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手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漓恨道:“她已经怀疑我了,如果不解决掉她,将来后患无穷。只是这样的招数也只能用一次,用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罢了!”
奕浩倒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一个人就能够办这样的局,让别人悄无声息的就进入了她的棋局:“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是怎么引她入局的。这靥瑶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进了你的局呢?”
漓恨道:“她确实聪慧,但跟她的哥哥比还是嫩了些。她还是过于冲动,目中无人。因为她从来都瞧不上我,所以才会那般大意,入了我的局。她更没有想到,天君早就对她一族不满,通过此事,更可以借势敲打,而那帮上仙也是看出了天君的心思的。他们青鸟一族向来恪守本分,但却因她一人行差踏错,毁了多年的心血。”
奕浩觉得跟她合作是一个正确的事,这样狠心的人,做什么都不会犹豫:“你说的很对。借了天君的东风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根本不重要,你只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而已。”
漓恨的伤口隐隐作痛,伤口又犹如撕裂般疼痛,她知道自己已经出来的太久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计划照旧,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尽快找到消除我体内禁制的办法。等我们不再受制于人的那一天,就可以放手一搏了。我已经出来太久,必须得走了。”
漓恨盖上了蓬帽,脚步轻盈,正要离开了魔界之时却突然被人叫住了:“漓恨!”
她攥紧了拳头,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竟一时不敢回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告知他她做的那些事……
脚步声越靠越近,直到她的身后停下:“是你。我绝不会认错。现在为何不敢回头看我?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答案吗?”
漓恨鼓起了勇气,回头看他,可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似乎很想逃走,她不想让这样的漓恨出现在他的面前:“我没有。”
她不知道这是解释还是答案……她的思绪已经乱了,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只为了守护她那单纯笑容的人,她竟有一丝愧对……
七辰抓住了她的手,微蹙着眉道:“我知道,这几百年你一直和魔尊有所往来。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究竟在密谋着什么?!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漓恨第一次想要放开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刺着她的心,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要天界易主…我要欺辱过我的人承受跟我一样的痛!我要我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七辰更加攥紧了她的手,却又像是更加手足无措的样子望着漓恨那已经丝毫没有血色的脸,他是真的很心疼:“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要冒着多大的危险,又将要多少无辜的性命被牵扯其中,阿漓…我求你…我求你醒一醒!”
漓恨甩开了他的手,眼中布满了血丝,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恨意:“我很清醒!我从未如此坚定,哪怕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认了!天命要加诸我身的惩罚就让他来吧…如今,我已经没什么是不能赌的了!”
七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看着这个他带大的孩子,看着这个唯一能够给他温暖的光:“阿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漓恨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可以忍受所有人对她的质疑,否定和伤害…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话是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她的心就犹如刀刺一般的痛,痛到让她忘记了伤口的痛:“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一直守护的那个女孩不是我…在她被抛弃的那一天,她的心就已经凉了。而你看到的…一直都是那个伪装的我,而你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虚伪恐怖的漓恨!”
七辰的心被揪住了,他试图去抱住她,想要安抚她,却被狠狠地推开了:“七辰!你看到过我所有的经历,你应该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漓恨的伤口彻底裂开…血渐渐的顺着手臂流到指尖慢慢的滴落,七辰看见了她受伤的地方已经渐渐的透出血色,哪怕是透过黑纱,也依旧看的清晰……七辰看着她,竟忍不住的流了泪…这就是他要守护的那个小漓恨…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去做那件事,七辰的心抽动了一下,声音微颤的恳求道:“阿漓…我求你了…不要……我不想你变得跟我一样…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去实行你的计划了!阿漓…我求你…放下吧!你在这样下去,你会被仇恨吞噬,你所造成的杀戮是你无法承受的代价!!”
漓恨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筹划了这么久…她恨了这么久,又岂是说放就放的下…也罢…若再无纠葛…或许,你便不会再牵涉其中了…漓恨拿出“恨心”朝七辰指去,她从未想过她的剑终有一日会指向他…更没想过她会对他说违心的话,漓恨哽咽道:“七辰…从今日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红尘是路人,再无任何干系!往后,无论我再做什么都与你无关,无论我落得怎样的下场,也都是自食其果。而我,为了这件事,我可以去牺牲所有,也包括你!”
