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农历春二月,早晚的天气凉如秋水,中午的日光温暖舒适,人们已是换了一身的夹裤袄……
慢慢地,寨海子四周和后坑沿儿上垂柳如烟;南门外土碉堡周围嫩绿的草芽在春风中兴奋地摇摆起了身子;野兔子熬过了一冬天的饥饿和寂寞,吃饱了肚子,蹲在草地上用前爪捋着胡须东张西望欣赏春天的风景;布谷鸟来了,麦子返青了……
榆钱摇曳,槐荫渐浓,天气温和而干燥……孙毓淑和俊梅正在院子里打袼褙,她们用熬制的小米汤,把一块块零碎布头粘在一起,贴在门扇上糊成一张张袼褙,待春风把袼褙吹干,春光把袼褙晒透,再把它剪成一张张鞋样,用灵巧的双手衲成厚实的鞋底、糊成鞋帮,做成舒坦的布鞋。
孙毓淑衲的鞋底厚实,针脚密实而均匀。
春妮儿奶奶的小脚裹得尖尖的像个笋子,一双鞋子做起来比大脚的鞋子还要讲究功夫。
俊梅做起针线活也是一把好手,只是爱跟嫂子耍懒,总是央求孙毓淑给她做鞋穿,她说:“嫂子做的鞋穿上走路绵软轻快!”
孙毓淑笑着对俊梅说:“不找婆家,就不给做新鞋!”
俊梅红着脸趴在孙毓淑耳边悄声地说:“俺有喜爱的人!”
满地麦香的时候,布谷鸟不分昼夜地啼叫着,俊梅姑姑出嫁了!
这天,一匹枣红马拉着一辆披红挂彩的马车驰进巷子。枣红马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长长的鬃毛扎成一绺一绺的小辫儿倒向一边儿,嘴里勒着闪亮的嚼子,不停地打着响鼻,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玲,走起路来叮当、叮当威风极了。
俊梅姑姑一身的大红裤褂,鞋子也是大红的,她剪了辫子,额前留了齐眉的短发,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俊梅姑出嫁前一天的夜里,春妮儿在梦里好像听到了奶奶的哭声……
春妮儿依偎在娘的怀里不安地问道:“娘,姑姑非得嫁人吗?”孙毓淑没有说话。
吹鼓手在门前鼓着腮帮子“哩儿哇啦”地吹个不停,院子里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和门前的吹鼓手比着叫唤。
俊梅姑静静地坐在炕上,脸上没有出嫁的喜悦,在接亲人的催促下被蒙上了红盖头,一个满面喜悦的年轻人背起姑姑被人们簇拥着上了马车。
枣红马的铃声远去了,柳丝妩媚地缠绕着微风,麦香充满了田野,姑姑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