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马卡连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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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卡连柯(1888~1939),前苏联教育家、作家。主要作品有《教育诗》等。马卡连柯主张学校应该培育有责任感和荣誉感、遵守纪律的社会成员。在本文中他提出,教师要学会使用自己的语气和声调,知道什么时候不要生气,什么时候应该生气,一味和和气气未必就是好的。
如果在需要生气的时候,生气甚至比和颜悦色更有效力。
……
其次,我还有一个不同的意见。我并不是说我没有技巧。我是说我没有才干,技巧我是获得了。技巧是可以获得的东西,正像可以做一个有名的旋工,可以做一个出色的医师一样,教师也应当成为一个呱呱叫的能手。
我相信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已经作了32年的教育工作。每个某种程度上长期做过教师的人,如果不是懒汉的话,就会成为教育能手。你们都是青年教师,如果不抛弃我们这一行事业的话,将来一定会成为能手。至于那时候究竟对技巧能掌握到如何的程度,那就全靠个人本身的努力了。
现在来谈一谈关于教师动怒的问题。请不要以为我在号召大家不要用温和平静的声调,而要用拳头使劲打桌子,大声喊叫等。这种做法,是不会得到什么效果的。
什么是动怒呢?一切事情都应当辩证地来理解。在掌握了技巧的条件下,动怒的意义自然是不同的。如果你是一个能手,那你就能体验到生气是怎么一回事,但你的动怒并不能采取任何违反教育学的方式。这是你的真正的人的情感的真诚表现,但这并不是一般人的情感表现,而是出色的教师的情感表现。
不仅动怒跟温和平静的声调是对立的,而且,我认为人的一般的真实体验跟温和平静的声调也是对立的。应当了解到由单纯的不满到动怒的整个过程。我应该说,我在这里也是不得不学习的。我知道用冷静沉着的口气说“你好”和用安详温和的口气说“你好”究竟是表示什么意思;我知道用严厉冷淡的口气说“没事了,可以走了”和用稳重而柔和的口气说“没事了,可以走了”究竟表示什么意思。所有这些,都是实践问题。如果你们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若干有趣的问题并进行练习的话,这样做并不是不好的。我常常教我的同事们做这样的练习。我有时候说:“我是校长,你是学生,你犯了过失。因此,我要和你细谈一番,而其他的人来听我们谈话。”
请回答我,你们将怎样发问呢?
你们是说:“说吧,这是你干的吗?”还是说:“这是你干的,我知道!”就请试一试吧!要知道,正是无关紧要的普通问题,才随时能够遇到。这里,没有适当的声调的运用,没有适当的脸部表情,是什么也做不好的。
你们这样巧妙地运用声凋,绝不只是表现在极端的动怒和喜悦中。
这里给你们举个例证。雷日科夫问诺日克:
“你为什么要努力呢?”
“我喜欢……”
“你也喜欢查哈罗夫吗?”
“噢!非常喜欢查哈罗夫!”
“你为什么这样喜欢他?”
“为了那个……为了一件事情。”
诺日克的机敏的大眼睛眯成细缝,他微微地摇了摇圆圆的头说:
“有过这样的一件事情,简直是奇迹,不像是事实。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他了。有一次我们的电灯灭了,全工学团的电灯都灭了,甚至于整个城市的电灯都灭了,发电站出了什么事。我们都走到办公室里,大家都坐下来,有许多孩子们,所有的沙发上都坐满了人,有的坐在地板上。大家都谈论战争的事。查哈罗夫也谈起来,还有一个人……马连基也说话了。以后,阿列克赛·斯捷潘诺维奇说:‘这多么讨厌!需要工作,但没有亮!真是岂有此理!’”
“然后,他坐了一坐,又说:‘我需要电灯,真糟糕!’”
我们都笑了,而查哈罗夫忽然这样地高声抢着说:“马上就要有电!看!一、二、三!”
“‘三’字刚说出口,就立刻有了电,周围都亮了!我们当时又笑又鼓掌,查哈罗夫也笑了,他说;‘这要有本事,而你们,孩子们,你们就不会!’”
诺日克说话时的表情是很机灵的,他接着又张大了眼睛,添了一句:
“你明白了吗?”
“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雷日科夫轻蔑地说,“怎么啦?你以为他能指挥电灯吗?”
“不是。”诺日克愉快地拉长了声音,“为什么要指挥?不过凑巧罢了。但只是……换了别人就不会这样做。”
“别人也会这样做。”
“不行,不会做。别人就要担心害怕。他会这样想:他说一、二、三,而电灯不亮,那时候该怎么办呢?那孩子们就要笑了。而你看,查哈罗夫,就说了,他是运气好的人,还能给你说什么?他走运了,电立刻来了。如果一个人能走运,我就喜欢他。”
雷日科夫惊奇地听着这一个难以理解的含糊说法,他判断不清楚诺日克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说正经话。雷日科夫对这种谈话是很不满意的,他说:
“你以为他走运了?走运不走运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走运了,这就与我有关系,我跟着他就也走运了。好极啦!我喜欢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不过是巧合:没有电了,有一个人说:“马上就会来电。”于是,电果然一下子就来了。像这样的偶然的小事情,都能够为你们树立起长久的威信。已经过去三年了,而关于这件事情,还有人在继续谈论着。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就是因为声调语气的关系,因为有力肯定的说法的关系。
这就是不需要温和平静语调的原因。如果你们是能手的话,你们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该克制自己,不要生气,什么时候应该生气。如果在需要生气的时候,生气甚至比和颜悦色更有效力。因为,你们在生气中所表现出来的是公民,是机关的代表,是思想方面的代表,是权力方面的代表,你们是在坚持着某种更重大的事情。当你们一味和和气气地对待儿童的时候,你们运用的是什么样的“教育思想”,这是连你们自己也不明白的。
(节选自《马卡连柯教育文集》,马卡连柯著,吴式颖编,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