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索伦王庭的十三扇巨大琉璃玻璃窗,照射进中间的红色地摊上。
这张地毯从大殿正门,一直铺到王座之下,前来觐见之人无不需要在地毯的尽头跪下,并将自己的头颅深埋,以免和君王的目光对视,触怒了王座上的高贵之人。
可现在,国王大殿内,原本站在红色地毯两边的骑士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伤痕,确切地说,他们睡得很死。
一位老人安静伫立在红色地毯的中央,肩头立着一只犹如死物的乌鸦,手中的法杖甚至比他自己都要高大,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远古文字。
他就如朽木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殿里一片死寂,端坐在王座上的丘奇无论怎么按动王座扶手内侧的按钮,都没有人前来回应。
想必警报装置的那头的人,不是昏睡过去,就是已经死了。
大殿之下,老人缓缓抬起头来,摘掉了自己的兜帽,血管如虫子一般爬满了老人枯槁的老脸。
他的脸上布满了符号和划痕,仔细一看,每一根血管都有手指那么粗,纵横交替在他的额头、脸颊、下巴,甚至一直延伸到脖子深处。
两颗眼珠子已经浑浊不堪,泛着黄白相间的颜色。
但丘奇确信,这个老家伙绝对能够“看见”他,就像他刚刚走进门时,看见守卫那样,然后用奇怪的巫术,将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放倒。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丘奇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就是元老阁的霍奇,诡名远扬的“噬死者”。
但让他无法想象的是,一向隐秘低调的元老阁,怎么会让他堂而皇之地走进国王的大殿,甚至明目张胆地放倒这么多亲卫骑士?
但如今,这样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丘奇的眼前,如果不是背后高大的王座,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剧院里欣赏一部诡谲的戏剧。
老人笑了起来:
“丘奇先生,不必紧张,呵呵,我只是奉命前来探望您。”
丘奇注意到对方甚至不以“陛下”称呼自己,这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了极点,在索伦对盖塔发兵之际,元老阁派出这样一位人物到自己面前,意欲为何?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招惹到元老阁才对,可摆这样的阵仗给自己看,显然是对自己有不小的意见。
丘奇勉强稳住心神,表面上还装作一副高高在上君王的样子,假装愠怒道:
“那你把我的卫兵都放倒了,又是什么意思?看来你并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会谈,不过您放心,他们只是暂时昏睡过去而已,至于我此次前来的目的,还请听老夫讲一个故事,”
老人笑着坐了下来,但他身后并没有椅子,仔细一看,只有一团流动的浑浊空气,他面部筋肉扭动,笑着继续道:
“这个故事,真实地发生在距今四千多年前的月潮,那时永痕大陆已经到达毁灭的边缘,乌云密布、暗无天日,虫群从四面八方袭来,围住了人类最后一座城市——圣城斯塔特斯。
但是他们的国王依旧在歌舞升平中,用酒色麻痹自己,不思朝政、不理军务,前线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在了虫群的利足和利喙之下。
人们相信,人类的末日都是因为君王的无所作为,才导致了天神的愤怒,并给人类降下了毁灭。
所以,愤怒的人们聚集到一起,将君王千刀万剐,连带着王妃一起,献给了天神……”
豆大的汗珠从丘奇的额头滑落下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王座这么烫人,他换了个姿势,依旧强撑着,他甚至担心自己一旦松懈下来,对方会不会立即冲上来杀了自己。
丘奇深吸一口气道:“可这又能怎样呢,杀死他们的国王,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
老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癫狂般的大笑:
“天神对那次献祭很满意,一道天罚从天而降,如一颗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落在永痕大陆。有如擎天柱一样的火光冲天而起,半径百里之内寸草不生,浓烟亦高达百里,大火持续焚烧了十天十夜,将周围全都变成了焦黑之地,所及之处如同焦炭,虫王虫后也不能幸免于难,悉数化成灰烬。”
丘奇皱眉连忙摇头:“这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永痕大陆以前还有这样的事迹,你可知道欺骗一位君王,可是难以赦免的重罪。”
老人并没有因为丘奇的话语而愤怒,他只是站起身来,将兜帽戴好,还未等丘奇看清,他便突然出现在王座的右手边。
“老朽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去钢铁关隘之外看看便知,当年那颗流星留下的痕迹说不定您还能找到一些,”老人说着弯下腰来,看着王座上的霍奇,老脸上可怖的凹凸痕迹清晰可见,他那低沉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沙哑骇人。
丘奇连忙向后坐了坐,摇头道:“不,不用了。”
老人大笑着直起身来,而后突然换上一副淡漠的表情,漠然道:
“我相信你是一位明智的君王,但你的手下实在是太过无能,浪费了元老阁太多的资源,格雷、多宾,他们的账都会记在你的头上。
如今他们已经战败,想必你已经知道,怎么弥补元老阁这些年对你们的投入,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
不要试图和我讨价还价,发动这场战争终究是你自己的意图,元老阁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拿下星垂郡,至于怎么拿,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丘奇连忙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人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阳光,用一种无奈的口吻继续道:“至于你姐姐的药,我看我们可以暂时听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她的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用药……”
“不!”
丘奇突然站起身来,抓住了老人的衣袖,渐渐跪了下来,“不,大人,唯独姐姐的药剂请不要断掉,您知道她的情况不是……”
“放手!”老人直接打断了丘奇的话,用手中的法杖狠狠杵着地面,颤抖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除非你能证明你的价值!”
说完,老人便化作一团泥雾,消失在王座旁。
留下大厅里跪着的丘奇,以及一地东倒西歪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