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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花烛影深

与野如今名声略差,众人调侃他是个弃夫,好歹是乘盛军将军,放眼六界道修数一数二的人物,竟也有这样时候。

大家聚在一起听河洛絮絮叨叨讲如今六界对与野的评价,他在旁人眼中自来都是神坛上的人物,这样的人被人嫌弃,世人既惊又喜。惊的是连这样的人都有人瞧不上眼,喜的也是如此。

河洛讲话的时候肢体动作甚是夸张,语气也模仿得很像那些闲话的人,惹得一屋子哈哈大笑。这是大家第一次坐在一起,有她熟悉的每一个人。外面的人可能想不到,他们八卦的对象此刻正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听旁人讲自己的故事。

人就是如此奇怪,之前还要死要活要争个高低,如今又亲密无间,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听人调侃自己,与野也不恼,还跟着笑,仿佛故事中那可怜的弃夫不是自己。

他笑着,偶尔附和两句,手上动作一直没停。不消多时便剥好了那碟子虾,一一蘸上不同的佐料分开放好,才将虾放到了千尘面前。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看到剥好的虾,千尘眼神亮了亮,附在他耳边悄语。随后便不再管他,欢乐地吃了起来。与野无奈扶额,她好像更在乎面前有什么吃食。

坐在千尘左侧的旋将两人的表现都看得清楚,仍在生气,她人都住到火神殿去了,与野还是能每天晚上把人从她身边掳走。偏生千尘又一心扎到情爱里,对她说的话阳奉阴违。私心里她自然也希望俩人在一起,但总觉得这样无名无份的对俩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千尘吃得开心,没注意到旋在打量自己,大家的注意力也多在河洛身上,都没注意到这边。与野时不时拿手帕给她擦擦嘴角,动作顺畅又自然。

罢了,她怕是说什么做什么都管不住俩人,虽然俩人活得长,但这男女之情于他们来说终究还是初开蒙。旋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去跟乌惜讨论白日在集市上买的东西。

他们本不会有太多交集,之所以会聚在一处是因着佛尊突然跑来十渡山宫讲道,五行子一纸签令就将他们全数打发了来。他原不想送那么多人来,但若是佛尊讲道来的都是些不甚优秀的人,他面上也挂不住,便将天界年轻一辈中排得上号的都送了来。

大家一起同处了些时日便也彼此熟悉了,如今也能一起逛逛街吃吃饭聊聊天,又有河洛在,场面自然不会冷了下去。

今日是天月逐光做东,他和河洛聚在一处就更好玩了,俩人的嘴叭叭起来,旁人也没什么插话的机会。好在这一屋子人也没几个话多的,否则非要打起来不可。

佛尊已于前几日回了佛界,签令上的日子却还有几天,他们便在河洛手下的客栈住了下来,想着在人界好好逛逛。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只是大家这些天相处下来生出了点情谊,想着日后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干脆就抓着这点时间好好玩一番。

大家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渐渐喝多了。

“旋,照顾一下大家。”与野看了一眼这一屋子东倒西歪的人,又看了看一旁不住点头的千尘,她眼睛闭上又睁开,坚持让自己不睡着。

与野看着便笑了起来,伸过手去搁在桌上,千尘正好磕在他手上,彻底睡了过去。

旋半躺在椅子上,她也喝了不少,但神思还算清明,冲他挥了挥手:“去吧,别太……算了,自己注意吧。”

像抱兽仔一样,将人捞了起来,单手抱着出了门。

乌惜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摇了摇旋,指着他出去的背影:“他是不是抱着宗主出去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乌惜拍了拍桌子:“宗主之前还不承认,得亏我聪明,不然现在神宗一人一掌就能给我拍死。”

喝多了的人总是比平日里放纵些,没那么多约束,这一屋人也不过是一群毛头小子。

与野抱着千尘回了房间,她酒量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好在她酒品不错,给她清洗换衣服也没费什么劲。与野只粗粗洗漱了一番,脱下了沾着酒味的衣服,便钻进了被窝。

