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陈雨飞又向程逸颉透露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此前的几个案件之间,存在一个可怕的关联,从杨儒的被害,到孕妇被杀引发的连环复仇案,再到这次连续发生的案件,杀人凶手都上过同一个叫“杀局”的网站。那个网站专门为心怀杀意的人提供帮助,只要有人登陆网站求助,网站就会为求助者设计出一整套的杀人计划。
网站使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境外域名服务注册保护隐私,无法追查到建立网站的人。但是查到了,纪蓉蓉,安勒和米蓝夫妇,还有沈均天,都登陆过那个网站,和他们联系的都是同一个人,使用的是英文名Jim,他们都是通过国内网络访问的,说明Jim和他们联络的时候,人也在国内。查看他们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包括杀人手法,需要使用的工具之类的,都是Jim替他们策划的,甚至包括麻醉剂、氢氟酸溶液之类的药品,都是由Jim出售给他们。
“登陆网站的时候,可以通过查到IP知道地点,最近一次沈均天和Jim通过网站联络,两个人的登陆地点,都是在南风古琴文化村,但是那家伙很狡猾,他使用的,是酒店值班室的电脑,时间正好就是我们入住的第一晚深夜。酒店还没有正式开业,值班室无人值班,那个时间,酒店内的工作人员都回去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动过电脑。这说明,那个Jim,就在我们这些居住在酒店的宾客当中。”陈雨飞说。
程逸颉的心头猛然一震,陈雨飞所说的Jim,和他认识的Jim,肯定是同一个人了,他只知道Jim是文物盗窃组织的重要成员,从来不清楚他还跟杀人网站有关联。但以他对Jim的了解,Jim没有那样高的智商,来筹划这么周密的杀人计划,他的背后一定另有高人存在。另外,Jim一直是和他单线联系的,他的上面就是组织的最高领导者,此人英文名为David,神秘莫测,从不露出庐山真面目,Jim对他言听计从,誓死效忠,也绝对不会透露关于他的哪怕一丁点的信息,而David必定也对Jim非常信任,才会委以重任。那么,那个杀人网站的幕后之人,难道也是David?
“我说过,人性都有恶的一面。甚至会在某个瞬间,怀有强烈的杀意。”思索间,他听到陈雨飞说,“但会因一时冲动而行凶的,毕竟是少数。这种煽风点火,教唆人把杀意转化为行动的人是最可恶的,绝不可宽恕!”
“根据你的经验,那个Jim,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程逸颉想听听陈雨飞的看法,陈雨飞不知道Jim是谁,也没有和他接触过,以为他就是几起杀人案件背后真正的主谋。
“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很优秀的,智商很高,但是因为某种经历导致他沉溺于犯罪,能够轻易洞悉深受负面情绪影响之人的心理,利用人
们的复仇心,使人犯下杀人案。”陈雨飞分析,“可能他自己从不出手,但是拥有凝聚了无数心思的各种犯罪方法,因此罪犯很容易被他吸引,向他靠拢。这样的高手,不好对付。”
程逸颉的脑中急剧运转着各种思想,搜寻着疑似David的各种人选,但是目前毫无头绪,他也不方便对陈雨飞说什么,只以沉默应对。
溪临市博物馆的库房改造马上就要动工,库房内的文物全部要往外搬,博物馆借用本市华侨博物院的文物库房暂时保存,那里有一整套完整的恒温恒湿系统,而且同在一座城市,储存环境也差不多,是最佳选择。
博物馆开始了正式的文物搬运工作。由于馆藏文物丰富,有大量文物长期保存在库房,整个文物交接工作非常复杂,而且此项工作专业性极强,外人不可能介入,因此,博物馆工作人员都要“一专多能”,既要干清点文物、整理资料、对账等技术活,又要干搬运、装车等体力活。全馆工作人员全部上阵,每天“连轴转”,慕清澄也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全部修复完成的镇馆之宝《韩熙载夜宴图》,也将随着地下库房内的其它文物转移,因为之前发生了慕清澄被人劫持的事件,全馆上下都很重视,专门请来几位国家级文物鉴定专家进行鉴定,确认是真品后才打包。打包书画有特别的技巧,要用PE板制作出框架来支撑,防止书画被压,还要放天然樟脑来防虫。每件文物都按照级别、门类等贴着独一无二的编号,这幅宝贝画作也不例外。
将《韩熙载夜宴图》装入囊匣后,与其他9件字画一同装入一个箱子,箱子外面贴上封条,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封。由保管与保护部的慕清澄、李妍珊和施奇三人签名,之后还要加盖溪临市博物馆的公章,再由直接管文物的第一把手馆长钟淳签名。箱子运送到华侨博物院后,同样要由对方保管部的三个人接收签名,再加盖博物院公章,由院长亲自签名。之后整个箱子就存放在博物院的文物库房内,任何人都不能动,直到要重新搬回溪临市博物馆为止。
