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仪不禁猛一拍桌子,叫道:“好。”尹三郎看着他道:“可惜啊,起义却没有持续多久。那个狡猾的孔彦舟见打仗是打不赢我们的,就想出一条诡计。他让人在我们起义军中间散布说:‘爷若休时我也休,依旧乘舟向东流。’意思是说如果起义军不去打他孔彦舟的盗军,他孔彦舟也就从此离开这儿,不再和起义军作对,假装怕了我们起义军,并不想和我们进行决战。我记得姐夫听见这句话时,不禁哈哈大笑,当真是信了这句话。
谁知那孔彦舟却派了奸细来到我们这儿,要求‘入教’,姐夫没有识破孔彦舟的这条诡计,结果起义军队伍中混进来内奸。一个多月后,孔彦舟由内奸作为他的内应,在掌握了我们起义军的内部情况后,突然大举进攻,由于我们准备不足,举事失败,当时姐夫、姐姐和你的三个哥哥被迫逃进一个山谷中避难,却被当地的一个地主带人捉住了,就这样姐夫一家被孔彦舟押送到了朝廷,最后被处死。”说到这儿,尹三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住了口。
钟子仪虽然已经知道父母亲和三个哥哥的最后结局,但是听舅舅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得还是心如刀绞,悲从中来,要不是有众人在场,他真想再狠狠地痛哭一场。听到舅舅这样说了一番父亲的事情以后,他心里现在不仅有痛苦,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钟子仪觉得很是自豪,自己能有这样能为老百姓说话做事,而且还能得到老百姓们的一致认可的父亲。父亲一生做的是大事,心中想的是老百姓,想的是怎样进行国家变革才能让老百姓们生活得更好,做的是一般人不敢做的事,反抗皇帝,反抗朝廷,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钟子仪想,自己从小到大也很关心国事,心中也痛恨官场黑暗,奸臣当道,国家越来越腐败,民不聊生,也想着有一天要做大事,可是一些想法都是模模糊糊的,没有一个具体明确的目标,虽然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事情才算做为国为家出力,而这些问题在自己的父亲这儿全部被解决了,父亲不仅有思想,更有实干,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起义军上上下下都非常尊崇他。想到这儿,钟子仪不想哭了,他在心里默默思索着父亲所做的一切,心中非常激动。
只听尹三郎又继续说道:“姐夫生前为人非常正直,非常能干,生活朴素,一颗心全部都扑在举事上面,而姐姐也一直非常懂得姐夫的心思,所以无论姐夫做什么事情,姐姐都全力支持他。自从姐夫开始有举事的想法后,姐姐从来就没有说过反对的话,而是一直信任他,理解他。姐姐不仅全力支持姐夫,而且对你的三个哥哥也是严加管教,督促他们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好好作出一番事业来。只是有一件事,姐姐和姐夫之间的意见不同,那就是你。”
尹三郎望着钟子仪说道:“姐夫曾经说过;‘既然这一生要为老百姓举事,就不能怕死。我们钟家人都是不怕死的,就是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他并不同意姐姐要把你放在外面养大的想法。姐姐却是考虑到了举事的危险性,所以才瞒着姐夫,在刚刚生下你不久,就让我带着你离开武陵,在外面把你抚养成人,目的就是万一举事失败了,也能为钟家留下一根苗。姐夫后来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派人四处寻找,才会有你张百根叔叔到村子里来这样一件事。”钟子仪听到这儿,才了解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尹三郎说到这儿,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尹三郎讲述。杨幺也一直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脸色郑重地听着,不时看看钟子仪的表情,后来听到尹三郎最后叙述钟相被杀害的时候,杨幺不禁神色沉痛,脸色显得更加红了,眼睛里泛着泪光。
这时他对钟子仪说道:“钟老爷举事以后,一直把攻打州县作为主要的作战目标,他曾经派人攻打桃源县城和澧州等地,都取得了胜利,但是可惜,我们队伍中混进了孔彦舟的奸细,结果导致钟老爷惨遭杀害,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曾经立誓,一定要用孔彦舟的血去拜祭钟老爷!只可惜,孔彦舟不久就被朝廷调离这里,换上什么荆南府程昌寓到鼎州任鼎澧路镇抚使,真是便宜了这个畜牲!”说完一拳狠狠地打在桌子上。大厅里没有人说话,都望着杨幺。
杨幺深吸了一口气,又对钟子仪说道:“钟老爷一家去了以后,消息传到队伍中,很多兄弟都痛哭失声,不敢相信钟老爷就这么走了,我也是一样,如遭雷击,心中就像有一棵大树突然就这么倒了。很多兄弟哭道:‘钟老爷,你一走,我们应该怎么办哪?’我也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说着,他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然后停住,凛然说道:“当时我想,绝不能就这样倒下去了,钟老爷虽然去了,但是他还有事业没有完成,他的在天之灵现在一定在看着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完成他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情,要让天下所有良善百姓都能够有饭吃,有衣穿,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全天下的老百姓,所以我们绝不能放弃钟老爷生前的理想,为了这一理想,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
钟子仪激动地说道:“说得好,杨首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杨幺道:“子仪,你过奖了。我们起义军里面的每一个人,若不是被金兵、官府、盗军或者地主逼得走投无路的话,都不会在这刀口上舔血的,谁不想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