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伤人的话语不需要言辞多么激烈。
“那年我14岁,你8岁。今年我28岁,你还是8岁。”
这句话字字都像把尖利的小刀扎进林淮的心脏。
人世间的离别无非是生离或死别,其实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些人相信兜兜转转终会相见,有些人却穷尽一生运气都无法再见一面。
一阵悦耳的儿歌和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一群孩子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朝着林淮而来,他们穿着早已过时的衣服,女孩们梳着羊角辫,男孩子都剪着短发。那曲调唤醒了林淮的记忆,每个人都放肆的开怀大笑。
那群小小的身影逐渐跑近,那是幼时的同伴。
仿佛岁月宽容以待,他仍认出每个人的模样。那些名字早已生涩,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能一一喊出来。
林淮自从离开家去读书以后,早就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常在一起探讨着“长大”,“远方”,“未来”。终于有一日风暴来袭,冲散了。大家都被迫的飞向远方,没有经验所以不敢停泊枝头,也忘了回头相望。
仅有的被提到的机会就是每年春节时,林淮妈妈的唠叨,你看那谁,小时候跟你很要好的,现在都有娃了。他好像比你还小两岁。
“前几天,你小时候的玩伴那谁都生二胎了,一男一女多好的福气啊!人家父母比我还小一岁。你看看你呢?别说生二胎,连个对象都没有。”
“可是妈,我什么都没有。怎么结婚生子?”
林淮搜肠刮肚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脸回来。”
林淮看到中间一个脸圆圆的男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细长的眼睛。滴滴晶莹的汗水从额角的绒发处滑落。
他笑的开心极了,用力的摆着和别人牵着的手,大声的唱着歌。
这歌声没那么好听,却那么动容。
小小的身影路过林淮,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吃饭了!
声音大极了,压住了歌声。他们一哄而散,夕阳的余晖正渐渐暗下来了他们是时候回家吃饭了。
林淮伸手摸向颈间的吊坠,是一颗翡翠平安扣,圆润细腻的质感第一次让林淮有些失落。
刚刚那个男孩颈间的吊坠是一枚做工粗糙的蝴蝶形玉坠,那是他幼时最喜欢的吊坠。
幼年时,林淮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也爱看那些纸页又薄又粗糙的盗版书,上面总是写着一些民间秘法。长大后,林淮明白那些不仅仅是年少天真好奇的更是为自己不可实现的梦想找参照物,找寄托。
那枚蝶形玉坠,是一个朋友在路上见到的,送给了他。
那复古的造型以及肉眼可见的磨损在年幼的林淮眼里都是沧桑的见证。
那年电视里放着考古节目,栩栩如生的辛追夫人,和她背后一系列的曲折故事让林淮产生了许多联想。
被误解时,被排挤时。林淮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他有自己想过的人生,可是与现实大相径庭。
每个月圆的时候,他都会爬上用砖垒起的一人高的平台上,他按照书里说的,对着月亮许愿,一遍又一遍。
在半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苹果皮断了又断,可他却总是不愿意放弃。
他的愿望终没能实现,他渐渐长大更觉得这些梦想都遥不可及。
是的,难以启齿的梦想终究会关在不见天日的深井里。
世间有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坚持了便是犯傻,早早放弃便成了心中挥之不去的郁结。
由不得林淮兀自感伤,突然道道光晕全都消失无踪,林淮身处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失去了所有视线。
“如果我给你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你要吗?”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林淮身子一怔,不自觉想往后退两只脚却碰不到地面。
“你是谁?”
林淮的声音干哑,他既紧张又激动。
“有人叫我梦,有人叫我魇。随你怎么喜欢怎么叫,都不重要。”
林淮感觉这个应该就在他身前一米处,虽语气冰冷但看样子有几分好脾气。
“有什么条件吗?或者有什么要交换的吗?”
林淮想起了许多和恶魔做交易的桥段,先知先觉总是好的。
“不用。何况这件事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你还要再犹豫吗?”
林淮也问自己,还要再犹豫吗?难道会比自己现在更惨吗?
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是可以拿去交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