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里面的那句话果真再度出现了,一周后,在溪临城南的一座山上,发现了两具分别被吊在两棵树上的男子尸体。两名死者,一名叫陈杰,另一名叫谢运鸿,同样被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而死,推定死亡时间都是前一天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两棵树干上,也都刻上了小字“有眼睛看不见,有耳朵听不见”。
陈雨飞又带程逸颉去了现场,树林入口不远处有一座木屋,是住在山上的农民搭建的,里面有四个房间,经常有一些喜欢山林野趣的情侣或者小夫妻在这里租房过夜。据木屋主人王大叔所说,陈杰事先打电话订房,包下了整个木屋,昨晚将近9点的时候,陈杰和谢运鸿一起开车来的,车子还停在树林外面的空地上。
看到两个男人入住,王大叔跟他们开玩笑说,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一起来。谢运鸿就说他们是先来,等会儿会有好几个女人过来,玩个痛快。后来其他几个村民到王大叔家里打牌,到12点过后才各自回家睡觉。
第二天中午王大叔看到木屋还静悄悄的,以为是昨晚玩到太晚睡不醒,也没在意,直到有其他村民穿过树林,到了溪谷边,才发现了被吊在树上的尸体。而木屋内空无一人,几个房间都没有住过的迹象。
“其中一个房间的桌上放着一瓶喝剩的饮料和两个玻璃杯,饮料中和死者的体内都检测出麻醉药物的成分,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找到,也是被凶手拿走了吧。王大叔说,饮料和杯子都不是他提供的。根据推测,是凶手约陈杰和谢运鸿来到这里,假称要带几个女人过来一起玩,让他们包下整个木屋,方便作案。之后凶手进入木屋,让两人喝下加入麻醉药的饮料,等他们被麻醉倒下后,再拖到树林深处。凶手没有留下脚印、指纹之类的痕迹,也不是开车从大路上山,而是从黑暗、荒僻的山间小道攀爬上山。凶手很懂得选择作案的时间地点,以及如何不被人发现。”
陈雨飞分析说,“和之前的两个案子一样,两名死者同样是被刀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而死,死后被挖去双眼,捅破耳膜。这次的两名死者被反绑双手吊在了树上,口中也被塞入过纱布,虽然手法有所不同,但一样是让他们经历了恐惧而死。但是有个疑点,要把两个大男人吊到树上,必须是体格健壮的男人才能做到吧,难道是有共犯?”
程逸颉分别察看了两棵树干上的那两排刻字。“两棵树上的字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刀具和前两个案件使用的一样,也都是左手握刀,不过虽然下手的力道,还有字迹都模仿得很像,还是可以看出刻字的人不同。也许真的是有共犯,一男一女,联手作案。雷鸣岗的体格健壮吗?”
“是很健壮,但是……”陈雨飞停顿了一下才说,“这次的两名死者,跟孕妇被害案没有任何关系,已经查证了,案发当时,他们都不在现场。如果是雷鸣岗的复仇,这两个人,并不是他的复仇对象。雷鸣岗已经在溪临工作生活了很多年,而陈杰和谢运鸿之前一直待在家乡乌镇,上个月才刚来溪临找工作,雷鸣岗和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会不会……李晓乐和丁力的被害,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他们同时出现在孕妇被害现场,只是一种巧合?”
