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票”的意思是,伙计投递“局票”投错了地方,被误投的这家在“局票”上附批或另笺回函询问客人,是否愿意将错就错?称之为“花轿票”,当是有“上错花轿嫁错郎”的戏谑之意在里面。
出现“花轿票”的情况不多,但是并非绝无仅有。一般有两种情况最容易出“花轿票”。一是伙计往往不认字,只听客人报了名字,最后张冠李戴;二是伙计是新来的,不熟道儿,碰到门前小厮“争票”,被刻意误导,稀里糊涂之下就投了进去。多数情况是这第二种,因为若是“争票”成功,小厮可抽取“局费”的零头。
而唐显拿到的“花轿票”恰好是两种情况赶巧碰到一起,唐显的“局票”上写的是“梅院”,叫的是颇有点小名气的红倌人雅晴,但是送“局票”的伙计新来不久,又不识字,听了“梅院”,自以为是,当成自己昨天刚送过“订菜”的“梅苑”,于是张冠李戴,误投了进去。结果“梅苑”来了“回票”,不是用附批,而是另笺回函,问客人是否愿意请疏香姑娘赴局,并且附列了“局费”和“车马钱”。“车马钱”不涉车马,哪怕赴局的姑娘就住在客人隔壁,也是要给的。但为何不统统列入“局费”?非要单列?是因为“车马钱”照例为姑娘独得,不与“妈妈”分润,是以有心的客人可以在回柬中表示给双份以上的“车马钱”。
唐显之所以被惊吓到,当然并非在于伙计出了差错,也不在于是“梅苑”给了“回票”,而是在于那“梅苑”的清倌人疏香乃“秦淮四美”之一,不但向来从不赴局,就是“约席”都很难约到,迄今为止,唐显还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她今晚竟能来赴局!
当然,唐显很快就由惊转喜,写了回柬,将“车马钱”添为双对,亦即四份。并且吩咐伙计撤桌,换了雅间,又包订了这“梅妍楼”五层的“三友轩”。他倒不是希冀与清倌人疏香头一回见,就能去轩里“掌灯”,“添香”,而是打算留与疏香的“姊妹”共度良宵。
又过了约两盏茶的功夫,忽见伙计一边吆喝着迎客,一边将雅间的门帘打起,一名相貌甜美,丫鬟打扮的女孩正躬身侍立于帘外,从一粉衫女子手中接过披风。那粉衫女子缓步入内,向唐显盈盈一笑,施礼既毕,举杯言道:“唐三爷,奴家来迟了,愿先自罚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唐显见这疏香盈盈一笑间,颇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举杯而尽的一瞬间,却又极似连灵雨初现身于怡春阁后院时的那种“侠女”风姿,不免好奇心起,因为这真实的疏香和只凭其名想象出来的疏香大为不同。想象中的疏香会是典型的清倌人作派,美目流盼,峨眉婉转,风情万种。但这疏香不知为何,虽妆容穿戴亦是清倌人模样,却独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为他所见过的任何清倌人所没有,倒是当初连灵雨未被破瓜时,有过相仿的风姿。只不过“秦淮四美”非浪得虚名,论样貌,疏香自是又胜连灵雨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