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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岂与争锋】

“身带魔气之人,岂能统领玄宗!”下方众多道生中突然有人疾言反对,更转头煽动其他人。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多,似乎不止一两个人笃定玄鸣涛身带魔气。人群中的白子墨焦急地想要跟大家解释,可根本没人搭理他,大家群情激昂要玄鸣涛给出说法。也有一部分与玄鸣涛交好的道生不愿相信事实,非要替新任宗主辩护,双方形成对垒之势。

见此情况,双尊诧异地看向玄鸣涛,他们自以为圣魔双气之事除了他们三人,只有苍,紫荆衣,白子墨和万圣岩的高层知晓。师兄们与玄鸣涛素来关系甚密,断然不会泄露机密,为何竟有这么多知情者?!

双尊疑惑间,未发觉紫荆衣一贯旁观玩世的不羁眼神划过一丝异样,微微皱眉斜了身边的金鎏影一眼。金鎏影并未回应,顾自全神关注着玄鸣涛的应对。他从方才见到继任者不是先前内定的赭杉军,而变成了最不可能,根基最弱的玄鸣涛时,那一瞬间的愕然,随之是爆升而起的愤怒与不甘。虽然被完全隐藏在最平静的表情之下,但仍逃不过一直担心他的挚友紫荆衣的眼睛。幸好早早针对玄鸣涛身具魔气一事做下安排,正可趁此时大做文章,逼使宗主再择继任者。

当紫荆衣隐约感觉到金鎏影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不禁眉头更加紧锁。其实只要不是苍接位,赭杉军和玄鸣涛谁当宗主紫荆衣都无所谓,当然如果能让金鎏影一偿宿愿就更好了。虽说赭杉军上位心里确实有些别扭,毕竟奇首也是输给了赭杉军,再输宗主位,只怕好友无法承受。但想不到老宗主竟然跳过金鎏影选择了最小的徒弟,连提都没提金鎏影的名字。而且看玄鸣涛的模样定是修为大幅提升,想必老宗主为了让小徒弟上位煞费苦心,也难怪好友金鎏影心理不平衡。只是,金鎏影居然用他们的闲聊之言作为反攻之器,这突如其来的群心反戈往往是致命的,两边都是友,真是使人为难……

其他三弦双奇也震惊不已,赭杉军虽一时诧异,但仍选择先平息乱潮,只有苍一如往常的气定神闲,端着拂尘,扶着老弦首稳然站在玄鸣涛身边,支持的意思甚明,一脸的理所当然。

出乎意料,最应该慌乱的人此时却最为镇定,与苍一样稳立泰山。毫无波澜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淡然地扫过那些窜动的人头。依照以往的个性,他应该手足无措赶快编好一套说辞,但现在,身具三尊之能,更兼圣魔之力与佛言枷锁之功,这种突破天际的根基修为再怂就过分了。魔气这种事就算被人知道又能怎么样,实力不允许低调有什么办法,反正也没剩几天好活了,不恣意放纵一回都对不起自己。

不过仔细一想,这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一定是紫荆衣告诉了金鎏影。想不到金鎏影对名利权势的渴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连毫无威胁性,今天之前根基都比不上他四成的小师弟也预先设下防范。在玄鸣涛接位之时,下面早布的暗桩就开始起哄扩散,只怕就算他不接位,宗主嫡传这个身份摆脱不了,金鎏影迟早还是会动手斩草除根。那么今日若是赭杉接位呢?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被引去东海岸受伏遇劫?

这样比起来,这种诛心攻讦不过小事。玄鸣涛镇定地微微阖眼,片刻再睁开时已理清各中关系,但他不发一语,只负手于后看着嘈杂众人,缓缓释放自己的武息。玄天殿广场中的流风逐渐变强,一些修为深厚的,比如身边的四弦四奇,远处的天座悟僧等,早已敛息纳气守住真元,下方一些吵闹声最重的道子们还没察觉场上气氛已变,依旧不知进退地喧哗着。

一寸一寸,渐渐侵蚀在场之人的精神,武息再扩三分,整个玄天殿范围的空间都似有隐隐扭曲,周围草木寂然不动,时间流速变得异常缓慢,心跳声却被放大了数倍重重敲击耳膜。沉重的压迫感慑人心魄,尤其是那些多嘴饶舌之辈,虚有其表之徒,早已承受不住,纷纷跪倒在地汗流浃背。