他将人捞到自己怀中,低眉看着她。

喝过酒之后双颊绯红,耳垂都蒙上了那一层薄粉。她身体早适应了药性,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睡不安稳,与野也放心了许多。只要自己将她护好些,不让她动元力,长长久久活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觉得不够,又将人捞上来一点,去吻她。

千尘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够好看,但在与野看来,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他喜欢她的一切,从内到外,每一处在他看来都是造物主的神作。

她在梦中感受到他的热情,懒懒回应着,唇舌相逗,一个热情,一个慵懒。与野知道她即便是醒着也不会太过热情,她素来这样,饶是如此,他也不会放开。

他觉得自己近来好像有些耽于情爱,往日哪有这样的事,再妖娆的女人他也见过,只是都觉得不忍直视。但怀中的姑娘不一样,她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看着她,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许多不合礼法的东西来。

遵从自己最原始的欲望,这是他在面对千尘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向来巫山云雨事,多少男女盼蓬莱。世人只道,人间欢乐少,哪曾想,这欢乐原不过一场酣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床上的用具也一应换过。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痛,整个身子跟破碎了一般。

与野坐在窗边看书,穿着身茶白衣裳,虽然也好看,但千尘更喜欢看他穿乘盛军的战袍。她仍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他看书的时候坐得端正,和自己不一样,她总爱东倒西歪,甚至趴在床上看,总不肯好好坐着。

窗外已是黄昏,云霞挂在天际,映出一片红光来。映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他好像隔自己很远,远到寻遍六界也碰触不到。

与野惦记着她,看一会儿书便要抬头瞧瞧她醒了没,此刻方一抬头便看见她在看自己,眼中盛满了泪水。他丢下书,快步走过去。

“哪里不舒服?”说着便凑过去抵在她额头上,“还好,没有发热。”

千尘背过身子去,没理他。

这下他可慌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她不开心。

他想把人抱起来:“起来泡泡身子,再出去走走好吗?”手伸到她肩膀处,却被她躲了过去。

“别管我。”她声音很闷,明显带着哭腔。

这种情况他哪里敢真不管,但又不知该怎样哄她,只好乖乖跪坐在她身旁,一动不动。

千尘在那自顾流泪,哭了半响,才转过身来。

“我不该同你好的,这幅身子还有几年光景呢。你的日子还长,日后我走了你再遇上个欢喜的,我会难过。”

这话说出来她又觉得不妥,自己不能入轮回道,神识在世上暂留的机会都没有,哪里会知道他以后能不能再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只是光那么想着,她就觉得心中悲痛。她本不该这样,到底自己是火神宗宗主,不该这么小家子气,只是她又实在没办法做到无视往后。

与野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神领都说了,只要不动元力就没事,佛尊不也是这么告诉你的吗?还担心些什么,总归我会保护你,让你没有动元力的机会。咱们的日子长着呢,没早早同你站在一处是我不好,往后岁月总要叫你知道我心中有你,只有你。”

他给千尘穿衣服,一点点理平衣服上的褶皱:“你这性子越发软了,这般下去可怎么好,我若不在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千尘哼了一声,将脖子上的璎珞取了下来:“不戴这些,重。你惯会取笑我,明知我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她将璎珞往他手中重重一塞,走到妆台边去找了一盒口脂出来细细抹在唇上,被他折磨了那么久,脸色不佳,不抹点口脂她都不敢走到人前去。

他们住在客栈最里面,这处清净,和外面的热闹毫不相干。

昨夜那一群人,此刻仍聚在大堂里吃喝,主要是喝,不知怎么就弄出个酒逢知己千杯少。

与野牵着千尘出来,也没看他们,直直往外走去。

被河洛叫住:“你又掳人去哪?”

