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林中约有十余丈了,此时早已看不到斡不离那边的人,但隐隐的,还是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人声,可比心下稍定。抬头看看一直向里延绵不绝的林海,暗暗转着念头。
这山林深幽,一直能延续到山那边去,翻过这几个山头,再下面就是东海了。对方不过一个人,若真是存心躲避,自己这边虽然数百人,怕也是难从这密林中将其翻出。不行的话,只再往里稍稍巡视一番便返回好了。那疯子一心报仇,自己还怕他不来怎的。
想到这儿,抬头正准备大声传令,再往里走几步便退。却忽听远处传来惊呼之声,那声音正是斡不离一队的方向。
他心中一惊,那喊声便憋在了嗓子眼间,目光随即转过去,欲要察看仔细,却听自己这队人前面也传来惊呼声。
随着此起彼落的呼声,整个山林四面忽然升起大股大股的浓烟。那烟借着风势,鼓荡而来,只数息之间,便已掩至众人立身之处。
烟气中夹杂着大量的湿气,在这密密的林间,竟有凝滞之意。再加上后面上风头处,大量的浓烟仍是不绝而来,这下可把林中众人害苦了。
可比原本还想张口大喊,但哪知便这一刻耽误,那嘴却是怎么也张不开了。口鼻之间呛的直欲晕去,漂浮的黑灰被枝干的露水浸湿后,再经北风吹起,便猛往众人脸面上、身上、头上各处糊住。
林子中一片声的咳嗽声,初时还夹杂几声咒骂,但随即便是更加急促的咳嗽。浓烟加上大雾,众人如同炸了锅的蚂蚁,昏头昏脑的便各往四下乱窜着。
混沌中,可比深一脚浅一脚的移动着,此时全靠人的本能意识指引。眼睛早被烟气熏得睁不开,火辣辣的只想流泪。
隐约中,似乎有急声划过,随即,极远处便传来惊叫声。
“….回去!快回去!他在外面,在外……”叫声戛然而止,但众人却是都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刚刚那人,显然是又被人射死了。
这奸人,他见大伙儿人多,便躲了起来,算定大伙儿定要往林中来搜他,便躲在外面,借着上风头点起浓烟,可不把大伙儿当兔子来熏了?
大伙儿被烟熏得吃不住劲儿了,必然会闷头往外跑。外面无遮无拦的,众人又都被烟熏的半死不说,眼睛也看不清环境,那厮守在外面,以逸待劳,还不要一箭一个的,被他轻易干掉?这厮恁的歹毒,竟把出如此手段,却也不怕天谴吗?
众人恨的咬牙切齿,偏生无法可想。冲出去是死,退回去,早晚也是被熏死。但权衡再三,这能多活一刻是一刻的念头,便不知不觉占了上风。
哭爹骂娘之声中,纷乱的往回窜的,里面有看不清状况,却低头往外跑的,两下里胶着成一团,也不知被践踏而死有多少。人人心头,都在用最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但却没人去想,当日他们随着可比欺凌那可怜的女人时,又何曾有过半分慈悲之心。
可比摸索着,躲在一块大石之后,两眼紧紧闭着,却是动也不动。他反应最快,这时候最紧要的不是到处乱跑,而是尽量减轻呼吸,撑过去这一刻,待到不那么乱了时,自己眼睛也能恢复些后,再慢慢想法子出去。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正是那位管家斡不离。只不过,斡不离比他此刻想的又要多一些。
因为从开始他就心头有所疑,所以,打从出了堡,便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下。待到浓烟四合,众人大乱之时,斡不离一颗心已经在不断的下沉了。
什么一个人,这般浓烟,又哪里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场面?这要烧多少湿材才能达到的效果啊。如果一个人能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斡不离认为,那只能说明对方是神仙了。
那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又是哪一方势力玩了这么一手突袭?而且,从头到尾都不露半分首尾,真个让人是想不通啊。
他心中疑惑着,一边小心的也想找个地方,先自稳住,待到过后,再想法出去。
只是正应了那句话,这世上,有幸者,便有不幸者。在眼前这场游戏中,暂时的幸者,便是可比。而不幸者,却偏偏轮到了斡不离。
一支黑沉沉的铁箭,便在斡不离刚刚将头探出的一霎,便被十八铁卫之一发觉。机括扳动之下,黑箭如电般窜越,噗的一声,正正从斡不离头颅的太阳穴上对穿而过。
这箭,好劲!
这是斡不离斜斜倒下时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