想不到这弱得毫不起眼的小师弟,两日不见修为竟提升如斯,师尊真是太偏心太不公!金鎏影努力克制自己即将自额角流下的冷汗,只是五分武息威压,居然让自己当众出丑。如今这玄鸣涛倒是难除了,只怪没有早下手,必须再想其他办法!脑中思绪急转,金鎏影暗自盘算——‘如今看来,玄鸣涛是想替两个老的上阵,那就让他与苍共丧赦天神封大阵之中,一同为玄宗,为吾金鎏影一统道境的大业青史留名。至于最后一个威胁——’

……

玄鸣涛脸上的淡漠未曾少减,从未体验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让他不可自拔……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搭住自己的右手臂,微微侧脸,原来是苍师兄。玄鸣涛即刻收敛武息压力,只余一分威慑。

“现在能静静听吾讲话了吗?”停顿一秒,下方再无异议。玄鸣涛沉声缓调地说,“师尊年迈,吾实不忍他再劳心累苦,既已传此责于吾,吾当挑起大任。”再环视一圈众人,很好,都在安静听他说话。

“但既有道友同修心存疑议,吾也不勉强,信吾者自从之。为保玄宗道脉正统,吾玄鸣涛在此立誓,魔祸不灭,吾不接尊位——”身边的师尊师兄们又被他不按套路出牌讶异到,他还沉迷于发表着自己慷慨的演说。

“今日,便暂以代理宗主身份,领导众人一同对抗异度魔界,如此也不负师尊,师叔,与众同修的托付信任。

话音刚落,只闻下方一道高声拥护:“吾等誓死追随宗主,一体同心共抗魔界!”

一大部分不知情者在白子墨迅速应变,引导舆情中纷纷倒向玄鸣涛。方才展现的实力似乎高出老宗主数倍不止,众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纵然玄鸣涛真的身带魔气又如何,他已誓灭魔界,当下时局动荡,唯有绝对强大的力量才能与魔界抗衡。

“玄宗之人不论出身来历,只问正邪善恶。赭杉军率奇部众人,愿遵继任宗主号令守卫玄宗与道境。”

赭杉军再次平托明玥剑向玄鸣涛作揖见礼,墨尘音马上同礼而拜,奇部中仍有不甘者也只好随着奇首与众人一起参拜。已经躬身行礼的紫荆衣悄悄横了金鎏影一眼,金鎏影才肯慢慢吞吞拖拖拉拉地行了个虚礼。

另一边——

“苍领弦部众道子,一贺师弟继任之喜,二愿助继任宗主同灭魔祸,早正尊位,延续玄宗道统正传。”

弦部这边虽有些许异议,但苍的威信太高,简直如他接任弦首那时一样一片倒,苍支持谁,弦部几乎所有人都像弦首的脑残粉似的无条件盲从追随……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奇弦两部基本算是摆平了,个别反对声调也翻不起浪,其余道苦不属玄宗的道生也无法置喙,随圣域诸僧一起恭贺。

有生之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错觉……望着周围上万人对自己稽首参拜,小一辈的道子甚至必须行跪拜之礼,一致山呼祝辞,飘飘然的滋味真使人道心动摇!尤其见到众墙头,苍哥赭杉也低头弯腰对自己行礼,感觉到达了人生巅峰!

管他什么生命还剩几天,人生得意须尽欢啦!一股热血冲脑,玄鸣涛突执明玥剑柄,赭杉军马上配合地反手握住剑鞘。运气聚力,足一蹬,明玥伴随浩荡锋芒磅礴出鞘,玄鸣涛脚踏流风,一拂袖,飞纵云端。将那日别尘居中反吞的一剑再次运出。登时云霞蔚变,风云疾走,自然之力被一一吸引上空,凝成巨大剑形直指魔界地域,日前见过的天魔池方向。

全然不同的根基修为让这一剑更具裂天之力,扩散的剑威波及下方玄天殿众人,修为高的先天们不得不出手护住根基不足的人,以免众人承受不住至极剑压而当场爆体而亡。

“异度魔界,接下战书——!”