他脚步都未曾停一下:“游湖。”

身后人群发出各种怪叫,只听清一句“耽于情爱,不可说也”,闹哄哄的,也没听出来是谁说的。这群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与野摇了摇头,牵着千尘上了门外的马车往湖边去。

天朗气清的日子,来湖边游玩的人不少,她瞧着哪处都是好玩的。湖边有个小市集,卖各式样的东西,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她拉着与野到处晃悠,往日里碰碰手都觉得害羞,现在十指紧扣着倒也自在。

她不是个爱买东西的人,逛了许久也只买了一个糖人。

“不必为我省钱。”与野调侃道,他跟河洛逛街的次数比较多,河洛的消费观向来对他影响深重,他本以为大家都同河洛一样,买起东西来银钱流水似的往外送。

“上次我带你逛街的时候,不也买了很多东西吗?”

千尘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但那时情况明显不同:“当时我心中不快,那些东西又多是没见过的,所以买了。现在逛着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就没什么好买的。”

与野想着或许这才是正常人的消费观吧,他到底还是被河洛荼毒许久。

“我给你买根簪子吧。”与野拉她往一个卖簪子的摊上去,被她拒绝了。

她指指头上插着的木簪:“这根就很好,不用再买了,那些东西我也不缺。”

那是她接任宗主位时天月逐光送的,他听河洛讲过这件事,只是他现在看着这簪子心下总有些不快。

“总要给你些什么才像话。”

“你给过的,”千尘说着举起右手来,袖子滑下去,露出白嫩手腕,上面系着那条掺金丝的彩绳,她晃了晃手腕,“我很喜欢。”

“你还给我了另一样东西,”她抬着的手往前伸,抵在他心脏的位置,“除了你,谁也给不了,其他礼物再好,都比不上。”

自打确认了彼此心意之后,千尘愈发觉得所有话都应该直截了当讲出来,她不爱猜别人的意思,与野或许同她是一样的。不管是表白心意还是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能省去很多麻烦。

与野被她认真的神情逗乐,脸上笑容更盛。他本不是个冷面人,但对着大部分人都是疏离又礼貌的微笑,只是要做那些表面功夫罢了。和千尘在一起时却不同,光是看着她,就不自觉勾起唇角,总归在他这,她什么都好。

牵着她的手力道微微大了些,生怕她丢了一样,非要贴她很近。

租了一条小船在湖上慢慢游着,他本想租条大的,但千尘想要自己划船看看,便坚持要了这条小船。

她并不会划船,毫无章法的摇着船桨,好半天也没往前动一步,船一直在原地打转。与野在另一头端坐着,脸上的笑怎么也憋不住。

“宗主的技能还是少了些。”

本来划得起劲,听他这么一说千尘就不开心了,扔下桨不肯再动。这小船本就不好保持平衡,与野也不敢走到她那边去,只能坐在原地道歉。

但他说什么千尘都不听,索性就地躺着看天。眼瞅着不远处有船过来,再不游开便要撞上。

“我错了,快把船摇开吧,再一会儿就撞上了。”

“听不见。”千尘拖着声音,索性闭上了眼,任与野说什么都是听不见三个字。

与野叫了她一会便没声音了,她甚至没有察觉到与野的气息,于是赶紧睁开眼,眼前却是与野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整个人覆在她身前,只是用手撑着没有碰到她。没人划船,但船稳稳行着。

她愣了许久,支起身子推开与野,又闭上了眼,然后双手覆到眼前又放开,如此反复好几次。

“怎么了?”与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那个动作。

她眼中尽是恐惧,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着:“我的眼睛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察觉到光线变化,方才你过来,我也没感觉到周遭空气流动。”

这不是一件小事,对修道者来说身体上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可能要命,与野深呼吸好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去探她的脉。脉象和之前一样,虽然有些虚弱,但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自中毒以来就是这样的脉象。

与野略松了口气:“我马上带你去佛界,别怕。”

说着便驱船往岸边去,此刻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一条小船在湖面行得飞快。

“不对。”千尘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张开双臂闭上了眼。

落入一怀抱中,睁眼一看是与野把自己抱住了。

“你干嘛?”

