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神道教的相关传统深入百姓之心,所以这片土地上被称之为“神”的生物众多——山精野怪,幽魂野鬼,但凡只要受了百姓的香火和祭祀,都可以称之为“神”。
这样的神掌握的力量往往参差不齐,性格也各有不同。但大多都过着接受香火供奉,庇佑一方土地的生活。
若是这样的神确实有几分威能,尚有能力化形成人,人前显圣,那也至少是久受祭祀,了不得的精怪了。
而化形也不是随意就能化形的,所化的人体的外貌、年龄必然跟自身气运、实力和性格有关。
简单来讲,虽然不是绝对,但化形的人体越漂亮越美型,那就说明这位精怪的实力也越强大。因此当八九寺凛音化形时,也有人笑过她,明明是一只浑身雪白,凶狠冷酷的雪狼妖怪,化形过后的外貌却是有着一头栗色头发的柔弱少女。
所以,对于幽之村的这位阎魔大人,八九寺凛音心中对她的实力和外貌还是有一个暂估的,但当她出现的那一刻,八九寺凛音还是感觉到有些意外。
“哈——啊——,谁,谁叫我?”
伴随着一道哈切声,一个少女出现在了八九寺凛音面前。
那是一位红发的少女。首先令人难忘的就是她那伟岸的胸脯,她穿着一身带着白色外摆的蓝底连衣长裙,腰间系着一根腰带,踩着一双厚底木屐,身边还有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此时的她正靠在镰刀上,睡眼朦胧的又打了个哈切。
尽管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这位少女一出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压迫的气质,仿佛灵魂都会被她撕扯。
无论是幽之村村民还是商队的众人,都微微弯腰,如同身上背上了承重的枷锁一般,本来还有的小声低语,此刻却落针可闻。
这是一个颇有江户时代气质的人!八九寺凛音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评价道。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位“阎魔”并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受香火而成为的神,反而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地狱官职人员——这是一位死神,也在某些地方被称之为无常、勾魂使者或者黄泉摆渡人。
总得来说,就是负责引导人间死去的生魂前往地狱的工作人员。
就在八九寺凛音盯着看的这一小会儿,这位死神小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然后低头迎上了那双染白的双眼。
“诶?!”接着她打了个激灵,毫无疑问了,虽然眼前这位盲眼的少女气息看起来如同普通的人类,但她还是敏锐的从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
好可怕!感觉好像上班被人抓包了一样。
死神小姐心里想道,她小心翼翼的低着语气:“那个,这位姐姐,我叫小野塚小町,请问您召唤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姐姐?
八九寺凛音眯了眯眼,就是这样的一个举动,有那么一瞬小野塚小町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当小野塚小町再次缓过神来,刚才的那一瞬感觉仿佛错觉一般,眼前的少女微笑着盯着她,开口道:“小野塚小町小姐您好,我叫八九寺凛音。”
她顿了顿,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请问您就是此地被祭祀的阎魔吗?”
“啊...只是,只是代管而已,因为我的上司有要求过叫我帮她代管这里...”小野塚小町干笑着说道,她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般提高了语气。
“诶?!!您就是八九寺凛音大人吗?我能摸摸您的尾巴吗?耳朵也行!您吃人吗?喜欢什么样的...?”
各种奇怪的问题被这位死神少女连珠炮一般的问出,两人对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何,却清晰的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听得村民和商队的众人都瑟瑟发抖。
“不能摸,不吃人,喜欢梅干饭团...好了,小野塚小町小姐,三个问题。”直面小野塚小町语气压迫的八九寺凛音倒是并不气恼,她及时的打断了小野塚小町的提问,然后反问道。
“第一,关于稗田阿礼与阎魔的契约有这回事吗?”
“有的,这是阎魔大人与稗田阿礼立下的契约。”小野塚小町爽快的回答道,随即将相关的内容说给了八九寺凛音听,基本与稗田野史讲的并无二致。
唯一让八九寺凛音在意的,与稗田家签下契约的这位阎魔可不是一般的阎魔,而是位于地狱阎魔中顶点几人的存在。
很难想像这样一位地狱的大人居然会立下这样的契约,真是奇怪!
八九寺凛音轻轻摇摇头,环顾着四周的村民,接着问出了那个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因为没履行契约,所以阎魔给幽之村带来了死亡灾祸,有这回事吗?”
“诶?!”八九寺凛音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让死神少女呆了呆。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有些人身上所带的罪孽已经让她大概明白了八九寺凛音问话的意义。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吗?要是让阎魔大人知道因为我摸鱼发生了这种事情可怎么办...”小野塚小町喃喃道。
摸鱼?八九寺凛音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前世作为社畜时常常使用的一次,古怪的有了一种既视感。
“啊,那个,八九寺凛音大人,我因为其他的工作,所以并不常在幽之村,并没有什么阎魔的灾祸之内的说法啦,阎魔大人也并不是什么恶鬼,若是违反了契约,阎魔大人会根据实际情况来裁定惩罚的,绝对不会伤及其他无辜的人。”小野塚小町解释道。
其他工作,这种几乎理直气壮说自己在摸鱼的说法,既视感还真是严重啊...
因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在小野塚小町解释时,八九寺凛音甚至还能胡思乱想一会儿。
“谢谢您,小野塚小町小姐。”听完小野塚小町的解释,八九寺凛音点点头,道谢道。
接着她环视了现场的众人,因为小野塚小町死神气息的压制,众人都不能动弹,但八九寺凛音还是在包括稗田野史等人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和流下的冷汗。
“你们都听到了吧。”八九寺凛音轻声说道,随着她的话在众人的耳边响起,那种压迫感消失了。
众人只感觉到身体上的枷锁一松,似乎又能说话了。
但此时并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村民和商队的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是抬头看着八九寺凛音,静静的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并没有什么阎魔诅咒,仅仅是稗田家因为御阿礼之子未能成功降世的缘故,已经让稗田家在村民心中的威望动摇了,因此为了让稗田家能够暂时渡过这次危机,所以您编造了这个谎言,对吧,稗田野史先生?”八九寺凛音慢条斯理的说道,看了一眼稗田野史。
“‘因为契约未达成的缘故,阎魔将带来灾祸’——您对村民这样的话,但是造成的后果却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理由让村民有了宣泄的借口,有的人肆意的夺取了他人的性命,然后将事情借口说成是阎魔降下的诅咒,而您为了稗田家只能这样帮助凶手开脱对吧?”
说到这里时,八九寺凛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微笑变得更加灿烂了。
“只要借口阎魔的诅咒就可以杀死憎恨的人,逃脱夺取他人生命的责罚——随着死亡的人越来越多,这已经成为了不少村民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仅仅因为想要让家族渡过难关,您却没想到,居然打开了被信赖着的村民心中恶意的魔盒...”
八九寺凛音没有再说下去,她的尾巴往地上轻轻一点,村民中的数十人被神秘的力量高高举起,移动到了所有村民的面前。
“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她太烦人了!”
“老头子这也管我,那也管我,我当时一生气就,我错了...”
“他,他总是打我,什么都不许我做,还当街打我,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些被八九寺凛音拧出来的村民被聚到了一起,歇斯底里着,哭喊着,或解释或悔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深知自己大难临头,想要祈求饶恕。
“如诸位所见,这些便是在你们之中肆意夺取他人生命之人。这起事件是你们人类之间自己所为,而我作为妖怪无意去对他们做什么正义的审判,但我既然管了,便将这些人的罪恶昭之于众,至于他们会因此受到惩罚与否,便由你们人类自己处置吧。”
八九寺凛音的话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