极致一剑喷薄而出,向天魔池方向疾驰,在天幕上划出一道瑰丽的天之痕。半空中的赤色人影并未降下,而是继续驻足云端眺望自己的杰作。只见那剑穿云破空,势如破竹,众魔将鬼卒根基稍有不足者触之即亡,一路碎山裂谷,堂皇直刺天魔神像!

‘弃总会出手吗?!’

心有疑虑,也略带几分好奇,再拔高几分远眺,虽看不清天魔池中状况,但——

远方真的升起那天见到过的神秘血色漩涡,漩涡中隐约的魔影与另一道强大不输给自己的魔气相互交缠,将这至极的破坏一剑缓缓引入漩涡之中分解拆劲——挡下了!另一人,应该是银鍠朱武吧,现今魔界能与弃总留在魔神像中的一分元灵配合如此融洽,且实力最强者,也唯有朱武了。

遥远的火焰谷剧烈爆炸,连玄天殿这边也感觉天动地摇。这就是完整的三尊之力吗……莫怪能接连天阵,拥有这种力量,是不是可以独立灭掉魔界呢……玄鸣涛差点恍惚了,忍下全身剧烈作痛的经脉创伤,至极力量的反噬是更为痛苦的折磨,他只剩两次机会了……

缓缓降下玄天殿,以剑劲余威镇复动荡的封云山脉。当着这么多人必须要镇定自若!

“今日开始,攻守易形了——!”

豪言一语,群情振奋,斗志被瞬间点燃。玄鸣涛反手执剑背身,霸气拂衣,脚步坚定地进入玄天殿,罡风扬起的三千雪发衬得那张苍白年轻的面容略显不羁狂放。

端坐玄天殿宗主正位,竟有些感慨,想到十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新道子参拜,他连宗主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一心扑在六弦四奇身上,结果只见到了黄商子和九方墀。而现在,他自己竟就坐在中央这个位子上,双尊分坐身边辅位,五弦四奇在殿下并列两侧,这要是一个月前,哪怕十天前,是做梦都不敢相信的……

命白子墨和穿玉霄,定天律去苦境,分别请四雅杂诗郎与醒恶者前来道境,剑僧玄莲则交给圣域负责传唤,又布置了新一轮的作战方针和任务。没想到一贯爱闹爱开玩笑的小师弟当了宗主后,竟然比老宗主更有战略头脑。看他一副指挥若定的模样,让双尊与众位师兄师姐十分满意肯定,加上那恐怖的修为压迫,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众人被慢慢折服,开始愿意真心配合玄鸣涛开展抗魔工作。

其实他们不知,玄鸣涛故意加重了苍的任务数量与难度,准备让苍在最后的这几天忙得歇不下脚,无暇观测任何天机,也没空细思玄鸣涛可能会露出的任何破绽。而赭杉军呢,则是领到了最轻松的文书工作,玄宗所有情报处理全部压在他身上,务必使他这几天没有机会用剑,以免察觉剑上端倪。

希望,等一切结束之后,他们能原谅那一片煞费苦心吧……

但不论如何,三尊之力同时纳于一体还是太过庞大。离开玄天殿后,玄鸣涛在悟僧的保护下,不动声色地回到别尘居调息融汇真气,最大程度地掩饰自己的真实状况,不让忙碌的众人担忧。

刚调息过一个小周天,便感觉湛天云阵遭外魔入侵,仔细再感应,这股熟悉的魔气是——

“悟僧——”

悟僧听到传唤,马上进入院中听候调遣。

“有客到访,好生引他上山,然后前往弦部替吾将翠山行师兄背来此。”

“玄者仍须调养,云阵不经操控,自动开启剑阵,代表山下乃是魔物,悟僧若离开,玄者一人甚险。”

“无妨,来者乃是银鍠朱武,魔界最强战神,多你一人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

“是吾学艺不精,无能保护玄者。”悟僧竟然真的反省起来……

玄鸣涛赶紧摇头笑道,“多虑了,去吧,吾向你保证吾会安然无事。能用嘴巴讲赢的,绝对不动手,讲不赢的,吾逃命也是一流。”

悟僧愣了愣,在玄鸣涛貌似温和的浅笑注视中下山了。望着悟僧那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背影还真令人忍俊不禁,不过笑意更多来自于——

“哈,妻奴终于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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