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晏晏的错觉，她只觉衍哥哥回来后整个人要恍惚不少。
他时常一个人坐在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晏晏这天又没看见他，绕了一圈在后院的梧桐树下找到了他。
衍哥哥。
她哒哒地跑过去。
宋博衍抬眼，穿着素白衫裙的女孩已至身前，她的气色比当年好了太多，尚未沾染脂粉的脸蛋晶莹剔透。
“晏晏，怎么了？”他摸了摸她的脸，暗叹一声，难怪公子那么喜欢捏。
晏晏坐到他身边，衍哥哥，你不开心吗？
“怎么这么问？”
你好像有心事。
晏晏挠挠头，也不知自己说得对不对。
“晏晏，有些事你不懂，等你长大自然会明白。”
晏晏见他始终对自己一副小孩子的口吻，懊恼地比划。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四岁，再过五个月就……及笄了。
宋博衍目光微顿，倒是意外晏晏会这么说，是啊，再过五个月她就及笄了，也到了成婚的年龄。
对于婚姻大事，他其实一点也不担心晏晏，和公子相处这么久，他自是知道公子对晏晏是有意的。
晏晏从衣袋里拿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满月图案。
衍哥哥，过几日是你十九岁生辰，这个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晏晏本想等衍哥哥生辰当天拿出来，可她见衍哥哥情绪不太好，就想提前送出来让他开心。
“谢谢晏晏。”宋博衍笑着接过，小心翼翼地揣进衣袖里。
晏晏心里有点失落但被她掩藏得很好，衍哥哥为什么不问问她，满月是什么意思？
*
深夜，晏晏被噩梦惊醒，梦里绝望的嘶吼似乎仿在耳边。
许久未曾梦见那场天雷大火了。
她起身倒了一杯水，喝完后心里的惊恐才消散不少。
忽然听到屋外有动静，她趴在窗上戳了一个洞暗暗观察，她看到衍哥哥打开后门出去，然后公子尾随其后。
她犹豫了一会追上去，一出门两人的身影都不见了，她在后门等了很久都没人回来。
直到两个时辰后，她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慌乱地躲到柱子后面。
被衍哥哥发现她这么晚还不睡觉，定会数落她的。
结果，她看到是公子回来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她往后门又看了看，衍哥哥呢？
晏晏放慢了脚步跟上去，等她到公子屋外时，恰好听到公子在说话。
“他已经死了，把这个套在尸体上，制造出溺水身亡的事故。”
“是，公子。”
晏晏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压低了身子往回走，直到回到自己房间才敢大口呼吸。
她马上跳上床，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这一切都是梦，明早醒来，还是会和往常一样。
一定会的。
可第二日，第三日，晏晏再也没有看到过宋博衍，公子说，他让方叔去收田租，可方叔闪了腰，阿衍就自荐去，谁知两天了都还没回来。
五日后的清晨，院子里吵吵闹闹一片，晏晏推开房门看到院子中央放了一个人，冰冷得没有一丝气息。
他的脸部肿胀，身体发白，隐隐泛着黑气，腰间佩戴了一个满月图案的荷包。
白苍宁急急跑来遮住晏晏的双眼，“晏晏，别看，公子在这儿。”
他又叫她晏晏了，嗓音低沉又温柔，一如当初在寒潭做了恶作剧后轻哄的他。
可这次晏晏却没有像当初那般不敢反抗，她拿下他的手狠狠咬在嘴里，咬出了血也不罢手。
她左手摁住他的手咬，右手颤抖指着他。
凶手！凶手！他是凶手！
旁人不懂她的意思，或者是，就算懂，也装作不懂。
白苍宁瞧着她嘴角都染了血，痴痴地笑开，也不阻止她。
还是管家看不过去，一掌劈在她的后颈才解救了那只手。
“公子，你没事吧？”
“无碍。”手上还在滴滴流着血，白苍宁却不顾伤口的疼痛，抱起晏晏回房。
他坐在床边俯视她，拿出手帕将她嘴角的血擦掉，整个轮廓都淬满了温柔。
之后晏晏醒来，不是声泪俱下地冲公子吼，就是毫不留情地对公子拳打脚踢。
她没有比划任何手势，可他仿佛能听到来自她内心的愤怒与悲鸣。
你是魔鬼！凶手！你把我的衍哥哥还回来！
白苍宁想，他可真笨，怎么从前就认定了他们是亲生兄妹呢？
“晏晏，他已经死了，所以你好好的恨我，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
为了好好照顾晏晏，白苍宁放弃了准备已久的科举考试。
此事被白老爷知道后，雷霆震怒，他的儿子怎么能允许被一个下人糟践！
他想将晏晏送走，刚送走十里远，白苍宁就带人拦下，回来后他拿了把刀以死相逼。
“爹，晏晏是我的命，我离不开她。”
白老爷跌坐在椅子上，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白苍宁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自知愧对白家，但请爹谅解孩儿。”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爱的儿子，白老爷终不忍心，“罢了，随你去吧。”
白苍宁目光送走白老爷的背影，他把刀扔在一旁，盘腿哭得像个小孩。
耳边响起稚嫩的童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爹爹，长大后我也要做一个孝延双亲、光宗耀祖的人。”
男子发出爽朗的大笑，“儿子长大了，爹爹为你骄傲。”
爹，对不起。
*
白苍宁在晏晏绝食第三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他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手背都冒起了青筋。
“想绝食轻生？你不是恨我么？你不是想替你衍哥哥报仇么？你这样一副虚弱的身体，只会让我高兴和……”他凉薄一笑，“……让宋博衍死不瞑目。”
那四个字落下，晏晏疯狂得想要冲他打过去，可几日未进食，她一动就倒在了床上。
晏晏很绝望，衍哥哥，怎么办，晏晏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杀了他。
白苍宁走后，有下人送餐进来，晏晏不再绝食，大口大口地朝嘴里塞食物。
突然吃得急，胃部一下承受不住，她吐了好几次。
白苍宁在屋外听到那阵阵呕吐声，眼角蔓延开一丝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