漓恨拿出了七辰曾给她的玉佩,将它扔在地上…玉佩伴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摔成两半……
漓恨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七辰的神情,她不知道七辰该如何的伤心欲绝,她更不想看到七辰痛苦不堪的样子…她收起了恨心,便离开了……
七辰呆傻的站在原地,直到寒风将他的身体吹的透凉,他似乎才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随着一滴泪滴落在玉佩上,玉佩散发出微黄的光芒,他身体迟钝的将那两半玉佩捡了起来,沉浸在了悲伤之中…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是一句话…一枚玉佩…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最爱的那只小朱雀不要他了……他就这样失去她了……七辰不愿相信…她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连一点后路都不给他……
而漓恨的心又何尝不痛…她失去的是她最想守护的人。但唯有如此,才能将他撇的干净,她也不想就此放开他,可如今,唯有如此…才能不让他卷入这是非之争。七辰在年幼时便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扔进了焚骨渊,从那时起,七辰就将她保护的更好…可她也愿意一直做着他乖顺的模样,她希望自己留给他的永远是最初的那个明媚的笑……
漓恨曾用自己的一魄为他解除禁制…可她不知道,她摔碎的那枚玉佩也是他的一魄…其实他一直都陪着她,在她所需要的任何时候他都在……
漓恨终于还是有些撑不住了…她躲在天宫一个拐角的地方昏了过去,她不知道会先发现她的人是谁,也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她惊慌般的从困住她的噩梦里醒来,她一开始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但却慢慢的放下了戒备,她知道这里是思归殿,大约是天后将她带了回来。这次她还算是幸运,但漓恨对自己发誓,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她不会再把自己的命交托在别人手中。
她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用的也是上等的灵药,她看着忘苒推门而入,漓恨差点没认出来她,除了眼中的冷漠,身上所装饰的贵重物已经让漓恨很吃惊了:“多谢。”
忘苒道:“你这次大意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分了心,在回来的路上留下了那么重的痕迹。”
漓恨揪进了被角,轻叹道:“前尘往事罢了!”
忘苒见她似还有忧心的模样,便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了:“该舍弃的便舍弃,你做的很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抹去了你残留的气息,不会有人发现。”
漓恨虽然和她联手,但她心里还是有所保留,更是因为这次救她的又恰巧是忘苒,她更加疑心了:“你怎么会找到我?”
忘苒背过身去,摆弄这瓶中的水仙,似是不经意的道:“这天界如今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行迹我自然知晓。”
什么?!
漓恨不敢相信,这如今的天界已经在她的手中了…她不可置信般的看着忘苒:“你…天君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忘苒嗤笑道:“天君?他是很会算计,也很会玩弄人心…可他也同样是我的棋子。你以为你把自己关在怡生殿的那三百年只有你自己在筹划么?我的局便是为你铺好一切后路,否则…你以为你能轻易扳倒靥瑶吗?”
漓恨此时的心里百感交集,她自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不曾想自己也在别人的棋局里。她沉默着,也不知是喜是悲。
忘苒扔了一个瓶子在她面前:“我已经给天君服下了陨梦丹。只要时机成熟,我会用他的血来解除你体内的禁制。这里面装着的是浮沉香。此香的毒,该怎么用都是你的事。只是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把靥瑶引入局内的,抹除痕迹,以防后患。”
漓恨道:“早在这一个多月中,我便悄悄地在去魔界的路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还把自己的贴身玉坠遗落在焚骨渊附近,造出了一个幻象,让靥瑶去跟踪我的影子,陷入我布下的迷阵,就是为了引她入局,让她以为找到了证据才能够来找自己对峙。”
天后看着她的手臂道:“应该不止如此吧。我刚刚仔细的查看了你手臂上的伤痕,你为了制造有力的证据,仿照摔落划伤的痕迹,在自己的手臂上试了一次又一次,深浅,大小……然后再待她来时,朝自己手臂上的疤处划出一模一样的痕迹。再制造出被剑刺伤,又恰巧被明休看到。”
漓恨道:“没错。既然你都能看得出来,医官也看得出来,可他却只字未提,想必,他也是你打点好的吧?”