“你不是要我抱吗?”与野有些楞,“我以为你害怕,要我安慰。”

千尘顺势环住他:“你在我就不怕,我只是觉得这里怪怪的,所以张开手感受一下风力。”

她说得坦荡,倒叫与野有些尴尬。

“这里的空气流动很缓。”

与野一颗心都在她身上,现在才冷静下来,驱动元力查探了一番:“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气息,不是凶兽作乱,这里应该有个结界。”至于是什么结界,他查不出来。

“眼睛的问题不急,过两日再走吧。”千尘冷静下来,想着不能直接走,否则河洛他们一定会担心。

与野却是不放心,千尘好说歹说他才同意了明日一早启程去佛界。

他带着千尘回客栈,却在路上被一个人拦下,那人全身都裹在袍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将一封信交到千尘手中,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千尘正要拆信,就被与野拦住:“小心有诈。”

“是苍鹿大人,前些时日我听小姑说西兰夫人把二叔的院子点了,苍鹿大人灭火的时候脸上受了点伤,不好意思直接见人。”

“你能认出来?”

“我认得他的眼睛。”

与野不再言语,站在那等她拆信。遇上河洛之前她是怎么过日子的呢?明明很需要人陪,却从没主动走出火神殿去接触旁人。她记得跟自己熟悉的每一个人,但不曾开口告诉过大家自己需要陪伴。

好在河洛是个不遵常理的,无惧他人目光,主动与千尘结交。否则就算父亲布局让他们绑在一处,他也不会跟千尘太过熟悉,更遑论俩人心意相通。

殿中好像有一柄承影,便叫人送去清池殿吧。

“二叔让我去一趟大濮,他说那里有姑姑的气息。”千尘看完便把信递给了与野,与野粗略扫了一眼,将信烧了个干净。

他还是不放心:“但你眼睛……”

“无事,左不过是中毒更深了些。”

“我去军中打点一番,与你一道去。”

“太惹眼了些,我叫砺羽来陪我去就行。”

“砺羽最近都跟辛乙在一处,哪里有空。”

她遇上砺羽时便觉得砺羽身上的气息跟辛乙很像,之后在魔界听一叶荻说了砺羽的事,又问了辛乙的身世,便肯定了两人的身份。砺羽解了毒之后她派人去了一趟魔界找一叶荻,将砺羽的反应告诉了他,之后一叶荻制了药给辛乙。

辛乙的身体状况比砺羽好很多,当年他中毒之后自己跑到了界生境,遇上转道去人界的与野。与野当时入乘盛军不久,又素来标榜自己和父亲不一样,一心想着做一个正义的人,也没去想后果,自顾与辛乙订了血契,以身体做容器救了辛乙。

虽然冒险,但也好在他这么做了,辛乙才有命活到今日。

解了辛乙的毒之后,他便不再有獍人的体征,可以解了血契,如常人一样生活。只是他在与野体内生活久了,突然离开总有些不适应,所以千尘就让他搬进火神殿,由砺羽照顾他。

她看向与野,他话说得坦荡得很,脸上却是带着点算计,便也知道他心中想法:“他有得是时间陪我走一趟,倒是你,再不回乘盛军去年俸便扣光了。”

“那点年俸还不够给你做衣裳的,扣了便扣了吧。”他倒也不是这么消极怠工的人,只是近来实在无事发生,军中几位副将轮换着训兵也够了。

千尘甩开他的手:“我又不是河洛。”她快步往前走去,衣摆在四周灯笼的影映下泛出点点光泽,每走一步都像火花在夜空中绽开。

她的确没有河洛那么浪费,也不爱打扮自己,连束发都嫌麻烦,但在火神殿中也是受尽万千宠爱。普通的衣物倒也能穿,只是总不如那些穿惯了的衣料舒服。她日常穿的那些衣物,最普通的就是承位前他送过去的那几套。

以乘盛军的年俸,的确做不了几件衣服给她,好在他不是只有那一份年俸。与野认真算了算自己的钱财,舒了口气,够用。

他追上千尘,死活要跟她一块去,但千尘说什么也不同意。

从湖边一路说到房内,千尘死活没松口。推门而入,却瞧见床沿上坐了一个人,脸上挂着和外貌不相符的冷清。

千尘小跑过去抱着她:“我好想你啊。”