程逸颉明白那最后的疑问,肯定不是陈雨飞个人的,刑警队内部有不同的声音也很正常。于是他付之一笑,“我不是你们刑警队的人,你们领导看得起我,才请我协助。我提供的也仅仅是参考意见,要不要采纳,那是你们的事了。”
“这次雷鸣岗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也调查过了。”陈雨飞个人是和程逸颉持相同观点的,“但是,有人为他作证,他那天晚上没有作案时间。”
“什么样的不在场证明?”程逸颉询问。
“那天晚上,他在一家咖啡馆里。”陈雨飞回答,“咖啡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证明,那天晚上10点半,咖啡馆已经打烊,夫妻俩准备离开的时候,雷鸣岗喝得醉醺醺的闯进来。之前他也有过一次醉酒闯入咖啡馆,那对夫妻认出他来,也知道他是因为妻子惨死而伤心过度,经常纵酒,就接待了他,还给他醒酒,陪他说话、安慰他,直到12点多,他比较清醒了才离开。咖啡馆内的监控录像只保存一个星期,新的录像正好是从那天晚上10点20分开始拍摄,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雷鸣岗在10点40左右进入咖啡馆,12点过后才离开,确实如夫妻俩所说的那样。即便10点到10点40分之间有40分钟的空档,但是从案发的那座山上到咖啡馆,开车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40分钟赶到。”
“那家咖啡馆在哪里?”程逸颉又问。
“在郊区的玻璃旧厂房附近,一家老别墅改建的,叫‘花时间’,我太喜欢那里的环境了,改天有空带你去。老板和老板娘都很有个性,他们认为时间是用来浪费的。”陈雨飞羡慕地叹气,“对我这种争分夺秒的人来说,真是太奢侈了。他们夫妻非常恩爱,大家都称呼他们为Ale夫妇,Ale是老板安勒的英文名,老板娘名叫米蓝,他们还送了我一本两人合作出版的游记《带着爱去旅行》,我翻看了一下,内容好浪漫。”
程逸颉淡淡一笑。“那家咖啡馆我去过了,也见过老板娘,很优雅的女人。”
陈雨飞失落地“哦”了一声。
“可以作为雷鸣岗不在场证明的监控录像,你拷贝一份给我吧。”程逸颉感兴趣的,是咖啡馆内的那段监控录像。
“你怀疑监控录像有问题?”陈雨飞摇头,“我们的技术人员鉴定过,并不存在人为修改过的痕迹。况且Ale夫妇和雷鸣岗非亲非故,犯不着冒风险为他做伪证。在刑事诉讼中,证人对案件重要情节作伪证的,构成伪证罪,要处于刑罚。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会连起码的法律常识都不懂。”
“谈不上怀疑,就是对监控录像感兴趣而已。”程逸颉笑答,“监控录像看太多,上瘾了。”
陈雨飞也笑了。“好吧,就让你继续过过瘾。”
程逸颉回到家中,看了陈雨飞拷贝的那段录像,从录像本身来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摄像头的方位,可以看到吧台、大部分座位和大门。10点20分开始拍到的画面,只有吧台处亮着几盏灯,其他地方的灯光都熄灭了,安勒和米蓝在收拾整理各种东西,10点38分,有人在外面敲门,安勒前去开门,有个男人扑进来,安勒扶住他,米蓝也过去帮忙,两人一起将男人扶到吧台正对着的座位上。程逸颉将男人正面的影像放大处理,立即认出来了,他曾见过这个男人,之前他和慕清澄到咖啡馆时,撞见他浑身酒气地
闯进来,还爬到桌子上睡觉,让米蓝和单香难以应付,要等安勒回来再处理。原来那个醉汉,就是被害孕妇的丈夫雷鸣岗,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惨死,也难怪他借酒浇愁。
程逸颉清楚记得,那晚是到将近11点的时候,单香才过来提醒要打烊了。但是录像里面,10点20分咖啡馆内就没有其他人了,是那晚正好客人少吗?他将录像重新看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留意到,咖啡馆的玻璃门反射了月光,那光亮非常微弱,一般人不可能看出来。他翻看了一下日历,陈杰和谢运鸿被害的那天,是农历初一。
他决定今晚到那家咖啡馆打探一些情况,站起身来,看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云天和远处的景色都被暮色揉成了昏暗的一片。想起今天是周五,可以约慕清澄一起吃晚饭、过夜,他的嘴角就禁不住上扬,拿起手机,拨打了她的号码。
程逸颉迟了一步,慕清澄已经和杨惜柔约好共进晚餐,但巧的是,她们相约用餐的地点,就是“花时间”咖啡馆。
“给我留个位置。”程逸颉也不管杨惜柔是否欢迎他,就提出了要求,并且很快挂断了电话。
慕清澄此刻正在公交车上,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在耳边结束通话后“嘟嘟嘟”的忙音中,她盯着手机屏幕笑了,即便有表姐这个“电灯泡”在场,今晚的约会同样令人期待,她已经开始慢慢进入“女朋友”这个角色了。
慕清澄选了个靠窗的四人座,她刚入座一会儿,杨惜柔就到了。听说程逸颉也要来,杨惜柔打趣:“连个晚饭时间都舍不得分开,你们也太粘乎了吧。”
之前媒体对二人的恋情吵得沸沸扬扬,杨惜柔和张丽贞也从报纸上看到了,对表姐和舅妈,慕清澄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而她们因为程逸颉协助警方破了杨儒被害的案子,对他都很是赞赏,而且程逸颉本身的条件也无可挑剔,她们自然对慕清澄和他交往持赞成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