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骑士。样子很落魄,脚上的金属靴和铠甲,都有一些黄褐色带着黢黑的部分,像是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铠甲上还有许多裂口,显然不是由很好的金属打造的,骑士等级不会很高。
他胸甲前有一个很耀眼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
骑士的脸很...很干净,目光格外的坚毅,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乔!”
哦,天哪!我没看错吧,他是乔,我的朋友,乔。当我回忆起骑士的面孔在哪儿见过时,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声。
亲爱的罗琳女神,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瞬间,我失态了。我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了,巴鲁克在我的肩上撞了撞,他总是那么粗鲁。
“你认识,是你朋友?”
“恩~”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乔,我觉得我一定是认错了,但他实在太像了!
我仔细的打量起进来的骑士,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证明我猜测的证据。
比如,一些特定的书籍,像是《圣骑士的教条》。我认识的乔他是一个死守律令,不懂得变通的人,所以当他决定成为骑士起,他的腰间一直都悬挂着那本书籍。
但是,这个骑士实在太落魄了,腰间除了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什么都没有。
我迷茫地看着他,我能意识到同伴们正在看着我,我心里有些不安,感觉酒馆的气氛都变得古怪了。
而骑士,除了在我叫乔的时候,眼神有向我身上瞥过那么一下,只是一下,就没有再理会我。从容、自然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走动的时候,我清楚的听见了他走路的声音。
“叮铃,叮铃”
他走得很整齐,规范,标准。每一步抬起与落下的动作、时间、触地的声音、铠甲撞击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显得那么规律,像一首进行曲激烈、高亢。
他慢慢靠近,胸前的那抹耀眼,在我的视线中越发清晰。是枚骑士徽章,青铜的材质,还只是一个见习,相同与魔法师的学徒身份,都是不入流的角色。
同时,我看清楚了徽章上的图案,两条蛇张着嘴,伸出信子,露出獠牙环绕着一朵带荆棘的玫瑰。正是我的朋友乔所属骑士团的标志,是乔被第二次分配的骑士团——贪恶之花。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很少有骑士团,会选择用蛇做标志的,蛇在许多传说中都是邪恶的化身。
我还清晰地记得,他从“贪恶之花”骑士团跑出来时愤怒的样子。乔告诉我,他从没有见过哪一个骑士团,像“贪恶之花”一样,没有纪律,没有教条;他说那里全都是流氓,是无赖。他当时还曾重重的把那个徽章扔在地上,狠狠的踩过。
我注意到这个骑士胸前的徽章,恰好有一点凹陷。
我确定,就是他,他就是乔。
只是...他徽章上的刮痕呢,为什么这个徽章是那么光滑,不用细看都能看到徽章上耀眼的反光,即使在这个光线不太明亮的酒馆里。
“乔。”我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但乔的手,只是正常走路的前后摆动,却带起一种诡异。当我的手就要碰触到的时候,乔的手已经悄悄滑过去了,身体的动作也好像快了一分,当我再次准备拉的时候,乔的人,已经越过我有一米的距离。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去拉他的动作,呆楞楞的,我不知道这一瞬间的事,都是怎么发生的,乔又是如何过去的。
而这一切几乎没有人注意,除了我,似乎谁都没发现乔身体的偏移,前一眼还在我面前,有一步的距离。下一眼,他不见了,出现在我身后距离一米远的地方。
那一眼,我向罗琳女神发誓,我没闭过。
“喂,那边的,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巴鲁克大声地吼道,他大概是忍了一段时间,从刚才进酒馆面对其余人的嘲讽开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似乎准备发脾气。
不过我希望他不要伤害到乔,毕竟乔是我的朋友,无论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我都认为他是我的朋友。
“咕噜”
我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砰”
“哗啦啦”
好像有人的酒杯掉了,还有酒洒的声音。
不知道这个酒馆发生了什么,但下一刻我看到乔转过身来。
乔向我问道:“他是你朋友?”
声音很平淡,有些低沉。和我记忆中乔的声音不大一样,可能是时间过去的太久。
十年了。
“恩,他是巴鲁克,我的伙伴。还有......”
