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看殷母最近操劳过度,脸色不好,一再建议找个护工过来,让她回家去休息,可是殷母强烈反对,以家庭支出不堪重负为理由,可殷父知道,其实她是不放心让护工来照顾女儿。
自从殷母看见隔壁病房的老人离世以后,对女儿的照顾格外细心,一有空就和殷童说话,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别的家属都说殷母象又养了个小婴儿。
别人说什么殷母都可以接受,但她最听不得植物人三个字,谁称呼殷童为植物人她就不高兴,坚持称自己的女儿只是暂时性的昏睡。平时殷童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都能让殷母激动得流泪,她根本不看医生的所谓的检查报告,她只相信直觉,直觉告诉她,殷童离醒来已经不远了。
但有时候她也会非常的迷惘,她的喃喃自语从来就没得到过回应,她不知道殷童是不是都能听见,但她的体力却是明显不如从前了,走几步楼梯就开始心慌气喘,胃口好象也下降了不少。
别人婉转的劝她,恐怕以后这医院是要常来的了,还是先把精神养好,否则女儿没醒来,自己的身体先垮了。可是殷母执拗地认为,她只要再等几天,也许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女儿就可以醒来了。
只是她对于洋和裴裴越来越不满,这两人最近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而且每次来,都拉长着脸,眼神闪躲着,好象碰上了多不顺心的事似的,再不顺心,能有殷童的事大?
幸亏还有陈粒和那个叫杨凡的人经常来看望殷童,这个杨凡虽然行为有点古怪,来了以后一句话也没有,就只是枯坐着,但能陪着殷母坐坐,让她的心也放宽不少。
自从遇见那个厉鬼后,殷童再也不敢在通道里乱逛了,只要那个眼镜男还在,厉鬼迟早有一天要回来的,如果下一次再撞上她,只怕自己也会成为她的食物。
董桂花还是呆呆傻傻的,原来那份活泼好动的劲已经没有了,常常坐在男友身边,好奇的看着他为床上的董桂花做着一切,看见殷童也是呆呆的,好象记不起她来了。
出于对厉鬼的恐惧,殷童越来越不喜欢呆在医院,她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加油站,如果不是殷母和殷父的缘故,她几乎不想回医院去。
她最喜欢呆的地方是加油站的暗房,这里的墙上贴着很多照片,有一些是杨凡觉得不满意而丢弃的作品,拍摄的主题多种多样,从风景到人物,从静物到各种抓拍,虽然涉及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殷童能从这些照片中感受到一种态度,一种对生活和美好未来的向往.
那些光与影的融合,黑与白的交叠,明与暗的过渡,一个又一个丰富的世界在这里展现出来。
时间在这里变慢了,过去没有认真去看的东西,回过头去重新浏览的时候,似乎有了一种更深的感悟。
墙上还悬挂着很多没有冲洗出来的胶片,也许是杨凡近来无暇冲洗,也许是他目前的经济条件无力再支撑他的这项爱好,殷童就在这个充满人像和景像的世界里坐着。
她喜欢这种时间被定格的感觉,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再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精彩。
这里既是杨凡的乐园,现在也是她的。
今天杨凡和王强交接班以后,就一直忙着缝一件衣服,连殷童出现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你在干什么?”殷童凑上去看,衣服是白色的,宽松的象个斗蓬,衣襟和帽子连成一体,只有头部的地方有两个大窟窿。
“这是为你准备的,马上你就能看到效果了。”杨凡显得有些兴奋。
他把衣服的下摆撕成条形的碎布状,然后拿出红墨汁,倒在水盆里,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染红了,再盖印在衣服上。
完成以后,他把衣服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很满意,“你穿上试试。”
“我不想穿。”殷童嘟囔着,穿上这件衣服,她就真的变成恐怖鬼了,她可是很优雅纯洁的魂灵。
“你必须要穿。”
杨凡无视她的不满,把衣服强行套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嗯,看起来恐怖多了,现在才真正有了鬼的感觉。”
殷童走到窗户前,透过玻璃看自己的影子,一个浑身染血的白衣幽灵,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把这个面具也带上。”杨凡把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面具交给殷童。
“我不戴。”殷童拒绝接受。
“你要做个听话的小鬼。”杨凡把面具按在殷童头上,“乖乖完成你的任务,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杨凡看了一下钟,时针指向2:20,他把她推到门口,“时间不多了,快办正事要紧。”
看着殷童不情不愿的离开,杨凡站在窗口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正确,但他绝不愿意看着她成为一个植物人,即使用尽所有的方法,他都要试一试。
殷童刚走,就有一辆面包车开进了加油站。
杨凡从便利店走出来,和往常一样站在通道口,将汽车引到加油机前。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他戴着顶瓜皮帽,把自己裹在厚实的棉衣里,象裹着条被子一样,只露出一对眼睛和半个脸面。
他向杨凡简单说了几句,称自己从外地回来投奔亲戚,没想到这里的路大变了样,不知道往镇上的路怎么走。
杨凡向他指明了方向,棉衣哥掏出一百元钱说,“我的车没油了,帮我加满,对了,你这儿的油品质量可不可靠?”
杨凡耐心地解释了一回,棉衣哥打量着四周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听说很多黑心的私营加油站的油品都渗杂了石脑油,汽车开了没多久就爆缸了,所以我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
“你放心好了,我这里的油都是符合国标的。”
棉衣哥最后拍了拍杨凡的肩,表示对他的信任,“对了,老板,厕所在哪?”
杨凡指了指站房的最后一间。
“你要加什么油?”杨凡问。
棉衣哥的脚步没有停,他含混的回了一句,“柴油。”
杨凡才把油加到一半,车门移开,跳下来一个戴着金戒指的男人,他看了看加油机,指着杨凡嚷道,“你给我加的什么油?”
“难道不是柴油吗?”
戒指男脸拉下来了,“我的车明明是汽油车,你给我加柴油是什么意思?”
“是刚才那个司机说要加柴油。”
“哪个司机说的,你把他叫出来。”
戒指男一说话,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摇摇摆摆的走到杨凡面前,喷着满口的酒气,“我就是司机,谁说我要加柴油的?”
杨凡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了,这伙人不是来加油,而是来讹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