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衅滋事罪一旦认定，最少三个月起，加上扰乱学校的家长会，给学校造成了秩序混乱这也是很严重的。不过，王小龙身为学校教师，学校方面也不予追究，甚至还替王小龙求情。我们也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对此也深表同情，但是如果亲属方面不能对受害人进行赔偿的话，只怕不好撤销对王小龙本人的追责。”一名警察对一个老头说道。
“一定赔，一定赔。”那老头战战兢兢的对警察说道。
“这事儿我也和你们所长谈过了，学校方面也出具了证明，的确是有原因的并非故意滋事的，所以我建议还是批评教育一下把人放了算了。”老头旁边坐着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对警察说道。
“这样吧！既然你已经跟我们所长都说好了，我就安排你们去见一见王小龙，多开导开导他，以后千万不能再做出这种事了。还好伤的人不重，不然就不是拘留了。但是语言上还是得吓唬吓唬他，省得日后惹出大事来。”那警察好心的对老头提醒道。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老头点头哈腰答道。
几个人走进看守区允许探视的地方，一名警察带着王小龙来到探视室。
王小龙的父亲问那警察，不应该是在拘留所吗？怎么还在看守所。
那警察说，县上的拘留所和看守所是在一起的。
经过这一件事，王小龙的确消瘦不少，但精神上面却比上两次晕倒时候能好一些。那老头心疼的说道：“这又是何必呢。”
“爸，对不起，让你操心了。”王小龙对自己的父亲忏悔道。
“以后要好好的，不敢再冲动行事了，你不爱惜别人，也要爱惜自己呀！”那年轻女孩说道。
王小龙盯着那女孩看了半天，这才想起那人是谁，惊讶的问道：“护士长，你，怎么来了？”
“多亏了谢护士，要不是她帮忙，只怕我还见不到你呢。人家就不让见你，好在有谢护士。”王小龙父亲对王小龙说道，“那天我赶到学校撵你，你都被警察抓走了，我要来见你，被拒绝了，说让我先去医院给你孙主任付医药费，再等处理。刚巧在医院见到了谢护士，她以为你又住院了。我把你的事说了，她这才忙前忙后找人托关系帮你处理这事，加上学校也出面为你作证，这事暂时算是没有弄大，你还得感谢谢护士呢。”
那谢护士长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冲动。”
“大事没有，但是你暂时还出不去，估计会拘留十五天到一个月。”带王小龙父亲和护士长进来的警察对王小龙说道。
“谢谢。”王小龙点点头，对警察说。
“你需要啥你就给爸说，爸给你送。天冷，晚上睡的时候盖暖和，不要忘了吃饭。”王小龙的父亲关切的说道，尽管这些话语压根不符合看守所的情况，但这个生性老实的农人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爸，我没事，你要不早点回吧！晚了就没车了。”
“没事，这几天我都没回，谢护士给我在医院找了个床让我晚上睡。刚好你那个孙主任在住院，我给他交的钱，就可以充当个患者家属。”
“爸，你怎么能给他付医药费呢，你别理他，让他有啥事冲着我来。”王小龙愤怒的说道。
“这事爸会处理的，你再不能出啥事了，咱们回家好好过年好好生活，这比什么都强啊！”
王小龙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父亲脸上的皱纹又多了，这些时日不曾细看，脸上的色斑也沉淀了好些块，颧骨突起，眼袋低垂，人明显的消瘦了很多。王小龙心里突然一阵难受，哽咽着点点头。
医院里住院的人明显少了，孙贵恩却依然躺在病床上，包扎头部的纱布已经看不到一点血，吊瓶却还没停。孙贵恩一手拿着剥了皮的香蕉吃着，乐呵呵的看着李叶子给自己忙前忙后。尽管王小龙把他打了，但私下算了算，赚美了。首先医药费有人掏，学校又派人来探望自己，收了些礼物和慰问金，今年寒假也不用值班，可以安心的过个安稳年，又有李叶子这年轻貌美的新媳妇照顾着自己，打心眼里偷着乐，赖到这医院里他死活都不想再出去。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个个都听说了王小龙的事，纷纷同情之余，都恨起孙贵恩这人。谢护士长是最讨厌那又老又臃肿的男人的一个，每当她走进病房查房的时候，对会孙贵恩说状态不错，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
这话说的孙贵恩不爱听，拿出自己往常在学校训小学生们的强烈态势和口气说道：“我说护士长同志，你这话说的不对，我现在头还在疼，况且医生还没说我可以出院呢，你一个护士懂什么。”
谢护士长再怎么说也是学医的出身，吓唬吓唬病人的能耐还是有的，何况原本对孙贵恩这人就一肚子气，面带微笑，口含刀剑的说道：“你知道人体最细的毛细血管直径有多少？你知道吊瓶里面最小的非药物微颗粒直径又是多少？你再知道这些微颗粒顺着血管堵塞到脑袋里造成的血管堵塞和脑溢血的概率比普通人增加多少？就是那种‘嘭’一声，你就会因为脑溢血而半身不遂，变成植物人，或者死亡。”
“你不要吓我，小心我去医院告你。”孙贵恩嘴上不信，心里却着实被吓的不轻。
