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夹卷着寒冷在巷道里翻滚着。
职工样子的男子缩着脖子站在电灯下，一边看着数量众多的垃圾箱被机械臂举起，一边咬了一口汉堡。令他高兴的是，今晚大概是他在腐臭味中享受晚餐的最后一夜。事实上，不用在玩笑般用枪指着脑袋的军人面前检查垃圾的运出程序已经让他足够满足了。
腐臭味稍稍减弱了一点，大概是风向变了吧。
“真他妈能扔。”
男子小声作呕般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用已经有些凉的肉团堵住自己的嘴。
机械臂在一堆花花绿绿中不断翻找着什么，但是男子发自内心地不希望它找到什么，那是比在垃圾场中吃晚饭更加糟糕的事。
程序的效率很高。从身后的大楼中运出的大部分都是厨余垃圾，当中并没有夹杂什么废旧电器，而它们在经过确认以后会就地处理成为化肥或者是营养液。有都市传闻说从培养基地中出来的人造食用肉类其实都是这些废物再利用，看着它们变成勉强为社会继续做贡献的男子对之嗤之以鼻，但是他不否认如果那些人造食用肉类真的是这些垃圾的恩惠，他也会心安理得的食用。
“得了吧。”他对自己说，“难道你要和那些虚拟现实沉迷者一样享受人造神经信号大餐么？”
理所当然，自己食用的肉是人造鸡肉，那些天然鸡估计都在大人物的便便大腹里戴着。从未食用过天然肉类的男子嚼着有些僵硬的人造物，心安理得地吞了下去。他又抬头看了看在严重的光污染下一片漆黑的天空，袅袅升起的蒸汽正在往自己的后方飘去。过于巨大的分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着，快要指向最上方了——
当，当当。
男子一口吞下剩余的部分，把包装纸揉成一团扔在脚边。
机械臂的挑选工作快要到尾声了。
风又一次从巷道中涌来。男子缩了缩脖子，随后听见某个大功率的聚光灯下发出了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好事多磨。”
他对自己说，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缠成一团的线路旁边。他敲打了几下键盘，确认不是程序出错之后，开始有些懊恼，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去手动重启那些机械臂。他拔掉几根线路，然后提起放在一旁的工具箱，沿着围墙向故障的机械臂走去。摄像头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让他感觉有点发毛。
故障的机械臂是17，他不记得这个机械臂有过前科。但是往往是没有前科的机械臂故障起来更严重，很可能是某个轴在顽强抗争了很久之后断裂。而那些平时总有点小卡壳的设备反而能够比它们的异类寿命更长。
仍然闪着金属光泽的设备很快就到了眼前，他扶着冰冷的架子拾级而下。没有打开工具箱选好扳手锤子直奔目的地，他放下箱子，绕着它转了一圈，确认它过会儿不会因为机械臂另一端那有些丧心病狂的重量而砰然断裂。随后他用螺丝刀拧下几个螺丝，打开罩在手动归零装置上的金属罩。男子一边吹口哨，一边将拉杆整个扳过去。一次性的纯机械结构在重力势能的带动下发出巨大的噪音。
某个地方发出一声闷响。
男子呼了口气，然后往左右手各吐了一口唾沫。他戴上手套，看着密密麻麻的模块化机械臂末梢被地面接住。
随后他翻出一支手电，在结合部分来回地探照。为了组装和维修方便，机械臂被做成了结构尽量外露的模式。男子很快瞄到了什么异样的部分，便探进头去查看。
但是什么也没有。男子啧了一声，准备把头收回去。
“嗨。”
冰冷的触感抵住了男子的后脑勺。
随后大规模停电的漆黑盖过了经过消音器向四处散去的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