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时候不早了,您答应了夫人早些回去的。况且顾少爷若是还在,也是不愿见您如此的。”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撑着伞,为身下的女子遮去一片细雨蒙蒙。
“竹清,你说...相爱之人,为何不能相伴到老。”女子的脸上划过一行清泪,“罢了,只怪我与他今生,有缘...无份。”
女子说罢,便与婢女转身离去。在这细雨绵绵中,主仆二人的背影,更添伤感。
——
女子名唤林琼琚,是明宣侯府的嫡长女,年芳十五,正值女儿家最好年华。
说起这位林小姐,京中上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年前的诗会,她凭一曲《广陵散》,一举拿下“第一才女”的称号,可谓是“一曲动京城”。
而后,她又以自身的才华证明,这个称号无人可以与她相争。
可是....
世人皆知我面上的光鲜,何人知晓我背后的苦楚呢?
“唉。”林琼琚不由叹出声。
“小姐,夫人唤您过去。”竹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自那回上万福寺祈福回来,这已经是夫人第五回唤小姐过去了。
虽不知夫人唤小姐过去所为何事,但每回小姐回来时,都要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准任何人靠近。
叫人看着都心疼。
“小姐可要去夫人院里?”竹清的问,唤醒了在发呆的林琼琚。
“走吧,再晚些母亲怕是要生气了。”林琼琚苦笑,她还真希望母亲能为她生气一回。
侯府并不大,林琼琚不一会儿便到了宁心院,只是这里面的欢声笑语,像一道跨不过的门槛,让她的腿久久不能迈出那一步。
“咦?姐姐怎么也来了!”这少女十二三年纪,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这便是她的妹妹,林琼华。
“是我叫你姐姐过来的。”妇人满眼慈爱,这是她所未受过的。
“华儿,你先回去,我有话交代你姐姐。”
林琼华气得鼓起腮帮子,背对母亲陈氏。
“娘偏心,有什么话是华儿也不能听的?”
陈氏将林琼华拉到身前,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
“待会儿让吴妈做些桃酥饼给你送去,乖,晚些再来娘这儿用晚膳。”
林琼华这才勉强离去。
见小女儿出了院门,陈氏的脸便一下子沉了下来。
“还不进来,是要我亲自去请吗?”
林琼琚微微低头,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女儿不敢...”
陈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假借祈福之名,去祭拜定文公之子,这是寻常大家闺秀做得出来的?”
林琼琚瞳孔一缩,“母亲,那毕竟是女儿的至交...”
陈氏打断她的话,“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点道理你该懂的!”
“是。”林琼琚只好忍下心中的不满,为人子女,她又能如何呢?”
“下个月初二你便及笄了。”
“女儿知晓。”
“那你可知三月后,是何日子?”
“母亲!”林琼琚心一惊,“母亲可是要女儿入宫选秀?”
“母亲这是要将我往虎穴推啊!”林琼琚心一酸,“您就这么容不下女儿吗?”
自林琼琚记事以来,母亲陈氏就对她不冷不热,每当她新学会了什么东西,第一反应都是要先展示给母亲看。
可当她满怀欣喜地去找陈氏时,陈氏都对她甚是冷淡。她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名为林琼舟。
每当被陈氏冷落时,她都会去寻哥哥。
“哥哥,是琼琚做得不好吗?”小琼琚问。
“琼琚做得很棒。”
“那为何娘这番不喜我?”
“娘可能是今日心情不好,改日再去可好?”林琼舟摸着小琼琚的后脑,心里也是不解,为何母亲这般不喜妹妹。
但日子过得久了,林琼琚心里也就习惯了。
她心里一直以为是母亲不喜女孩,直到妹妹林琼华出生,她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比不得的。
但无论如何,她毕竟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及笄礼过后,她便可议亲,不必参与选秀。
“您可听过伴君如伴虎这话?”林琼琚双眼凝视陈氏,努力不让眼泪流下。
过了许久,陈氏才开口打破这一片寂静。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新帝登基不久,侯府需要在陛下心里立得住脚。”
“所以侯府,就把我推出来了是吗?”林琼琚冷笑,“您和父亲心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琼琚,你会理解我们的对吗?”陈氏这副慈母的模样刺痛了林琼琚的眼。
“我心里住的是顾家人,您就不怕陛下因此厌恶我,厌恶侯府?”
“住口!我不准你再提顾家的人!”陈氏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
“顾桦已经死了!”陈氏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他生前与你无缘,死后更与你无关!”
“可..”
陈氏不等她说完,“竹清,扶小姐回房歇息!”
竹清忙上前扶住快要倒下的林琼琚。
林琼琚身躯微颤,“女儿今日逾矩了,还请母亲别见怪。”
说罢,便在竹清的搀扶下离开宁心院。
回到归锦院的林琼琚径直走向闺房。
“竹清,晚膳不必叫我,让我一个人静静。”说完便关紧了房门。
林琼琚进了房门,便瘫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泪水顺着脸颊落在衣襟上。
她闭上眼睛,鼻子一酸,可能是怕自己喊出声来,贝齿下意识咬住了下嘴唇。
虽生在富贵人家,可还是活得不如寻常百姓家快活。
许是哭累了,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眼眶是红的,泪却流不出了。
人生在世,终不能事事皆如意。
待林琼琚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