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胥经理大驾光临呀!”
薛置端着茶杯站在店门口,看着胥麦月拎着大盒小盒朝自己走来,好像提前知道胥麦月要过来一样,但是她这趟“串门”,连游祈都没说。
“哥,我来跟你们送点丽城特产。”
薛置招招手,让现在门口的小伙子,把胥麦月带来的东西拿回休息室。
胥麦月站在连理街店门口,看着翻新过的招牌,还有里面更新换代的员工——
当她正要踏上台阶的时候,薛置在身后叫住了她:“麦月,等会再进,咱俩在门口聊会儿。”
薛置的手指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伸手在胥麦月面前晃了晃。
刚迈上一个台阶的胥麦月,把脚放了下来,转身又走回到薛置身边。
薛置搓着烟,并没有要点燃的意思,他说:“感觉味道变了。”
胥麦月看着他手里的烟,迷惑:“什么味道变了?烟啊?变了再换别的牌子呗。”
薛置举起茶杯,晃动着半杯茶里的茶叶:“这茶水,喝完浓浓的第一杯,再续水的时候,味道就变了。”
胥麦月又把目光转移到茶杯上:“想喝浓茶就再重新泡一杯啊,这算什么事儿,没茶叶了我爷那多了是,改明儿给你偷来几包。”
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却继续聊着。
薛置把烟放回烟盒里,把茶杯盖上盖子,看着店里,意味深长的说:“再泡一杯,那茶叶就是新的了,放多放少,味道还是跟第一杯不一样啊。”
胥麦月抱着手臂,站在薛置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大哥?你这是失恋了?还是马上要跟不爱的人结婚啊?怎么丧里丧气的。”
“快点呸呸呸,我跟我女朋友感情好着呢。”
呸呸呸——这都跟谁学的啊。
薛置拍拍胥麦月的肩膀:“傻妞啊——”
落下话音,就往店里走了,胥麦月也跟了进去。
连理街店跟几年前大不相同了,不是说装潢陈列,而是人。
之前一起朝夕相处,携手沙场的战友们。
在这一年多来,有一大半都各自为伍,分枝散叶了。
欧奔,一年前在游戏上认识一个美女,了解之后发现是他老乡,深聊下去,结果俩人好上了,趁热打铁,他就辞职回老家,开了家小美发店,好像也快要结婚了,真是网络一线牵,成就这段缘啊。
刘赫良,自从他跟虞一领证之后,他就很少来店了,久而久之的,也就自退了,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胥麦月平时也会跟虞一闲聊两句,但也只是闲聊。
董正阳,行业老江湖了,不愿意再继续做员工,就直接自立门户,自创品牌当起了老板,他带走了他曾经最得力的几位好帮手,小慈、小德、阿忆,这些老员工的冒泡离开,算是打到连理街店的三寸筋脉了。
小鹅,也晋升发型师了,他不愿意离开连理街店,所以在公司学院分配的时候,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留在最初成长的地方,与新同事旧战友共进退。
阿珂,升为创意总监了,对于这个职称的解释,就当是,比普通发型师高两级吧。
薛置,薛经理,啊不,现在应该是薛店长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希望他喝完这口茶水,就不要再想着上一杯的茶叶了。
最后就是客源不断,抬不起头,挪不开脚的游祈了。
身为技术总监兼烫染导师的他,身上的重担可是不比薛置的少,又要做顾客,又要教新来的员工技术论理,所以,平时忙到没时间谈恋爱的人,除了胥麦月,还有“大红人”游祈。
胥麦月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用别样的目光看着正在忙碌的游祈,俗话说的好,认真的男人,最帅。
当一个人,正在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被看的那个人会有感应。
游祈抬起头,看到坐在待客区的胥麦月,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他用口型“千里传音”——等我。
胥麦月点点头,目光转向前台。
她走过去,看着前台姑娘正在低头玩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胥麦月。
薛置在沙发上,伸直了脑袋,看着前台姑娘:“白洁,你干什么呢?顾客站在你面前,你都没有注意到。”
白洁被薛置说笑般的训斥,吓得手机掉在了地上,像极了上课偷吃辣条,被老师当场抓包的样子。
她立马站起来,对胥麦月礼貌的说:“你好,女士,请问做什么项目?”
胥麦月和薛置都笑出声,白洁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理解。
白洁仔细看了一下胥麦月,指着她,说:“哦~你是,你是,我看你好眼熟啊。”
说完,弯腰从电脑旁边拿出一个相框,她把相框放到胥麦月脸前,对比了一下。
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啊,对对对,你就是曾经在跨年会上得了冠军的姐姐!”
胥麦月拿着相框,看到当时跟大伙们的合照,回忆涌翻,幻念如昨。
“区区小事,不足为提,那这几次公司开会,你怎么会没见过我呢?”
