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出站口，一对年轻男女撕扯着。
这不小的动静惹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人们不知他们因何事情绪翻涌。
那目光似乎好巧不巧附上似的。
远远望去只是像对吵了架的情侣。
有人出于好心，决定帮那兄弟一把。索性绕到男生身侧，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只是他好心做了坏事。
那男生没反应过来，一头俯向身前拉拽着行李箱的女孩。
行李箱倒地的声响清脆。
同时，男生的闷吼和女孩的尖叫双双回响整个大厅。
两人扑在一起，五官摩擦，着实来了个地咚。
男生护住了女孩。
他们成了归乡人出站后第一个看向的人。
他们的亲朋好友会“吃醋”吧。
不过他们也没看向许久未见的人。
他们不是情侣。
是早分手两年，却刚还完债的再无瓜葛的一对人。
什么债？不过是欠了个醉酒的电话罢了。
那男生今年八月给女孩拨了通电话，醉的死去活来。
女孩冷脸骂了顿，最后逼得男生无言。挂电话的动作，一气呵成。
冷静过后，她总觉得又欠他什么了。
这债，硬生生憋了五个月。
跟他们相恋的时间一样。
看似很短，实际漫长。
同年十二月中，女孩借着室友生日，灌了半杯40度的威士忌。
可她一点没醉。连脸都没红。
室友说她喝太少了。
可她是连喝鸡尾酒都会醉的说胡话的人。
拨出那通显示八月来电的电话号码前，她跑去阳台，捶着胸口懊恼着怎么不醉。
真的不醉。
十二月的河南，冷风凌冽，似刀子般刮人。
贴近耳畔的手机滑下，她所有的镇定骤然击垮，防不胜防。
“我们复合吧。”
不！不能！可她犹豫了。电话那头清楚听到了手机落地的声响。
无言。
只愣了几秒，那人再度被判“死刑”。
“我们就这样吧。”
当两个人再无什么拖欠，就是真真正正断了的时候。
酒精只是个契机。没用也无妨。
喝不醉就装醉吧。骗得过骗不过都不必追究了。反正没有关系了。
本以为他们真的断干净了，却在她飞机降落，怀着归乡喜悦心情时藕断丝连。
在身后响起的男声生生将她定在出站口时。
熟悉又陌生，却厌恶。
那么多能通向家乡的交通工具，她偏偏选了飞机。她怨自己，恼自己。她不该单曲循环《经济舱》近半月。
那歌并非讲的爱情，只是那副歌的旋律及寓意，无情地泯灭她眼中的光。不甘的记忆侵蚀。
她听懂了别样韵味。
“那班从南至北的航班，他本以为这辈子永远不会乘坐。可一切都与她有关，这班机能让他最快将她拥揽入怀。如今，‘深圳到沈阳’，在出行记录里被时间抹去痕迹。”
“拨不通的电话，信号丢失云层上……”近在眼前的旋律重启，灼着她的思绪。
那份感情，不该早就丢失在云层上了吗……
她认为，感情被他丢在云层上了。所以电话拨不通。那不是信号的错。是他丢了。
弄丢。或者丢弃。
是因为她再次划过那处，被它找到了吗？
它一直停在原地等吗？
还是他，划过那处时，拾起了它？
也是，是“深圳到沈阳”，不是“新郑到沈阳”。
又是他主导。
“欢迎您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3611次航班，由深圳前往沈阳。”
一段标准的女声回旋，来不及回头，那人开口。
“那班从深圳到沈阳的航班没有在出行记录里被时间抹去痕迹。你听，我录下来了。我录下来给你听。”
瞳孔一震，那人怎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再度成功接近她的，明明已经拉黑屏蔽删除过了。
她一时想不起那几十个粉丝朋友哪个是他的伪装。
突然，手臂被扯住，那人强拉她面向他。
逼迫她。
隔着口罩，他们只能看到彼此的眼。厌恶中杂着零星惊愕。暴露地赤果果的恳求。
藕断，丝连。
“放开我！”女孩低吼。
气势不小，她宣泄着她的怒气。
男生看得出来，可他怎会放手？他早些瞧见女孩放假时间的信息，便订了机票赶来堵。出站口就这一个，他笃定他能见着她。
