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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世事如棋】

老竹轻曳,青叶蹁跹,秋景飒然,佳人曼舞,满面病容削粉黛,依竹犹舞归去来。是一曲琴声缓和了生死的脚步,是一缕情丝融化了生命的温度。满院竹花将开未开,忍着最后的时光,伴伊人短暂余生。人说竹花开时,花颜细碎,花香幽如兰,酣如桂,一开连岁,谢后凋亡。宛如这对苦命鸳鸯的缘分,似悬在枝上半黄的残叶,时时刻刻都可能随风落尘。

挽秋居内,命七天|操|琴轻奏,他的妻子秋别绕竹而舞,水袖起落间,是秋别对生的热爱,也是命七天对生的渴求。偶尔目光交错,深情落于对方眉间,无需言语,心自能明。

隐于挽秋居院外的三人无言无声,看着命七天夫妇琴瑟和鸣的样子,谁都不忍去破坏这份和静安然,刚冲来此地的那股焦急,也被秋别的舞姿平和了心情。

倏然一滴佛泪滑落面颊,灵心异佛愣了愣,选择转身静静离开。

“异佛啊,不是命七天死就是你死,这种时候不能心软啊。”秦假仙和元元心跟着灵心异佛出来,在山路上,秦假仙觉得自己也被命七天夫妇的深情感动,可灵心异佛是自己的同志朋友,再感动也不能不管异佛死活。秦假仙无奈地叹道,“虽然我很同情命七天的遭遇,看起来他娘子病殃殃的,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可是人家现在毕竟很幸福,我实在是做不出棒打鸳鸯这种事。”

“这的确是件为难的事……”元元心也愁眉深锁,“难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再找人从头开始练菩萨印也来不及了,实在不行还是得从命七天下手。”秦假仙挠了挠头,“这件事交给我办吧,我的方法虽然很|龌|龊,但是只要能救异佛,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吾惹的祸,有何办法,任何罪业吾都愿担。”

他们一同看向灵心异佛,异佛终于停下脚步,却闭起眼,神情祥和安宁。

……

‘这滴泪,是你的,还是吾的?’

“明心见性,花开见佛。吾已参悟三千世情,早不再为此动心,只愿人世圆满,吾入地狱无悔。”灵心异佛合十缓缓开口,“而你本是有情人,自然难舍情缘。”

……

“异佛啊,你在讲啥?我们……”灵心异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秦假仙摸不着头脑,刚问了一句,就被元元心拦住了。

“嘘,人家师兄弟之间的对话,先别打扰,一旁暂候。”

“喔——”

……

‘是吾的泪吗?听说,欢喜时的泪是甜的,悲伤时的泪是苦的,不知……’

灵心异佛轻指抚面,浅尝残泪,答道:“吾所感者,悲喜交加。”

‘悲是为你之将死,那么喜从何来?’

“乃是喜有情人终成眷属。陪伴哪怕再短,在身边,须臾也是永恒。”

‘是啊,你是佛,佛渡世人无悲无喜,可吾仍是人,会为世间情义动心。亲情,友情,爱情,情至甘,让人不惜一切;情至美,让人抛却生死;情至苦,让人灭顶沉沦。吾想成佛,又不想成佛,因为吾放不下这个情字。’

“阿弥陀佛,真难得你今日如此感慨,是因第一次入世心有体悟吗?”

‘不知也。吾修行浅,哪有这么多体悟,只是心内觉得酸涩罢了。’

“所以你做出了与吾同样的抉择?”

‘嗯。请让秦假仙告知命七天,秋别的病,乃先天血气不足,长久瘀滞而亏命力,让命七天带她前往灵蛊山,寻蛊后绯羽怨姬求医,希望他们能就此平安退隐。’

“善哉。”

‘另外,为了不使同志担心,不妨对他们说,就算没有菩萨印第十式,吾也有办法自救。善意的谎言也不算诳言了。’

“圆融通慧,一禅入心。回云渡山以后,好好修炼,有缘我们将在佛前再会。”

‘但看天命吧。’

……

交谈毕,灵心异佛转身对秦假仙说明了师弟的请求,听得那两人将信将疑,不过秦假仙还是回去将生机转达给了命七天。

由于天命了结之前不能回云渡山,灵心异佛决定到琉璃仙境静等天时来到,还准备在最后一刻再向大家说明情由。可刚至琉璃仙境,路上还说得好好的,以为大彻大悟的师弟竟然趁他呕红精神不济之时,散出自己全部的护魂佛气,硬是将波幻迷掌的伤气全数吸进自己的元灵之中。灵心异佛|肉|身伤患顿时解除,众人惊诧之际,只见他身上另一股佛气如决堤之江急速溃散——

……

“这是吾的天命,你不该如此啊——”灵心异佛悲痛地说,马上盘膝打坐欲从外部稳定元神。

‘安心,吾只是一条残魂,不会再死了。吾现在这个状态,是最脆弱,也是最无敌的状态。谁都可以消灭吾,谁也无法彻底消灭吾。大不了就是恢复成不能讲话,无感无识的一团灵气,百年后又能再回来。其实吾已经改了你的命,只是到最后心软了,命七天不死,就必须有人顶下这个劫。现在这样也好,这也是吾最后的底牌,不论如何,你的命劫终于化解了。’

“吾马上带你回云渡山!”

