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杨幺在龙阳正式重建大楚政权,自称大圣天王,旗帜也书此字,并用以纪年。拥立钟子仪为太子,设置三衙等机构和官属名号,分封一批有功将领为都督。五月一日,杨幺率领各都督来到益阳黄家湖,看望当地义军,巡视水寨军事防务,并连日赐宴,分功赐将。封刘衡为殿帅,黄诚为马帅,夏诚为步帅,杨钦为军马太尉,周伦则统管乡社水陆军马,张彦通、黄缺子、白德、尹三郎等八十多人为统制。
钟子仪被封为太子后,义军上上下下均以臣礼事之,动不动就是“太子殿下如何如何。”这让钟子仪很不习惯,有时候看到别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想笑,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一切是自己不能控制的,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算了。
见到杨幺时,钟子仪要称杨幺为大圣天王陛下。好在义军队伍中绝大多数都是贫苦农民出身,一般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对君君臣臣的那一套并不通,所以遵循君臣之礼并不像大宋朝廷那样严苛,一般的马马虎虎就可以了。钟子仪对一般人称他为太子殿下也就算了,最难受的就是史行、徐志豪、韩仁武和龙小明几个师兄弟对他的称谓。一直都是很好的师兄弟,可以直呼其名。登基大典后,徐志豪他们都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叫钟子仪“师兄”、“师弟”或者他的本名了,只有随众人称呼他为太子殿下,等众人走了后,钟子仪私下里跟他们说,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他,这样大家都显得自在一些,否则大家都会觉得很拘谨,自己更是觉得难受。
史行和徐志豪他们都是了解钟子仪的为人的,很体谅钟子仪的心境,都答应了。徐志豪还安慰钟子仪道:“你放心,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说过,支持你做这个太子,现在又怎会在意一个太子的称呼?重要的是我们要团结起来,把义军的这种胜利的势头保持下去。”听到徐志豪这样说,钟子仪心中稍微好过一些了。
至于吕清丹,以前在听尹三郎对钟子仪说他要做太子的时候,她也只是知道,不管钟子仪干什么,自己都会支持他的,但是却从没有具体想过一切变成现实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因为钟子仪一直非常忙,没有什么功夫,也没有想到过要和吕清丹讨论称谓这个问题。当新王登基大典过后,吕清丹看见义军上上下下都恭恭敬敬地称钟子仪为太子殿下时,她就一个人在心里想:“别人现在都称仪哥哥为太子殿下,我还是喊他仪哥哥,还是改口呢?”她已经开始觉得现在钟子仪已不像以前那样是一个仗剑走江湖的少年了,而是一个重任在肩,有很多大事要做的大人了,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当着别人的面再叫钟子仪为仪哥哥是不是有些不妥,于是她皱着眉头在心里重复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尽量想让这个称呼变得熟悉一点,可是重复了好几遍后,她怎么也不习惯,只好叹气道:“好别扭的称呼。”她从小就喊钟子仪为仪哥哥,已经喊惯了,现在要她改口,叫钟子仪是太子殿下,她怎么也不习惯。于是她只好嘟着嘴巴去找钟子仪,到了门口还要人先通报后才能进去。她平常总是无忧无虑的,很少生气,这回脸上却有点阴云了。
钟子仪一见她的样子,连忙问道:“你怎么啦?好像是生气了?怎么了?”吕清丹委屈地说道:“仪哥哥,你说,我以后是叫你仪哥哥,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叫你太子殿下呢?”这时钟子仪刚刚才和徐志豪等师兄弟们商讨过称谓这个问题,见吕清丹又来问称呼这个难题,不禁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没有立刻答话。
吕清丹见他没有说话,心中一惊,说道:“你不会是想说,我也要叫你太子殿下吧?见到你还要行礼?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干!”在她心里,仪哥哥就是一个大哥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而且她心中根本就没有等级观念,又如何习惯去做这些事情?这已经违反了她的本性了。
钟子仪道:“谁也没有勉强你做这些事啊。”吕清丹道:“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话?是不是感到为难呢?”钟子仪道:“我今天才知道,做太子就要底下人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行礼,称自己是殿下,否则就显得这个太子没有权威了,同时呢,也失去了自由,这就是做太子的代价!”
吕清丹道:“做太子的代价?”认真地想了起来,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钟子仪道:“是啊,整天就是这些繁文缛节,烦不胜烦,还不能随便说。”吕清丹顿时不再生气了,心里感到很内疚,拉着钟子仪的手轻轻说道:“对不起,仪哥哥,我刚才不该生气的,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叫你太子殿下,想着想着,就来找你了,原来,你比我还烦。”
钟子仪舒了口气道:“这没什么,只要你理解我就好。”吕清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仪哥哥,也许你根本不适合做太子。”
钟子仪一惊,说道:“你说什么?”吕清丹道:“我说你也许根本不适合做太子,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什么礼节啊,称呼啊,权威啊,我看杨首领就不是这样,别人对他恭恭敬敬,他都习以为常,好像他天生就应该受人尊敬似的,要是你,会习惯这样吗?”钟子仪摇摇头。
吕清丹道:“你和杨首领是不一样的人,也许你只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钟子仪苦笑道:“是啊,我从小在小山村长大,舅舅告诉我,只要做一个平常的老百姓就行了,不要去做官。我从小就不喜欢官场的腐败,也不想去做什么官。你说得对,我只适合自由自在的生活。”
吕清丹道:“你和杨首领不一样,而杨首领和你的爹爹却是一样的,他们也许生来就应该出人头地,带领别人去干大事。”想起爹爹,钟子仪心头一亮,豪气顿生,站起来大声说道:“是啊,爹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是钟相的儿子,应该继承他的遗志,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说到这儿,他觉得心情顿时开朗起来,说道:“不就是一个太子殿下的称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做事应该不拘小节,如果连一个称呼都那么在乎,还怎么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转头对吕清丹道:“清丹,你说我说得对吗?”吕清丹眨着眼睛望着他,觉得他的变化可真快,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钟子仪很有信心地点点头,说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