忘苒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养好伤,我们才能实行计划。我已经跟天君说过了,把你接到我这里来休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只管在这里待着便是。”
漓恨看着那瓶浮沉香,她拿了起来,呆呆的盯着道:“我需要你帮我。”
忘苒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口找她帮忙,这可是她第一次求助于她,她倒是觉得很欣慰:“说吧。”
漓恨思虑了片刻,终于还是狠下心来道:“你想个办法,把我二哥调遣出天界。”
忘苒毫不犹豫的道:“好。”
漓恨这一休养便是近百年…也不知忘苒用了什么办法,三年前,能让他二哥带着天界一半的兵力驻守在岐山一带,竟用了什么天命之说,说岐山将有大难发生,需要驻守在岐山。
漓恨修养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明休,明休见她已无大碍,便也不再忧心:“阿漓,这些年你一直在休养,我想去看望你,母后却屡屡不让,母后到底还是心疼你这个小朱雀的。”
漓恨笑着道:“兄长你这条龙居然跟我这个鸟吃醋。我今日特意带了一份礼物来给你,希望兄长不要再生气了。”
漓恨神定自若的拿出了那瓶浮沉香,撒了一些在香炉里:“这是我新得的东西,我觉得它的味道能够让人平心静气,便想着送与兄长。”
不过一会,浮沉香的气味便散发出来了,此香的味道清新淡雅,与其他浓烈的香不同,却殊不知,如此令人神往的,却往往是最可怕的。明休心满意足的道:“难得你来送东西给我,妹妹所赠,兄长定不会辜负妹妹的心意。若明泪在的话,这小小的一瓶香也早就被他抢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于信任,明休竟丝毫未察觉这香的异常。漓恨的心里虽是极不愿意的,但这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漓恨回了怡生殿后心里总是觉得不安,桥别像是看出了漓恨的情绪,便试着安慰她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跟桥别说说?”
漓恨似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怎的竟问道了她的名字:“桥别…桥头相见桥尾别…这是多么悲伤的名字啊…阿桥,你说…漓恨…又是什么意思呢?”
桥别摇摇头道:“我虽不知您的母亲为何要给殿下取这个名字,但我觉得,她是希望您快乐的。”
漓恨蜷缩成一团,就这样缩在床头,抱着双膝,她不知怎么,越来越悲伤…她有些想念七辰…她有些后悔说那些伤他的话:“阿桥…一百年了…我与他已经一百年没有见了。我本不该如此牵挂,可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他…时间越久我就越想,我好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此刻的他又是否安好?这一百年,我再也没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阿桥,我真的忍了…我真的想放弃他了……”
桥别安慰道:“殿下,我知道您这样做都是有您的想法,您也一定是为了他好。所以,我们就放下吧。”
漓恨第一次知道放下这个词是多么残忍…可她更不能原谅自己,今天的她给自己的亲哥哥下了毒!她亲手给他下了毒,她突然想到了几百年前她曾亲手毁掉自己的天命之书,可那书却在她的脑中记得清晰:“或许天命说的没错…那才是我的结局。桥别…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吗?”
从桥别配合她的那一刻起,就证明了她绝不会背叛自己。可漓恨却还是想知道,这些事…她为什么从来都不问为何要这样做,只是她吩咐了桥别却每次都会照做,桥别笑着道:“因为殿下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样的情分远非一般能比。即便退一万步讲,只有殿下好好的,阿桥才能够好好的,若殿下有事,桥别也难辞其咎。”
漓恨绷不住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漓恨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她把她一切在意的人都卷了进来。最后却要一个个的利用他们……
桥别耐心的陪伴着她,等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她如母亲,如长姐,如知己,如亲人般的守护着她,她知道漓恨所有的经历,知道她的无奈和痛苦……
漓恨知道这有尽快将这一切都解决了,才能够真正的保全他们,她已经准备了几百年了,而几个月后天君寿宴便是最好的时机,她是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