‘不可,天时还未到,不可回去。’

“天时究竟何时才到?”

‘这……天机不可泄露。但从吾退化为灵气开始,你的天命才算真正尽了,此后深山退隐,不可再以灵心异佛的身份出现,以免搅乱天数,为师尊带去不可知的危机。’

“唉……吾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顺天,吾逆天,皆是天命。佛者,不可动心。稳定众人情绪乃是首要。’

……

“异佛,你感觉如何?”见灵心异佛居然自动治愈了波幻迷掌的伤势,素还真不可思议地替他把脉也察觉不出一丝脉象紊乱。

“素还真,吾天时将至,未来天虎卫世的使命,要辛苦各位了。”灵心异佛依旧闭目静坐,心中虽是不忍,但他亦知天命不可违。

“异佛,你神色悲切,方才跟弦上玄说了些什么?”元元心观察入微,不禁紧张起来。

“他的劫,吾的业,待天时来到,余生,吾会珍重此残躯重新修行,不负师弟赐命之恩。”

“赐命??”

众人闻言惊愕,此时,太黄君竟像算准了时机,带着蓝晶人和冷剑白狐来琉璃仙境闹事,欲拖延灵心异佛救治时机。琉璃仙境众人怒火蹿升,就算面对已经修复的紫霹雳也毫无惧色,别说一对一了,元元心叶小钗几个高手联手齐上,太黄君再次抛下同志率先逃走,可怜的蓝晶人这次没有这么好运了,被当场生擒。

“异佛,事情未至极端,我们现在有蓝晶人在手,再求命七天帮忙……”

灵心异佛打断了素还真。

“不可再去打扰退隐的有情人。”

佛气溃散无法可阻,丝丝缕缕如流逝的生命,抓不住也挽不回。灵心异佛不再试图稳固,反而将自身的佛气也全部释放出来。师弟不让回云渡山破坏天时,那便让师尊感应佛气亲自来到,也许如此,师弟还有一线生机吧……

顿时整个琉璃仙境被煌煌佛气映得半天霓彩,瑞光千丈。明白的人心中悲凉,懵懂的人不明所以,大家都在等待那个所谓的天时。

突然,一道高八度玄音诗号穿透云霄直刺翠環山,震得众人耳膜发颤,举目只见一团佛字光球,排开七彩祥云,御风破空降临。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来者佛气比灵心异佛更为宏大,二话不说,自光球中发出一道威可撼天的气功,不偏不倚正中被放置在灵心异佛对面的紫霹雳。机器内中的蓝晶人顿成灰飞,掌劲难伤的紫霹雳竟也被打得碎零件散落一地。

“菩萨印第十式?!”在场唯一见过菩萨印第十式的素还真惊骇于来者掌力,那是比荫尸人强了数百倍,乃至千倍的掌功,也只有紫霹雳这种传世机器能扛得下吧……

“师尊!”灵心异佛呕出一口黑血,赶忙对着光球三叩首,“师尊来得及时,再晚片刻,师弟性命堪虑,多谢师尊救命。”

“求仁得仁,不枉也。吾徒,随吾回去。”

“前辈!前辈啊——”

素还真还在后面追着喊,灵心异佛已经被吸入光球中直接飞离了翠環山。

“灵心异佛的天命尽了,代表他的师父百世经纶·一页书即将入世。”总是来得很及时的崎路人又坐着车安逸地进入琉璃仙境。

“那位便是百世经纶·一页书前辈吗?果真惊人。”素还真拂尘一摆,看了看地上散乱的紫霹雳碎片,仍在惊心一页书那一掌。

“异佛的天命了结,那弦上玄呢?他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始终没搞明白的元元心这才缓过神来,看过一页书的威势,他居然在心里盘算自家师父是不是能打得过人家师父这种事。

“应该也无事了,正道再添百世经纶这份助力,可谓天虎添翼。”崎路人轻松笑道,“只可惜自始至终,皆无机会见见弦上玄的庐山真面目,甚为可惜。改日等他彻底康复,定要上云渡山与他当面一会。”

“劣者也有此意。这段日子实受弦上玄大师诸多照拂,若不当面致谢实在难安。”

前一刻还在痛心同志将亡,现在事情也算圆满,众人平安,素还真又准备请大家喝茶。

“异佛与弦上玄既然已经平安,吾离开时久,也该回去探望师长。”元元心突然说,“离开前还请叶小钗成全吾的心愿,与吾进行剑诀。”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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