我准备向乔介绍我的朋友们,不过他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但他坚毅的眼神,却第一次出现了闪动,然后......
乔好像是在微笑,嘴角微微,一点点,一丝丝,大概是往上翘了吧,说道:“好好珍惜!”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有什么含义,但乔说得很真诚,我不自觉的就点头应了一声。
我还想说些其他,乔已经再次转过身,朝公告墙走去。
“喂,混账......”
巴鲁克还是愤怒了,他似乎马上就要动手,拔出他的大刀。我的心跳加快,内心想要去阻止,但我知道,我拦不住巴鲁克,这一刻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我的手只是保持着去拉乔时的动作。
好在我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巴鲁克。但我知道,我应该跑过去告诉乔,让他赶紧离开酒馆,巴鲁克会伤害他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说,用什么身份去说。是以乔的朋友,还是巴鲁克的敌人,我陷入了两难。
蓦然地低下头,我看见,修把手压在巴鲁克握刀的右手上,我想刚才是修阻止了巴鲁克的动作。
修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帮我?他果然是我在团队里最亲密的朋友。
我抬起头打算看向修,这时我才发现团队里的人除了巴鲁克,正一脸疑惑与愤怒的注视着修,其余人都在看着我。
“克莱夫。”凯文开口和我说道。
他的目光很冷。凯文斜头,用下颌示意我看向乔。
我明白凯文的意思,这一刻,我想我需要做出抉择,我和乔的身份已经不同,我是尊贵的“A”级魔法师,而乔他还只是个见习。
相处七年,从“B”级魔法师加入团队开始,我一直是这个团队里最弱小的。有时我不禁在想,我为这个团队做过什么,他们当初为什么接纳我。
从我加入的那一刻起,在开始的阶段,我不断受到来自高阶人的嘲讽,是他们,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用实力替我捍卫尊严。
我也用努力不断追赶,用七年时间证明了我的价值,成为了一名“A”级魔法师,和他们站在同一高度。
七年时间,我不再弱小,不再自卑,不再孤独。
我是尊贵的,我们是尊贵的,我们的身份是不容践踏的。
刚才乔的行为,显然已经惹怒了巴鲁克,我似乎也明白了巴鲁克之所以发怒的原因,是因为乔没有理会我,巴鲁克的行为一直是在维护我,而我却没有在一开始意识到。
我应该为此负责,只不过乔是我的朋友。
同伴们没有准备动手,他们在等我回答。我想这也是修阻止巴鲁克的理由,他们在让我答复,让我做决定,捍卫巴鲁克的尊严,捍卫我们的尊严。
我看向乔,他还在不紧不慢地看着任务,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他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家酒馆。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乔...”
我准备先和乔说清楚,让他向巴鲁克道歉,希望两人能够和解。
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公告墙边的乔已经揭下了三个任务,正在把它们卷起来,并系上绳子。他的动作很快,好像已经做了很多遍,十分的娴熟。
至于绳子?我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刚才分明没见到他身上有出现过。
系好任务,乔已经转回身,要离去。似乎是看到我在注视他,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会儿。
“再......保重!”
我还没有回话,乔已经走出了酒馆,踏着和来的时候一样,整齐又规律的步伐,而我只是再次呆呆地注视他离开的身影。这让我不知道如何向同伴们交代。
“呼~”
酒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纷乱、吵闹。
这时候,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刚才这个酒馆里说话的,除了我们七个和乔,似乎就没有人再说过。
环视了一圈酒馆,地上不知何时掉落了不少酒杯,倒出的酒水流得满地都是。
“喔擦,小子厉害啊!看不出来这么有胆子,老子佩服!”
之前的胖子走到巴鲁克旁边,右手不断的拍着巴鲁克的肩,每拍一下我都看巴鲁克的身体往胖子一侧歪过去。
“真是厉害,我尿都快吓出来了!”
“妈的,谁扯我裤子!!!”
......
乔走后的酒馆,不时出现一些粗鄙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