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一周的军训成了天边的流云,风吹散了,也就忘了。烈日下流过的汗,埋怨过的话都隐匿在记忆里了。
只有张晓萌还在留恋军训,因为只有那些日子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偷看李渊。军训结束了,日日见到李渊的念头就成了奢望。
这天班主任要选定班干部,张晓萌成了学习委员。谁都知道这是个肥差,尤其是大考时势必能得到各科老师庇佑。但没人想到馅饼会落在成绩平平的张晓萌嘴里。
课间,班主任将张晓萌叫到办公室,笑得满脸褶子,“这个,晓萌啊,你进班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老师相信你后天的努力,”班主任顿了顿,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继续说道“尤其是你还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父亲,虎父无犬女啊!回去向你父亲给万老师带声好!”
张晓萌把拒绝咽到了肚子里,大概是习惯了被言过其实地奉承,因为她有个当教育局局长的父亲。
回到教室后,张晓萌明显感受到同学们投来的奇异的目光。八卦是繁重学习的必要调剂,透风的墙处处有。省了不安,稳如泰山,张晓萌拿出英语书自顾自看了起来。这时的她像一座漂浮在周遭全是碎冰的孤独的冰山,那样兀立而无力,没有一块碎冰靠近。
英语书上的单词一个也看不进去,连插图也入不了眼,张晓萌关上书,犹豫一番,主动拍了拍朱盼的胳膊,“哎,……”
朱盼抬眼。
张晓萌看着朱盼冷漠的眼神,有些退缩,但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不至于很,有点。”朱盼的眼神很轻蔑,但并非只对张晓萌。
“因为我是关系户吗?”张晓萌太想找人说说话了,“关系户”三个字将她压抑到窒息,再不一吐为快就抑郁了。
“不是,谁关心你是谁?”朱盼的话像利刃,直接而刺疼。
“那是为什么?”张晓萌松了一口气,话虽难听,但至少撇开了“关系户”。
“讨厌你做作……”朱盼不再说话。转过脸,侧脸的长发像与世隔绝的屏障。
张晓萌呆愣着,不再追问,利刃终于割破手腕,有鲜红的血丝丝渗透出来。她翻开英语书,用力去看每一个字母。
回到家,父亲不在,问好的事正好作罢。家里的保姆刘阿姨笑脸相迎,又问张晓萌饿不饿,又满怀感激地告诉张晓萌她儿子从农村转到市一小的事终于办妥了。
“那太好了!”张晓萌勉强笑了笑,一向与她亲近的刘阿姨此刻看来全是势利。父亲对谁都神通广大,除了张晓萌。
张晓萌正要上楼,刘阿姨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晓萌,等等,刚取的,江一齐的信!”信递给张晓萌后,刘阿姨不再多言,虽看得出张晓萌的失神,但明知问了她也不会说,便给了信去做饭了。
白净的铜版纸质的信封,像一张待画的宣纸,正面写着“张晓萌亲启”,再无其他。想来这封信的邮差定是熟人,信也是直接放在家门口的收件箱里的。张晓萌撕开信封,信纸上的墨水味再熟悉不过,江一齐用的还是那支笔和那款墨水。初中时张晓萌随手在地摊上买的一支十几块钱的粉红色水货钢笔,以及那瓶几块钱的水货蓝色墨水。随手送给江一齐,他用了这几年。
“张晓萌:
你好吗?
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江一齐”
“真是个傻子,千里迢迢写封信就这么几个字!”张晓萌在心里暗自发笑,又觉委屈,只想把今天的不痛快一并寄给江一齐,了事。正准备下笔,手机响了,“江一齐”!
“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太短了吧!”
“没指望你回。”
“那你费那个劲儿干嘛?矫情!”
“闲着无聊。”
“哎,你是无聊了,我是处处受排挤。要是我还能跟你一个班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怎么了?”
“算了算了,不想再说了,我挂了,要学习!”
“行,我十一回了再说。”
江一齐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棉花,听起来永远都是柔软舒适的。傍晚时,天台上的秋风有一丝凉意,长袖的棉麻白衬衣已经挡不住,不知张晓萌记不记得早晚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