白洁:“我来这上班一年不到,就碰到过一次开会,我还请假了。”
胥麦月拿着相框,坐到薛置旁边,她用手摸着照片上的人,一个个的笑容,被定格在那个时光里。
薛置吹着杯子里的热茶:“你别小瞧这张单薄的相片纸,它上面可是承载着,那个时间所有人的回忆。回忆,回忆,回不去的记忆。”
胥麦月一把夺下薛置的茶杯,不顾烫嘴,猛灌一口。
咳咳——
薛置看着胥麦月吸溜着嘴,立马拿回杯子:“嘿,烫不烫啊你就喝,想喝水我去给你倒啊。”
胥麦月扇着嘴,吐着舌头,说:“我尝尝你这茶叶到底什么味儿的,能让你忧愁成这样。”
“在聊什么呢?”
游祈忙完顾客,从后区走来,坐在胥麦月身边。
胥麦月把手捶在游祈的腿上:“游老师,一会儿还有预约客吗?”
游祈把胳膊搭在胥麦月的脖子上,摇摇头。
胥麦月转向还在喝茶的薛置,说:“哥,等会我预约一下游老师,让他给我做个头发。”
薛置漠不关心的说:“你的人,你随便使唤。”
游祈带着胥麦月到洗头床,温柔又娴熟的帮她洗头——
......
游祈梳着胥麦月长长的头发:“有一年多没有给你做过头发了。”
胥麦月摸着手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也有一年多,没做过头发了。”
从游祈刚升发型师的那一天,她就跟他说,以后她的头发,只能交给游祈做。
“游老师,帮我剪短吧。”
游祈握着梳子的手,停顿在她的头发上:“怎么突然想剪短了?”
“留了二十年的长发,也该换个造型了。”
游祈从镜子中,看到胥麦月坚定的眼神,他没有阻止。
这一剪刀下去,引来了同事们的围观。
同样看热闹的薛置,从地上捡起胥麦月剪掉的长发,捆绑了起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你要是哪天后悔了,我可以找人加工一下,再帮你接回去。”
胥麦月笑了,她看着薛置:“哥,别逗了,我的头发,跟你手里拿的,性质一样。”
薛置看着手里端的茶杯,莞尔一笑,拿着那些头发,就回到前台了。
其实,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明白她的意思,那就看透不说透吧。
胥麦月在几个小时内,经历了洗剪吹、烫染护。
看到镜子中,染着薄藤色,蛋卷齐耳发的自己,这个新鲜的自己,少了份稚嫩,多了份成熟。
她的齐刘海长长了,偏分透出了锃亮的额头,显得脸型更立体了。
这时候,傍晚已过,胥麦月挽着游祈的胳膊,跟薛置说,借用一小时,出去吃个饭。
薛置老父亲般的点点头。
胥麦月和游祈,利用大长腿的优势,快马加鞭的穿过几条街,走到了小木屋。
点好餐,他们面对面的坐着,沉默,仿佛刚认识,仿佛不认识,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自然。
他们都看着墙上岁月留下的便利贴,那个最熟悉的角落,早已被后来的便利贴所层层遮盖。
“很久都没有一起来过了。”
“对啊——”
胥麦月的话匣子,还没有完全打开,就已经被关上了。
“你等会回家?”
胥麦月吃着饭,点着头,她没有看他。
“你电动车怎么不骑了?”
“有些旧了,而且天也冷了。”
哦——
硬聊只会让气氛更尴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有了一道透明的结界,他们不知道结界如何形成,也找不到打破结界的突破口。
胥麦月先吃完饭,她去吧台拿了便利贴和笔,顺便把账结了。
这次她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来》——刘若英”,写完就习惯性的贴在那个角落,使劲儿用手摁结实了。
她回到位置上,看着游祈吃完。
“走吧。”
游祈起身准备去结账,被胥麦月叫住,说她已经买过单了。
游祈拿着钱包,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回想跟胥麦月一起吃的这几年饭,这是她第一次结账,也是他们第一次吃的这么匆忙——
走在路边,胥麦月说:“你回去上班吧,我就从这打车走了,我早点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要开始上班了。”
游祈没有说话,他上前搂住了胥麦月,搂得很紧。
胥麦月的手,也缓缓的抬至他的腰间、背部。
她轻拍:“好啦,你赶紧回去上班吧,我到家给你说。”
挣脱了游祈之后,转身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你快回去吧,我到家给你说。”
车开了,游祈对着车尾灯招招手。
在车上,胥麦月发了一条微博:我野蛮生长,没能成为自己的月亮,能遇见你,是银河赐给我的糖。
刚发出去没两分钟,熟悉的陌生网友就来评论了:也许,陪伴月亮最久的,是周围斑斑点点的星。
此刻正在家里准备电话会议的时星移,反复看着这条微博,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不知道中午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以前的店里送特产的胥麦月,一下午都发生了什么。
他没敢去问,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问。
习惯跟着一起发微博的他,也表达了自己此刻的想法: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我要它永远皎洁。
......
转眼到月底——
时星移在办公室,给胥麦月打了个电话:“麦月,下班我去接你吃饭吧?”