看着箱子进入博物院的文物库房,慕清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心底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哗然断裂。一通电话铃声,或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遽然惊跳,就怕Jim会突然出现,或者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来破坏《韩熙载夜宴图》的转运交接,或者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带着一群人从天而降,半路劫走名画。幸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一切顺利完成。
但是,她的心里仍隐忧深重,在南风古琴文化村的时候,Jim专门来找她,还放下狠话,要她付出代价。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Jim没有任何动静,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恐惧,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就在当天晚上,慕清澄的担忧终于成为了现实,她接到了母亲张映霞的电话。张映霞哭哭啼啼地告诉她,弟弟慕光宗被人绑架了,起初慕清澄以为那对母子又要联合起来骗她的钱,但张映霞又哭又吼:“你快回家来……他们砍了你弟弟的手指头……赶紧给我回来!”
张映霞的悲痛惊慌不像是装出来的,那晚Jim说过的话猛然闯入脑际,“你是自作自受,本来简单的一件事情,非要搞复杂了。女孩,跟我耍花招没用的,你的亲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弄死他们,易如反掌。”一股冷气从慕清澄的脚底往上爬,“怎么不报警,让警察救人?”
“不能报警,千万不能!”张映霞因恐惧而声音发抖,“对方说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报警,他立刻把人给杀了。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快点回家来!”
慕清澄只好抓起手提包,冲出宿舍,她下楼招手拦了辆的士,直奔家里。
慕清澄的家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小区内,住的是父亲单位宿舍房改房,三室一厅,有一定年代了。
慕清澄没有家里的钥匙,她摁了门铃,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的张映霞前来给她开门。她进屋后,看到父亲慕建中坐在客厅沙发上闷头抽烟,慕建中瘦高身材,瘦长脸,头顶微秃,下颚尖尖的,眉毛浓浓的,深眼窝,看起来有点儿严峻。
客厅的电话铃就在这时候响了,慕清澄看到张映霞惊慌地扑过去,接听了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张映霞急忙回应:“她回来了,你等着。”随即对慕清澄大喊:“快来接电话,快来!”
慕清澄已经猜到是Jim打来的电话,她的脚步急,心跳也急。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大概是担心被录音辨析声纹,他说的依旧是英文,但完全不是她听过的Jim的声音了,只有那阴森森的语气是不变的。“你好,女孩。”
“你是Jim?”慕清澄竭力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调,“我弟弟被你绑架了?”
“我说过,你的亲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弄死他们,易如反掌。”那怪声让她毛骨悚然,“但我不是绑架你的弟弟,他欠了我很多赌债,一直拖着不还,我只能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在我这儿待几天,等赌债还清了才能放他离开。”
慕清澄不明白慕光宗如何会招惹到Jim,还欠了他的赌债。又或者,这只是Jim编造的借口,是为了报复她,才导致弟弟无辜受连累?“我弟弟欠了你多少钱?”
“1000万。”Jim报出的数字,让慕清澄的一颗心直跌入谷底,“他指定要由你来替他还钱,我当然只能找你了,他说你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肯定可以替他还清1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