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手机，整个人完全被恐惧包围，即使于北庭说马上赶来，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马上冷静下来。
“好，我不挂电话，我不怕。”我看着车灯里那一团团黑影，感觉它们马上要变成一个个怪兽，然后把我吞进肚子里。
“你打开音乐，听听歌。”于北庭又说。
“对，听歌，我听歌。”我开了音箱，轻柔的音乐在车内流淌。然而，这音乐声显得四周更安静，是那种天地万物归为零的安静。而我在这样的安静中，无依无靠，无处躲避。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得可怕。我大脑深处，被尘封的死角里，全是这种感觉。于北庭一直在跟我说话，我靠在椅背上，他的声音时近时远的。手机已经响起了低电量警告，我知道很快于北庭的声音就会消失在我耳边。
“没电了，阿北，我手机没电了，我没，有充电器。”我低声抽泣着，“我得先挂了。”
“好，你把网络关掉，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这样可以延长一点使用时间。然后，你把音乐声调大，闭上眼睛听歌，很快的，我就来了。”他叮嘱我。
“好，好，我听你的。”我抽抽噎噎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进储物格，我象只无头的苍蝇一样。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摸着方向盘，又拉过安全带。
歌曲一首接一首，我趴在方向盘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快点冷静下来。无数遍的重复之后，我终于能稳稳的抓紧方向盘。打了火，我慢慢的启动了车子。
咬紧牙关，我加大油门，大约五分钟左右，车子终于开出了青岩公墓前那段长长的水泥路。从叉道拐进大道，不时有车辆疾驶而过。
我终于回到了人世间。
恐惧慢慢的消散，我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凉意，衣服全被汗湿了，空调一吹，凉得难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拿过储物格里的手机。
于北庭快到了吧？
我还是想见到他，迷惑无助时，我仍然那么迫切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的心是诚实的，时间淌过，我并没有放下他，反而对他恋得愈深。
他呢？他忘了我吗？应该没有，如果他彻底放下我了，他就不会这么急切吧？我这么安慰自己。只是……哪怕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听到我如此崩溃的大哭，也会基于人道主义前来接我吧。
和当初一样，我根本没有办法确定他真实的心意？
手机响起来，于北庭给我打电话来了，他说他马上就到路口了。
我告诉他，我已经将车开到了路口。
电话还没挂断，我就看到了于北庭的车，他慢慢的减了速，靠着边慢慢的停了下来。路灯下，他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从驾驶位下来。
我看着他向我的车跑来，路灯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奔跑的样子，看起来，象是不顾一切。
就那么一瞬间，我立刻作了一个决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得到这个男人。
我推开车门，双腿还是发软，我踉跄着朝他迈步。距离我三步左右时，于北庭喊着我的名字停下了脚步。
“阿北。”我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阿北。”
“别怕，我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靠到他肩上，忍着内心的激动压抑的小声哭泣着。
“南歌，没事了，不怕。”他抱着我的双手稍稍收紧。
“阿北，如果，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你，你会为我难过吗？”我哭着问他。
“傻话，你不是好好的吗？”他轻笑，温柔道。
我哭着摇头：“阿北，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仍旧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你还爱我吗？”我问。
他默了片刻，没说话。
“爱或者不爱，你实话告诉我就好了，好不好？”我轻轻推开他，路灯下，我仰着泪脸看他。
他被迫和我对视着：“南歌，有时候，爱或者不爱并不那么重要……”
“爱还是不爱？”我哑着声打断他。
“爱！”他的表情很坚定。
我定定的盯着他。
“南歌，走吧，我们回去。”他抬步要往我的车走去。
我拉住他的手，他回头看我。
“阿北，我爱你。”我说。
他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我重复了一遍。
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说：“我们先回去吧。”
“阿北，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也知道，我矫情敏感。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我一定不会再象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跟你使小性子。阿北，我现在特别努力的学着管理公司的事务。我爸已经夸了我好多次了，他说我进步很大。阿北，我会越来越优秀，这样我站在你身边就不会给你丢脸。阿北……”
“赵南歌。”于北庭走近一步。
我抿着嘴，退了一步：“阿北，我知道，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可能，也有了新的恋情。我……明白，生活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正如你所说，爱或者不爱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你能闭嘴吗？”他轻声说。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我轻声问。
他叹了一口气：“你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吗？”
“好。”我看着他。
“先上车。”他拖过我的手。
“那你的车……”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说。
“你和谁来的？”我大窘，那刚才的过程，不是都被他车上的人看到了。
“阿媛。”他说。
“阿媛是谁？”我晃了晃他的手。
“传闻中要和我订婚的康达集团的千金。”他说。
我的表情生生凝在脸上，幸好有夜色遮挡，不至于太狼狈。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我的车旁，他仍旧象过去那般体贴，先护着我上了副驾位才折身返回了主驾位。
上了车后，他拿手机打了电话，听内容就是打给那个阿媛的。于北庭电话挂断，他的车子就启动了，很快的，车子开到下一个路口去掉头了。
我端坐在座椅上，收回视线低下头绞着手指，就象被老师留了堂的学生，等着老师的发落。
“南歌。”于北庭靠过来，“在想什么？”
“没有。”我抬头，想给他一份灿烂的笑容，但我感觉我笑得比哭难看。
“对不起。”他没头没脑的就跟我道歉。
“为什么道歉？”我不解的问他。
“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由我来说。”他专注的看我，“你可能不相信，我很多次都想给你打个电话，想问问你，你还爱我吗？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如果你再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一定不会象从前一样总是忽略你的感受……”
“等等。”我伸出手。
“你就不能让我一次性说完吗？”他有些不满。
“刚分手时，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绝情？”我瞪大了双眼，几乎咬牙切齿。
“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你只是将偏执当成对我的爱。也或者，是我钻进了牛角尖。你不确定我对你的爱，这让我感觉很挫败，我不知道在我们的爱情里，我到底错在哪里？所以，我固执的想要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固执的以为，只有经过时间的检验，我们才能够真正的发现自己的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是什么？”他侧头看着挡风玻璃前面。
“那你现在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是什么？”我问。
他转头看我：“你爱我，而我也爱你。”
“那我们彼此折磨半年，又是为了什么？”我呆问。
“为了更懂得珍惜。”他拍了拍我的头，“我还是要跟你道歉。”
“又为了什么道歉。”我皱眉。
“我没有你勇敢。”他轻轻扯着我的头发，“我得承认，我这个人有一点被动。你后来不再给我打电话，不再给我留言。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适应。但我又想，我应该给你时间沉淀。时间拉长，我从各处听到关于你的消息，你过得很好。我慢慢的就没有勇气给你打电话了。”
“所以……”
“所以，如果我说，今天不是你来这里，如果我不是恰巧给你打电话，我还没勇气找你，你会不会很失望？”他问。
我仔细想了想：“会有一点儿。”
“南歌，你想清楚了吗？”他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嗯。”我点头。
“好。”他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现在回去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阿媛的事？”我提醒他。
他笑起来，又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她欠我人情。你哭得厉害，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怕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所以喊上了她。”
“请你回答问题的重点。”
“重点就是她爱上一个穷小子，经常打着见我的旗号去和她的心上人约会。约完会我再送她回家……”
“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因为……”他顿了一下，正经道：“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失去我所爱之人。所以，我愿意帮助她。”
“你爱过的那个人，是谁？”我心跳加速。
“赵南歌！”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