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仁皇帝闻黄门回报,李真已归省,不禁惋惜叹一声,自语道:“好一个孝子。”叹息几回,却不曾追问。
便有御侍二人,悄然无声退出,把此事传到霹雳神宫帝师法王耳里,相请降罪惩罚李真。帝师法王果然恼怒,骂道:
“李氏轻视我佛旨,十分可恼。”
左右陪侍数人,一同骂李真罪过,必要惩治。帝师法王忽自收殓怒火,转一思虑。
“李家此子五官如铁,眉根如刀,天性必是凶残好斗,类同我辈中人。”
法王笑了一笑,对左右护法又说:“且不必急于灭了他,日后依然给他做官,教他杀人,我们炼血丹便有用不完鲜血。”
他等高笑数声,人人心头欢喜。这神宫内诸王,都来自镇星中的霹雳天国,人间珍宝对他们毫无意义。唯有取人血炼成血丹,最是他们所喜爱,不仅可以延长寿命,更在增进魔法功体。神宫内置大鼎百口,正是煮血炼丹所用。
因魔君对黄金家族施术迷惑,兴国之初即舍弃五常伦理,皇朝上下无法无天,境内国民更属荒诞。
李真在锦州府宅,相邻是一座僧寺,方丈原是神老,又受帝师法王法王用异教之术普化,早已沦落无品行。他的梵宫如娼楼妓馆,养着僧妻僧妾数人,每日同鸡呜狗盗之辈为伍。自号狐大仙,借着云游之名,时常出外作案打劫。
清明之日,李真自镇外扫墓归来,远远便看僧妻禾娘在寺门外卖烧饼。他肚里骂一声:“好个淫荡妇。”
僧妻看着李府大公子归来,拉着要他施舍。李真问道:“是哪一般因果,教夫人受这等苦楚?”
僧妻看他相问,不禁自卖怜哭起来,口里说道:“方丈出外云游,一年不曾看见回来,奴家只好买饼养身。”
李真想一想,云游是他等隐语,必是出门作案了,或是失手落单,给冤家杀死。
“你们家势丰厚,一二年不回,还不至令你沦落到今日?”
僧妻又哭一回,道:“家中钱财,给小妾偷去送她汉子,连累老娘衣食没了着落,好不可怜。”
僧妻哭一回,即骂起来,骂小妾可恨。李真不好再问,掏二十个钱塞她手里,因口腹量大,一吃得二十个饼。
僧妻接了钱,擦泪不哭了,低头给取烧饼。李真看时,她又取道书一册,撕了给李公子包烧饼。僧妻欢喜对他说道:“和尚门里不上锁,大公子若是饿了,便到奴家处拿烧饼。”
李真随口应一声好,抱了烧饼边吃边走,进了本家门里。他这是二步吃一饼,回到厅上,已吃一半,剩下的都丢到桌上,唤黑牡丹取水解渴。
李真吃着茶,便见包烧饼的书页都沾了油,经文间隐现许多武者,似是练武景象。把二十页摆了一处,都是各有洞天,隐藏神秘武学。
李真略一沉思,心头明白所以然,跑回房里取一千铜钱,都教黑牡丹扛肩头上。吩咐道:“快到邻家僧娘子门上,把烧饼都给我买回来。”
黑牡丹分辩说:“不必买这许多。”出外取一只菜篮子,出门去了。
那僧妻禾娘今儿生意不好,许久才有一行客问咸淡。禾娘回道:“奴家这烧饼淡淡儿,吃着赶路不口渴。”
行客仅取一饼,道:“我只吃咸的。”行客只买一个饼,吃着走了。禾娘正自闷气,却又来一行客问咸淡,伸手已掏十个钱。
禾娘回道:“奴家烧饼却是咸的。”行客丢下一个钱,道:“官人我吃淡淡儿的。”那行客吃着烧饼,扭头跑了去,禾娘恨的直骂晦气。
她正恼着,便见一个黑黑的丫头片子,提了篮子走来买饼。
禾娘看黑牡丹是烧灶的丫头,小心的就说:“奴家这烧饼,有咸也有淡,有甜也有不甜。”黑牡丹说好,仔细量着烧饼个头大小,禾娘脸色顿时不高兴。
黑牡丹信口问:“娘子的烧饼,是麦儿面,还米儿面?”禾娘黑了脸大骂:“你一个烧火丫头,不在家里给主子做饭,跑来老娘这里挑三拣四。这饼不是米面做的,是老娘拿泥巴伴的。----你爱买不买。”
黑牡丹不甚会说汉话,看到泼妇是骂人气势,立时不喜欢。她自一个一个数着铜钱,禾娘嘟哝骂着的嘴巴也开始安静下来。
黑牡丹一把铜钱丢向泼妇,数一串,又丢一把,随即抢担子里的烧饼,抢满满一篮子。禾娘忙着弯腰拾钱,黑牡丹得意洋洋离去。
李真在家等候许久,黑牡丹飞快奔进来。李真看一眼篮子,问:“包烧饼的书纸?你没带回来?”黑牡丹说道:“不曾给我哦。”放下篮子,又出门去,径直跑到僧门外。
她嚷道:“公子索要包烧饼的草纸。”禾娘自顾在地上拾钱,哪有功夫跟她唠叨!黑牡丹丢下一文钱,抢了道书便跑。
禾娘拾好一百铜钱,直起身来,只感到腰背酸麻,不禁自叹自怜。说道:“只有老天,方才知晓老娘的痛苦。”
她还道做了好生意,心里好生高兴,却不晓那鬼国野蛮婢子,一文铜钱便强买了她的一册绝代神功秘笈。
李家宅内,李真虽已心焦,强耐性子等着。黑牡丹买饼归来,李真急忙向她索书,问:“你莫不是忘了?”
黑牡丹说不曾忘,李真接了道书,正是心慰,畅怀笑了。黑牡丹问:“买了烧饼不吃,你倒要看书?”
李真摇着头,道:“有这般宝书,我得读上三日三夜,把烧饼都提回房里,你倒怕我吃不完么!”黑牡丹笑笑不说话,提篮子进了帘后。
李真捧着道书再也不愿放下,取灯油都浇书内,渐渐都透出武经来。其书阳面为文,阴面为图,所记载武学精奇而高深,极尽秘而不传之态。
他欢呼妙哉,虽见缺少数页,到底有胜于无。静心静意细辨道书,书名单存一个易字,落款有神通子素还真之名,另一小序数十字。李真读了序言,顿时再添几分惊喜。
这原是一部道藏武学,源自道教武祖通天教,是其武学最终章,为万道神通之首。分阴阳二册,三百六十页。其易阴武经已失三十六页,易阳一册少二页。大凡高深武学,简而不宣,精而不华。其中极尽武艺奥妙玄玄,非智者圣贤,不足识其重。
李真心恨武经已失全形,转即又想,和尚往日自称艺成于少林,道书怎么会落到他手中?必定是他各处云游偷盗而来。
那和尚虽有三百年修行,武艺平平,不曾知晓道书中另有乾坤,竟至埋没神物,甚是可笑。李真反复细读序文,终究悟不出此书中之书由来,站起身来,要去寺里问那禾娘。
转即又想:“她是和尚家中的寡妇,问了何用?”他回房把道书藏好,这才转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