自打在姱欢殿中消失,至今日千尘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凤尾吟,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哪想得到还有今日再见时候。

凤尾吟被她突然抱住,愣在了那处,好半天才抬起手来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中毒久了,五感变迟钝也是正常的,无碍。”凤尾吟松开千尘的手腕,起身走了,留俩人在屋里。

屋子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本就是在与野坚持下千尘才让凤尾吟探脉,虽说如此看来她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与野还是觉得心中憋了一团火。

千尘呆坐了一会儿,蹬掉鞋子站在脚踏上:“帮我换衣服。”

他才敛了心思,去拿衣服过来给千尘换上。她倒是不甚在意,洗漱完了窝在被子里还在同他讲天界的事情。

改制的事情一拖再拖,到如今做起来愈发困难,便是不提五行子,各司各部的大人们也都不想打破如今的平衡。想塞人进总吏司的一大堆,但想往自己手下各司送人的却没几个。

她趴在被窝里玩自己的头发,略微卷曲的发丝在她手中搅来搅去,跟她的心绪一样,乱得很:“我想做成这件事。”

此事没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这她一早便知道,大族利益和真正的各族平衡,总要牺牲掉一方。只是如今她身遭事多,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到天界,先生们虽然有声望也有能力,但是身份不够,很多事情行动起来会受到牵制。

与野从她手中救下那被折腾得炸了毛的头发:“都是些小事,慢慢来就是了,何必着急。”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千尘往他怀中钻去,手搭在他腰上闭眼睡了。

若她和其他人一样,自然也知道世上的事都可以徐徐图之。她不是不想稳健行事,只是她对抗的那个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赢,他只需要等着,等到她再也承受不住,化作荧光。

只是查一下泠儿的踪迹,她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去,加上凤尾吟归位,她也不怕再遇上些事。大家本也不是清闲人,便在此分别,各自散去,只拗不过旋,左不过她在天界也无事,便让她一同前往。

森只说在大濮感受到了泠儿的气息,也没说具体位置,除了大濮外,他也在别处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才让千尘来大濮查探,他自己则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虽然她不能动元力,身上也没有属于泠儿的东西,但她到底和泠儿同出一脉,用自己的血也能找到泠儿可能存在的方位。

她们寻了块高地,千尘摆了阵出来,割了自己一刀,滴了许多血到阵中去。上次她用这个法子是为了找人神居的位置,当时用的是青植故意留下的毒药,那时的引路烟是淡青色,此刻的引路烟是灰黑色,可见她中的毒已经深入骨血。

“走吧。”她看着引路烟汇成一股,往一个方向飘。划破的手掌随便包扎了一下,她起身的时候顺脚将阵踢乱,然后上了云霓行月,跟着烟的方向跑。

“疼不疼?”旋跟在她身后,有些担心。本来她看凤尾吟没什么反应,觉得应该没什么,但那股烟的颜色实在让她忧心。

千尘摇头否认,确实不疼,和之前毒发的时候比起来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

烟消散的时候,她们才看清自己在的地方,也是一座山头。往下望去有关卡,有大小不同的院子,隔一段路就有一座寮塔,但没瞧见太多人。

“是个山寨,”凤尾吟眉头皱了皱,“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闻言,旋四下仔细闻了闻:“没闻到啊。”

“我鼻子比较灵。”

“那有毒吗?”

凤尾吟还没回答,千尘就开了口:“饭菜的味道,没毒,就是难吃了些,很多东西掺在一起,吃了会拉肚子。”

旋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的鼻子也不差。”

三人在山头立了许久,千尘又启了一次阵,引路烟没能汇起来。

“应该就是此处了,只是不知道是人在这里还是留了什么东西,”千尘踢散阵法,往山下看去,“旋,你查查看有多少人。”

作为世上最后一个司星门人,旋所有的技能都是血脉中自带的,她没有学过其他术法,也很少在人前展现司星门的本领。

只见她双手大开,右手向上,左手向下,在胸前合了一圆,双手交叠。而后十指似舞般翻飞结印,再次张开了手,手掌翻转。自指间散出点点荧光来,飞向山间每一个角落。

“六十三人,有一个人的气息和其他人不一样。”

“修道者?”