“我只是在给你普及医学常识，你不信就算了，那你多吊几瓶，最好就不要停。”谢护士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是故意交代还是商量好的，病房里再进来的护士基本上都是一个口径，说点滴打多了不好。或许是三人成虎吧，说的多了，孙贵恩潜移默化的也多少有些信了。到第四日上，那主治医生来巡房，也对孙贵恩说道，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尽管孙贵恩觉得自己还没有住过瘾，但这两天来众人的话多少让他不得不听从医生的嘱咐。当天晚上孙贵恩就指示李叶子收拾了衣物，等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
王小龙的父亲自从在看守所见了王小龙，就坐车回去了。他身上的钱早没有了，也不愿意见到那孙贵恩，更不愿意见到那李叶子。还是谢护士帮的忙，垫付了孙贵恩余下这两日的医药费。
学生们早放假了。冬也浓了。雪花兀自的下着。县城里路上人少了很多，连车子也比往日跑的少了。大年三十的下午四五点钟，天已经昏昏暗暗的到了摸黑的时候。拘留所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子。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走了出来。这男子看上去憔悴消瘦了不少，一米八九的身高越发显现得清瘦。头发塌在头上，至少有十多天没有洗了。脸却白净的紧。
那男子出了拘留所大门，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漫无目的的向左手边走去。只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叫道：“王小龙。”
王小龙回过头来，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他身后十多米的地方，静静的盯着他。那女孩上身穿粉红色羽绒服，下身着黑色裙裤，一双及膝的黑色长筒靴，靴子两边分别吊着两个线绒毛球。再看脸蛋，粉粉嫩嫩的肤色，配着高高翘起的睫毛，淡红色嘴唇，发髻挽着，别了好几根发簪，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王小龙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得。
那女孩除下手套，两只手相互搓了搓，哈了哈气，问道：“天快要黑了，你要去哪儿？”
王小龙可以肯定这人是认识的，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想不起来，声音听来又仿佛更加熟悉。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人又说话了。
“今天是除夕，汽车站早停运了，你现在要回家根本赶不上，况且你走回去只怕也到明天早晨了，何况你走的方向也不对，去县城得走这边。”那女孩指了指自己站的地方。
等这人说完了这些话，王小龙这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谢护士长？”
那女孩惊讶的看着王小龙，张大了嘴巴，半天说道：“原来你没有认出我啊？”
“不是，不是，”王小龙歉意的说，“一直以来你都是穿着天使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穿便装，更没见过你化妆后的样子。”
“上车吧！”那女孩指了指停靠在旁边的一辆红色奥迪。车还没有熄火，白色的尾气像是人的呼吸。王小龙不解的看着谢护士长，问道：“去哪儿？”
“最起码洗个脸，换身衣服，把胡子剃了吧。你总不能就这样回去过年吧。认识你的人该怎么看呢。”
车子轮胎上安装的防滑链压着马路上的雪，吱吱吱响着，徐徐的向着县城的方向开去。
“对了，谢护士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被放出来？”王小龙问道。
“我叫谢莹，你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谢莹说着顿了顿，“我在公安局有熟人。今天你先在县上呆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回家过年去吧！”
此后一路无语。等车再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进了一个小区。谢莹锁好车门，带着王小龙从电梯来到八楼，进了一户房子。
那房子户型偏小，但内脏齐全，虽只有一室一厅，但厨卫书房却也不缺。那书房极小，只不到四个平米，却置一床。床上二层是二十公分宽的依墙书柜，整齐有序的罗列着一些医学，心理学方面和法律学方面的书籍。
“你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吧。有一套新牙具你可以用。”谢莹说着带王小龙进了卫生间，将早在客厅沙发上的衣服拿进来放下就出去了。
