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非没有说话,他在等,直到那双手再次动起来,都不曾有过一字的言语与动容。
时间流逝的缓慢,终是最后一层纱布也被打开了,墨子非睁眼,眼内依旧有些涩疼。
眼前有温暖细润的手不断的来来去去拂过,他不禁转眸随着这双手慢慢寻去,只是映入眸中的除了那一抹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依旧看不清楚她的眉眼以及那明媚的笑颜。
她的手轻覆在他的眉宇间忙碌着,气息清新如兰。
墨子非的眼睛里不断有清凉的液体进入、滑出,虽偶感有些不适,却不曾有生疼。
他的双拳紧握,却不是生气,只是不甘与失落,本是这般咫尺的亲近,为何还是不能清晰入眼。
然,丁零她却看得清楚,墨子非双眸中的焦急找寻与那看不真切的无奈,只是,此刻的她担心的只是这双眸子的康复,其他一切都显得微小、不再重要。
即使她曾无数次的想要认真的去瞧一瞧躲在白纱后面的这双眼睛里的光芒与情绪,即使她曾无数次的有过想要解开这层纱布的欲望与冲动。
然当这一切都得意实现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只剩下了对他的最诚恳的期待,希望这双眼睛能够永远健康、安然。
接下来的时间,丁零开启了魔鬼式的训练。
“五十人分两队,通过扔铁球训练臂力,调节身体的个机能,找到适合自己、效果最好最准确的投扔方法……
可以通过旋转身体用力、助跑发力,总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你在扔出铁球的时候爆发力是最强的便可……”
第三天的训练才刚刚开始,便有人不仅心不在焉,还嘟嘟囔囔、念念叨叨一副大材小用、不服气的样子。
丁零浅笑,决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虽可能是致命一击,但对于这场战事的成功与否却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各位是否觉得自己训练的很好,已能扛起重任?如果是这样,那就请出来亮一亮,到底是骡子是马出来拉出来溜一圈不就很清楚了吗?”丁零双手环抱在胸,刻意挑衅着。
“我来。”
倒还真是有人觉得自己技高一筹站了出来,丁零嘴角扬起了笑,既是不屑又满是同情。
“刘吉,你确定你可以?”丁零再问。
“是。”刘吉信心十足的回答。
“那好,你来,看到那棵树了吗,那便是你的目标。”
丁零递给了刘吉一颗手雷,再次重申、交代对方手雷使用的方法以及如何避开杀伤范围等诸多注意事项。
“刘吉,你给我最好记清楚我说过的每一个字,如有任何的闪失,我丁零绝不会为你负任何的责任。”
“是。”
刘吉的回答声音嘹亮,人依旧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刘吉已经做好了准备,丁零却忍不住再次叮嘱:“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是在与死亡赛跑。”
她啰里吧嗦的不断重申,只因她知道这次刘吉失败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成功,但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只得这般选择。
看着刘吉远去的背影,没有人意识到他已经走向了死亡,依旧在背后欢呼着,只有丁零知道他不是缺少经验,而是骄傲过于富饶。
“兄弟,愿你好运……”丁零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刘吉,心中希望他就算会缺胳膊少腿,至少可以抱住性命。
刘吉快速的助跑后,达到所圈定的范围,一手拉开手里铁环,奋力一扔,然后转身迅速跑离。
大家都在好奇的看着被远远扔入乱石中的小绿菠萝,却见刘吉已经顺利回身,正朝着大伙高高竖起了拇指,众人正待欢呼,却突听得一声巨响后,远远望去,伴随一朵青烟混着山尘土高高升起,碎石飞溅,惨叫迭起。
一众人哪见过此等场面,耳朵里轰鸣阵阵、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前方,震惊的竟然一时难以回神过来,只有丁零知道刘吉大概是走不回来了。
只等着硝烟渐渐散去,才看清原本茂盛的大树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而刘吉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来人,去看看刘吉是否还活着?再去告知军医速备止血等药物救人。”说话的是丁零,面色凝重。
很快刘吉便被抬了回来,满脸的血,衣衫褴褛,伤口累累,左腿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半截腿骨白森森的露着,血如柱。
丁零俯身撕扯了袍角,把布条用力绷扎在了刘吉的断腿之上,血的流出量与速度顿时小了许多,这才抬头,看着仍旧处于惊慌中的众人,怒吼,“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送去军医帐中急救。”
很快人被抬走了,地上血色一如一条巨蟒,蜿蜒蔓延了极远。
“接下来有谁还觉得自己可以跑的比死神快?请出列。”丁零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士兵们,面无表情的挑衅着。
“没有了吗?刚刚嚣张的气焰去哪里了?你们继续欢呼呀,怎么?现在都成哑巴了,成缩头乌龟了?”
依旧没有一个人出声,丁零的话语回荡着、游走在士兵们耳际,像是一个个重锤狠狠的撞击着他们的心。
“如果你们觉得生命是儿戏,觉得或生或死都无所谓,那么请随便,自己都不知珍惜又有谁会把你当一回事,是这样吗?是吗?”
“不是——”
“大声。”
“不是——”
“再大声。”
“不是——”
丁零看着重新投入训练的士兵,极为放心的走开了,因为她知道刘吉的死,给他们带来的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压力与战斗力,对于他们来说刘吉是血的教训,他们已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淘汰赛在继续着,望着眼前越来越少的人,丁零却一点都没有心急的痕迹。
午后,丁零半躺在军营前的草地上,咬着狗尾巴草,瞧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众兵士已被她派出搬运她马车里的宝贝疙瘩了,那可是她丁零的全部家底了,心里觉得好舍不得。
叹口气,正待起身,却见那石杵子一般的壮汉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丁零懒得理睬,正准备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开,却不成想被姜健一声喝住。
“听说丁零姑娘你明天也要上战场?”
“嗯。”丁零都懒得回头,不屑的回了一声。
“本将军是来劝丁零姑娘明天最好是躲在大帐内不要出来,万一死在战场上可就不好了。再说上战场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女人家只会拖后腿,成了旁人的累赘。”
“丁零谢谢姜老右将军好言相劝,走了。”
丁零说完,正欲走开,却被姜健再次喝住。
“站住。”
“请问姜老右将军还有什么事情?”
“丁零你可曾想过,就算贤王殿下应允了你可以追随他上战场,可是如若尉迟国知晓,我殷朝竟还要女子参战,这将会如何怎么看得我殷朝将士,大家都会笑话我殷朝定是没了男人,才会让女人跑进军营,拿武器护国。”姜健振振有词的说道。
丁零倒也不生气,懒懒回话,说:“这就是姜老右将军你的偏见了,战场上各凭本事,何苦用去分男女。至于他尉迟国会如何看,我们又何必去理睬。”
“丁零你莫要强词夺理,就算是如此,那以后,在各国面前,我殷朝还将如何立足,如何抬得起这头来。”
“如果各国知晓,我殷朝女子都会视死如归,上阵杀敌,女子都如此英勇,何况是男子呢,他们必然会觉得我殷朝大军是一支前所未有的虎狼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