别把详细信息往网络上乱发。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手臂依旧被狠狠地抓着，力度丝毫未减。
“那通电话里的那句话不是随口一说，我思虑很久……”
“放开我！”
女孩大吼，声音盖过了男声。就此打断。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女孩握紧行李箱把手用尽全力扯胳膊，而那右手死死扣着她。她力气再大又怎能抵过他。
就在她准备抬起右手挥他一巴掌时，那人突然瞪大眼，措不及防地冲她来。
行李箱被绊倒，响声冲击耳膜。只见那人偏向她去，她只觉身上一沉，坠落深渊。
黑暗逼近，后背和后脑勺攀上坚实温热的力道。一秒后，眼里泛起刺眼的光。
她被磕的生疼。
那人在她身上低哼一声。
挣扎着睁开眼，那人拧紧的眉眼及紧合的眼闯入视野。她整个人，都被他环在怀里。
忍着大脑的嗡嗡鸣响，她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抓起护在她脑后的手。
血红冲击双眼。
她撩开男生的手，向上拖拽着他的右臂。连续几下，两人踉跄着站起。
天知道她哪来的力气。
“燕凉！你想干嘛啊？你来干嘛啊？你他妈还想干嘛啊！”
怒吼欲冲破整个大厅，他们真真正正成了整场戏的主角。
刚撞男生的那人不知所措地在一旁，惊慌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荡。
终于，身旁那人拄着头，挤弄着睁开眼，神色落在眼前气的脸憋的通红的女孩身上。
“追回你啊。”
四个字，干净利落，直截了当。
仅凭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彻底惹怒了女孩。
“有病啊你！”
“是病了。”男生用力抬起痛到没知觉的右手，狂烈抖动的手只缓缓起了一点，却足以落入女孩眼里。她会心疼，再不济她也会心疼。
她的心确实一震，这一跌，他手十有八九得骨折。
TMD，她怎么又欠他了！
女孩抓起躺在地上的行李箱，扯着他往出站口走。那人眼里一惊，另一只手飞快勾住她，低吼，“干什么？”
女孩掰开他的手，冲他吼。“去医院。我可不想欠你什么！”
“可你已经欠了。”那人笑得死皮赖脸。
“啪！”
口罩后咧起的嘴角，一个巴掌生生落在那上，笑意定住。
“我可不想照顾你一辈子。所以赶紧去医院，别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噎住，无言。
添麻烦。是啊，他这一来一折腾，确实给她和他人添了大麻烦。
一把夺过女孩的行李箱，跟着她的步调走。
女孩见状往回夺，可那人拼命用身子挡着。
没法，就任他拿着了。
一场闹剧已到尾声，故事的主人公离场，观众们谈论几句也都纷纷离场了。
所谓坏事，并不只是落个皮肉之伤或是再次欠债，他们本就不是情侣，本就不该有这回见面。
到底是谁坏了事。
“呼呼呼……”
女孩惊醒，盯着眼前的座椅大口呼气。
她做的是个什么梦？未免太过真实。
耳畔传来“飞机即将到站”的声响。她听得发怵，害怕梦里的场景即将重现。
可飞机偏偏就落地，停稳。直到离开，都快得近乎几秒。
寸步难行。
不远瞧着自己的行李箱孤独躺在滚带上。呼吸骤停。
再慢点。请再慢点。
出站口，近在咫尺。
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很好，没有那人的影子。
终于，她松了口气。
“夜泉。”
骤然，耳畔传来一阵令她恐惧不堪的声音。她瞪大眼。随机，噩梦轮回。
“欢迎您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3611次航班，由深圳前往沈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