此时的王小龙内心还稍稍有些抵触，非亲非故，只是平平常常的相识，怎么能受人家如此大的恩惠呢。王小龙将虚掩着的厕所门稍稍开了开，只听到厨房里传来打火的声音。抬头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模样，的的确确吓了一跳，那五六厘米长的胡须，贴在头皮上油油发亮的头发，惨白的面容，实在是糟糕透顶，想起刚刚站在自己旁边如花似玉的谢莹，不知自己该如何邋遢恶心呢。还好此外再无旁人看到。若不然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尽毁，亏自己读了近二十年书。
如此只能先收拾了自己，再做旁的打算。王小龙脱了衣服，打开水龙头，忽的想起来李叶子，心口隐隐一疼，他便不再去想。一阵狠搓，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刷了牙去找剃须刀，才想起这是女士的卫生间，怎么可能有剃须刀呢。
再换谢莹放给他的衣服时，竟然从里到外一整套全部都是新的。开了门出去，茶几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熟食。谢莹刚巧拿了一瓶酒从卧室出来，看到依旧胡子邋遢的王小龙，淡淡的说：“你去卫生间等会儿吧，我去给你拿剃须刀。”
说着进了卧室，王小龙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谢莹拿着一把手动剃须刀走进卫生间，王小龙跟在后面，说道：“我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剃须刀，我只会用电动的。”
谢莹用毛巾沾了洋碱，回头对王小龙说：“你坐到凳子上吧。”王小龙顺势坐在卫生间的小凳子上。谢莹用毛巾在王小龙胡须上搓着，直到起了泡沫，拿起剃须刀顺着脸颊往下刮了起来。随着“吱吱吱”的声音，王小龙脸上变得干净清爽起来。
“原本要用热毛巾敷一会儿的，但是你刚刚洗完澡，胡须不是很干，所以可以直接刮的，可能有一点点疼，忍一下就过去了。”
听谢莹如此说，王小龙哼哼笑了两下，心里只说：“这算什么疼。”
不一会儿谢莹就帮王小龙剃掉了脸上的胡须，将毛巾洗干净，替王小龙擦了擦脸，说：“你看看，没问题了快快出来吃饭吧，今天晚上有春节联欢晚会。”
原本是两个陌生的人，只是因为住院而相识，依照常理不应该有这么深的交情，却莫名其妙的便受了人家这么多的恩惠，而王小龙竟也毫无拒绝之力的默然接受。或者实在是没有了别的选择，不得已才如此的吧。谢莹固然人品很好，也富有爱心和同情心，但对于王小龙的帮助却是如此的无微不至，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王小龙心里生出了些许疑云。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茶几上放着两碗饺子，少许蒜水。茶几正中间摆着一砂锅鸡肉炖香菇，旁边围着一碟牛肉，一碟凉菜，一盘青椒炒肉，一盘红烧鱼，四五个馒头，一瓶酒，两只杯子。
王小龙背对着电视坐到凳子上，看着面前的谢莹。谢莹突然脸就红了。说道：“你坐到沙发上吧，我们边吃饭边看电视。”
王小龙不搭话，依旧看着谢莹。谢莹被看的实在难为情起来，急忙盛了一小碗香菇汤递给王小龙。王小龙接过放下。
谢莹夹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赶紧吃饭吧！”
客厅窗子未拉，窗台下边的暖气片不时的冒出水蒸气。屋子里十分暖和。面前的谢莹穿了一件乳白色高领毛衣，显得皮肤更加白皙。茶几上的饭菜虽然称不上丰盛，却足以使两个人饱餐一顿。在这样的环境里，任凭哪个男人也不得不被降服。然而越是如此，王小龙越是内心难安。
王小龙的心思尽管没有写在脸上，却逃不出谢莹的眼睛。
“原本你要被羁押到大年初二才能放出来，是我找人的，想让你回家过个年，所以你早出来了两天。我做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挺可怜的，人又不错，有文化，痴情，却遭遇了这种不公平的事，所以能帮你一把，就尽力帮你一把。有些事该过去的就让过去，有些人该放下的就放下。不为别人想想，至少也为你爸想想，也为你想想。”
“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女人是很奇怪的一个群体，无论她多么爱你，一旦和别人上了床，你在她心中的地位都会低于别人。”谢莹说这句话是有经验的，王小龙却觉得这句话是一把利刃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尽管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王小龙还是喜欢听别人能告诉他一些李叶子其实是爱他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之类的话，虽然内心深处都明白那是一种自我麻痹的哄人的话，但他还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王小龙自顾自拧开，一口一口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