“是,也不是,作为普通人她的力量很强,作为修道者却弱了很多,有元力,但没有开发过。”

“锁定她的位置,晚上跟她见一面。”

“好。”旋又放出一道荧光,直直冲向那人所在的位置,方才放出去的荧光此刻又聚成一道,飞回了她掌心。

这一番动作看得千尘眼睛都圆了,司星门果然神秘,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术法,纵是她的狐火,也只是元力转化而成,放出便收不回来。不知为什么,这分明是旋第一次展示自己的术法,她却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处见过。

“走了,下山找个地方歇息。”凤尾吟拍了拍她的肩头,三人一道下了山。

赶在天黑前进了城,这里倒也热闹,饭食口味奇特,便点了许多食物尝鲜。

“吟姑娘不饿吗?说起来我好像没见吟姑娘吃过东西。”

“她辟谷修身。”千尘信口胡诌。

旋略有些惊讶:“人界真有辟谷之法啊,我都没见过。”

千尘干笑着:“我也是才见着。”

什么辟谷不辟谷的,她哪里知道,只是总得有个借口遮挡一下,否则要怎么跟人解释凤尾吟不吃不喝还能活着。

她们打探了一番,那山寨原叫黑山石,只是之前几国交战,黑山石大当家带着手下人上了战场,都没回得来。如今黑山石已经不是山寨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住的都是山匪的家眷。

黑山石要说传奇也是有的,从前是他们的二当家,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城中人都听说过她的故事。后来是他们一名叫路平儿的当家,是黑山石唯一一个活着从边关回来的山匪,可惜腿废了,到了码头上做事。只是如今武陵的码头不论大小全被收编,城中人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那二当家那么厉害,竟也死在边关了吗?”

“可不咋,战场上刀剑无眼啊。”讲故事的老伯呷了一口茶,继续讲着他所知道的黑山石秘事。

夜深了,千尘梳顺头发,趴在床上看黑山石的地图:“我看那什么路平儿,应该就是那位二当家,从前从没人说过他的事,到了战场上突然就有了名气。”

“万一是人家低调呢?”

“那也是二当家低调,不是没人知道她姓名长相嘛,只知道她是个女子,人界女子上战场都不方便,她借用别的名字也正常。”

千尘猜得起兴,絮絮讲着自己的见解,听得旋直犯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将灯灭掉:“我好困,等回了天界你再讲给河洛听吧。”河洛传染人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好,连千尘都变得话多起来,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早晨的黑山石空气很好,三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愣在了那处。

旋磕磕巴巴开口:“千尘,你是被河洛附身了吗?”河洛一向猜事情猜得很准。

女人看着面前不知哪冒出来的三人,还算淡定,转身进了屋去。大刀在她手中特别听话,想怎么动就怎么动,旋制住她之后将刀搬了下来放到一边。

“好重啊,这姑娘劲儿真大。”她护着千尘往后躲了几步,才解开了人。

她动刀的时候,千尘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锌铭给她的感觉很像。

女人还欲再攻,千尘赶紧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刀哪来的。”

“我师父送的。”女人干脆坐到了树下的椅子上去,半倚着看着她们,她察觉到旋的功夫不一般,硬抗她是打不过的,倒不如先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你师父长得可是和这差不多?”千尘从袖中掏出一幅画来给她,是堤灵的画像,她没见过泠儿,但她知道他们五兄妹都长得差不多。

女人瞥了一眼,摇头:“我师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长得比这丑多了。”

“那你可知这把刀从何而来?”

“不知道,许是师门祖上传下来的,我也没见过师门其他人,这把刀有什么不对?”