正在忙着的胥麦月说:“下班再说吧,我还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加班。”
夜幕刚刚笼罩这座城市,时星移就到她的店门口了,他把车停好,进店坐在沙发上等她。
一直在后面忙碌的胥麦月,很久才发现他的到来,她看了看表:“咦?怎么现在就来了,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呢。”
他一抬头,看到胥麦月剪短了头发,换了颜色,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有气质,更好看了。
时星移靠着沙发,故作镇定的滑动着平板电脑,说:“没事儿,我正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忙你的,我等你,没关系。”
等待的时间很慢,忙碌的时间却很快。
在相同的时间里,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胥麦月换好衣服,跟前台交代了一声,就准备下班了:“走吧,时老板。”
时星移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跟着胥麦月一同走了出去。
前台小姑娘看着他们出门,托着腮跟店里的小技师说:“咱们胥经理跟这个帅哥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小技师说:“你是没见胥经理的男朋友,他俩更搭!”
上车后,时星移问胥麦月:“咱俩去吃饭,你用不用打电话给游祈说一声,免得他误会。”
胥麦月系好安全带,说:“我换衣服的时候给他报备过了,等晚上到了家,再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好了。”
车启动二十分钟后,停在了一栋商业大楼门口。
胥麦月透过玻璃窗往上看,挺高的:“不是去吃饭吗?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时星移停好车,熄好火:“等会上去你就知道了。”
他下车帮胥麦月开门,胥麦月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大楼。
进电梯,时星移熟练的摁了16层的按钮。
“我们要去哪啊?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我这皮包骨头的,可卖不上价。”
时星移看着楼层显示屏,笑笑没说话。
叮咚——
随着电梯的提示音,16层到了。
这个时间点,都下班了,没开灯,墙角的“安全出口”小绿灯也不起任何作用,整层乃至整栋楼都乌漆麻黑,怪慎人的,她寸步不离的跟着时星移。
到了一个玻璃门口,时星移伸手去按门上的红点,隐约看着像是在,摁指纹。
玻璃门开了。
时星移大步向前,在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打开了灯。
眼前突然明亮,所有的事物都将尽收眼底。
“时间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胥麦月念着前台墙上几个大大的亚克力字。
难道,这是他的公司?
“麦月,在门口愣着干嘛,过来啊。”
胥麦月小跑着跟上去,一路看着整齐排列的办公桌,放眼望去一二十个吧,途经还有洽谈室、会议室、会议室二室、财务室、人事部、实验室、机械室等等等等。
超前的装修风格,庞大的办公领域,昂贵的实验器材,高级的办公设施,这全部都散发着钱的味道。
她跟着时星移走到尽头,进了一间门上写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地方。
采光和视野都极其好的办公环境,偌大的空间,只简单摆了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两张小沙发、一张茶几,而已。
有钱人的世界,充满了铺张浪费,他们好像不懂空间利用最大化。
时星移让胥麦月坐在沙发上,沙发的侧面就是一大扇落地窗,擦得干干净净,胥麦月下意识的往外坐了坐。
“这是你的公司?”
“嗯。”
“我现在看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壕气,头上都放着光。”
“哈哈,跟咱们胥经理比,我才是无名小卒啊。”
胥麦月观察着周围环境:“啊对了,你带我来你公司干什么?难道你要在公司给我做饭吃?”
时星移打了个扳指:“你,猜对了一半。”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一个生日蛋糕,放在胥麦月面前的茶几上。
时星移把大衣脱下,放在沙发上,坐在胥麦月对面。
胥麦月这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Bingo!”
“那你怎么不早给我说啊,我都不知道,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时星移细心的把蛋糕打开,一个精致的红丝绒蛋糕脱颖而出,他插上蜡烛,点燃。
他看着胥麦月说:“那你帮我许一个愿望,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胥麦月笑了:“那怎么行,你是寿星,愿望当然是你来许的。”
时星移说:“那我分你一个愿望,快许吧,一会蜡烛烧完了,我就得再等一年了。”
胥麦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我希望,时星移能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长长久久。”
时星移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偷笑着。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许了两个非常普通的愿望,在心里默念:希望胥麦月永远健健康康,希望胥麦月一直快快乐乐。
时星移吹灭了蜡烛,胥麦月好奇的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他摇摇头,“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胥麦月说:“啊,那我刚才的愿望都说出来了,会不会也不灵了啊。”
时星移拿刀子切了两块蛋糕,给胥麦月了一块,说:“不会啊,你是帮我许的,所以你要说出来让我知道啊。”
胥麦月吃了一口蛋糕,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晃动着身子:“好好吃!”
时星移拨开了胥麦月嘴里的头发:“你怎么吃东西跟个小孩一样,还吃头发。”
胥麦月从包里摸出一根皮筋,在头顶上扎了个冲天炮,瞬间变可爱:“怎么?你在羡慕我有头发吃?要不要借你一撮?”
咦——有内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