮个忙,我仿佛都已看见自己走出书院的那一天了。”
“这、小事一桩不在话下!”凝书僵固的脸渐渐展开,微笑道:“可在此之前,你就不想与我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师兄,让我先为你宽衣……”
凝书玉手伸来,袖中拖出又一朵纯白的曼陀罗,却突然扑空,就在此时,身后一道剑光飞至,重创了她。
花海中,吕长歌与雾然两相对视,此时她的伤又更甚几分,喘息道:“你、你又是如何醒来的?”
吕长歌气定神闲:“因为凝书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为我徇私舞弊。”
“是你要求我这样做的!”
“就算是我的请求,你也必须回绝我,才更像她。”
雾然气得一口鲜血喷出,又或许是因被炎钧和吕长歌相继打伤的缘故,然而当镇定之后,她再度望向吕长歌,以星轮之力洞察他的过往。
她恍然道:“原来你们并非三百年未见,不久之前才有过重逢,而身为一派掌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纯真的少女模样。”
吕长歌摇头:“她在我心中永远还是当年的凝书,这也并非你战胜不了我的缘由。”
“哈哈哈!骗自己,有何意义?”雾然大笑,“你分明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对如今你的失望、厌恶,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受得如此真切。如我所料不错,她已经抛弃你了,从心底将你除去!”
吕长歌愣神之际,满天花雨再度袭来,既有醉人的香气,又带着尖锐无比的繁枝。
“飞花!”
“天剑!”
无数剑芒飞出,刺破一片片花瓣,斩断枝芽,花与剑的舞动,毁灭了天璇星宫,暴露在璀璨的夜空下,饶是如此,地上这片花海依旧美艳动人。
雾然再度被击溃,濒临生死的边缘,吕长歌道:“一番嘲笑只为扰乱我心绪,趁机出手?幼稚!”
“怎么可能……世上竟有如此冷血的怪物……”
“也许你玩弄人心的手段与世无敌,可以骗过天下所有人,但对我无用,你已经败了。”
“不,一介仙身决不能与神作对,我不相信你没有挚爱,既然不在乎她,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人!对了,你说过的,那段无法磨灭的记忆。”
浓郁的酒气环绕在四周,原本已空掉的酒葫芦突然回到吕长歌手中,壶中酒如江河倾覆,喷涌而出,淹没了措手不及的天璇星神。
“你以为只有你会施展?”吕长歌怒道,“站在你面前的不只是剑仙,亦是酒仙。我本不屑对任何人用精神招数,但你既然如此,我便以其之道还治其身。让我看看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有了此刻之人。”
一瞬间,雾然大醉,眼前出现无数个吕长歌。
“将进酒,杯莫停!”
“我竟然重影了......此等糟糠之酒,怎能将我灌醉?”雾然自言自语着,但很快,她便失去知觉。
古宅中张灯结彩,夜晚,大红的灯笼染透了天空,锣鼓鞭炮声震耳欲聋,宾客如流水络绎纷纷。
一场名动百里的婚典正有序而行,人群的欢呼拥簇下,新娘虽披盖头,然举止端庄娴静,一袭大红丝裙格外娇艳。手执轻纱,折纤腰以微步,与郎君并肩而行。
新郎温文尔雅,一眼瞧去便是饱读诗书之人,与新娘各执红绸一端,缓步走到正中,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拜天地赐良缘!”
“二拜高堂抚育恩!”
“夫妻对拜结连理!”
“喜成!”
堂前高坐着年近花甲的夫妇二人,老翁忍俊道:“伯庸,老夫就这一个女儿,如今可全交到你手上,你若有一丝怠慢,莫怪我下手无情。”
“岳父大人安心,小婿将梦舒看作比自己还重要,今生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若有违誓言,便化作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度。”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也心满意足。今后你入赘进来,当也随我们改姓余,要知道,若非梦舒有意,我哪里瞧得上你这孤苦伶仃的穷酸秀才?”
话音才落,新娘子一改贤淑仪态,轻轻跺脚,紧握红绸。
这一举动,老妪也有所察觉,转身道:“大喜之日说这些作何,家长里短,将来有的是日子闲聊,瞧你,让梦舒都不悦了。”
“哈哈哈!好,不说、不说,你看看咱们这丫头,还没进洞房,就开始护着相公,将来咱们老两口可要受尽冷落了。”
余家古宅之宏阔,难以言诉,更是将一整座山峦都划入地盘。漫山盛开的花七彩绚丽,花香扑面而来,闻之欲醉,梦舒与伯庸,新婚燕尔,天成佳偶,执手踱步于山涧。
“相公你看,这是牡丹、芍药、蔷薇,还有西域曼陀罗......”
“曼陀罗?”
“此花有剧毒,不可采摘,不过也能治许多病。”
“你们……不、咱们家是做香料买卖,此花似乎并无用处。”
“可我就是喜欢呀,特意让爹托他的旧友从西域带来的。”
“遵命,娘子说好便好。”
“相公,我知你一心想要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否则便如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我们余家是中原独一无二的香料商,爹年事已高需人接替,家中又只有我一个女儿……”
“我明白,功名利禄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娘子。我会谨记娘子的嘱托,尽我所能托起家业,为岳丈分忧一二。”
“多谢相公。”
岁月如梭,四季交替而逝,余家长幼其乐融融,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梦舒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除了多年未有子嗣,算是些许遗憾,但也翘首可期。
直到一个清晨,余伯庸离家片刻,梦舒像往常一般坐在万花丛中。
一位老道翻墙越瓦,竟来到她的眼前:“姑娘可是余家大小姐余梦舒?”
“正是,阁下……”
“贫道号齐光,师从茅山,是受府上老管家所托前来解救姑娘的。”
“道长何出此言?我过得无忧自在,哪里需解救?我与管家之前不久方才见过,他又为何请您解救于我?”
齐光道长摇头:“非也非也,姑娘请回想,是否曾昏迷过?”
“昏迷……那是三年前的事,一个暴风雨夜,家中遭遇劫匪,我与他们争执时不慎摔倒,睡了许多天。但醒来时,父亲和相公早已将他们擒下送去府衙,后来更将其老巢一网打尽。”
“这就无错了,姑娘可知从那时候起,你便不曾醒来,一直活在梦中?”
“我活在梦中!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你已经昏睡了三年,虽能伺候饮水进食,亦有气息,但就是无法醒来,贫道下山云游借宿余府,听管家说起此事,才特来相救。”
“我若活在梦里,那常世如今又怎样?”
“就在那个夜晚,你的爹娘惨死,夫婿不知所踪,余家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丫鬟仆人纷纷另谋生计,只有曾受过令尊赏饭之恩的老管家不离不弃,一直照料着你。”
“不、不可能!”
“余小姐,快醒过来,梦中一切都是假的。老管家也时日无多,你若再不苏醒,将来只怕无人照料。”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忽然,齐光道长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大变,哀嚎着倒地。
“道长!你怎么了?”余梦舒大喊道。
“我被创造这个梦境的人发觉了,贫道修行低微,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