“没有,只是上面有我亲人的气息。”

“这把刀杀了很多人,或许你说说你亲人是哪里人,我还能帮你回忆一下。”

她丝毫没有杀了人的慌张感,好像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千尘想起她的身份,山匪,杀人倒也正常,只是她明显是山匪中最不惧报应的那个。不过千尘不在乎这个,她所说的气息和这女人理解的并不一样。

千尘收了画卷,向她行了一礼:“叨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走至门边,千尘又折了回去:“你该回去了,再不走便走不了了。”她明显不属于这里,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来的,但千尘知道该怎么让她回去。

她本不想多事,但那把刀上属于泠儿的气息实在太浓了,不知道她与泠儿有怎样的渊源,万一她是泠儿珍视的人,帮帮她也是好的。

女人愣了愣,笑着:“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是么?”

“会见到的。”千尘说完便转身走了,她没办法跟这个女人解释什么,对她所说的那个人她也不了解。

她能感受到这里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一个有着修道者血脉的人的气息。

“千尘,你看那块崖壁。”旋指着她们斜前方的那块崖壁,发出惊叹。

那是一块白色的崖壁,和这座山的颜色全然不同,这座山草木葱郁,唯独那块崖壁寸草不生。它本该是黑色的,如今展现在她们面前的却是白色,旋去敲了一块石头下来,里面也是白色的。

“会不会是长嬴宗主留下的讯息?”

千尘看了看手中的石块,摇头:“不是,神宗没有这样的力量。”往崖上看去,上面有个小阁楼,四周飘着经幡。

看了一会,千尘拿了一张阵法图给旋:“你帮我在崖下摆上这个阵。”又拿了一条手帕,割破手指滴在手帕上递给她,叫她放在阵法中央。

希望那个姑娘能想清楚,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吧。

旋拿了图去摆阵,千尘跟凤尾吟寻了个阴凉地等她,也让行兽休息一下。

“有人来了。”凤尾吟忽然站起身来,看向她们过来时的那条小路。

马蹄声渐渐逼近,千尘也抽出了腰间的劚玉。人影渐近,是那个女人,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背着那把刀奔了过来。

在靠近她们的时候,女人勒住了马,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给千尘:“我虽然不知道这把刀怎么来的,但我听师父说过,祖师曾在一个叫瑰城的地方修行。这是我自己画的地图,标明了瑰城可能在的地方,画叉的是我已经去过的,剩下的地方我还没有机会去,你若是要找,可以去试试看。”

她将地图给了千尘之后,转身打马离开,那属于泠儿的气息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走远。

地图画得和她寻常所见不太一样,更为清楚明了。千尘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将地图收好,继续坐着等旋回来。

“你说她会回去吗?”她问凤尾吟,也像是在问自己。

“会。”凤尾吟倒是肯定。

她和千尘不一样,千尘不回妖界是因着她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天界,她不回去是因为不知道未来,现在知道了,自然就不再害怕。

这座城的东西真好吃,千尘也不急着去找瑰城,或者说她想找,但是没办法。人界根本没有关于瑰城的记载,她便想着在人界多待些时日,五行子一直在派人查探她的行踪,索性她便将自己要找瑰城的消息给透了出去。与其瞎找,不如将问题抛给五行子,借他的手来找瑰城。

她们待了快一月,终于等到从天界传来的消息,说五行子去了佛界,随后便派人前往幽冥。

“给将军传信,说我过两日去乘盛军中。”千尘掏了一条手帕,递给传信的人,让他拿去给与野。

“你跟与野的定情信物?”

“不是啊,昨天在街上买的。”

“这么随便,他能知道是你吗?”

“我不是向来都很随便嘛。”

千尘说得理直气壮,旋无力反驳。

俩人正翻着花绳,凤尾吟便从外面进来:“她回去了。”推开房间的窗户,便看见黑山石的方向漫出阵阵荧光,寻常人看不见,并不知道这世上少了一个人。

她们站在窗口,直到荧光消散。

“希望她等的人也会一直等她。”

客栈的茶谈不上多好喝,千尘喝了几口觉得没意思,便吵着要退房走了。下楼的时候,瞧见客栈老板在偷偷抹眼泪,多好看的少年郎啊,不知怎么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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