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点的小屁孩:
“你”出生一年多一些时日了,按山东的年龄算法就是过一生日两岁了哦。养母和姐姐们明明把“你”照顾的那么好,“你”终究还长是成了一株病秧子,动不动就吐,吃不下饭,隔三差五就要去找医生打上一针。打针的时候“你”哭的那个惨啊,那嘹亮的嗓子很是不解没吃几口饭尽往外吐奶粉的“你”力气到底是哪里生出来的。
养父经常会不知疲倦的早上骑自行车从家到县城忙工,晚上放心不下“你”来回近百里的折腾。但每天他回来把脑袋压在“你”身上,硬硬的胡渣扎在“你”脸上的时候,却是“你”此生最难忘最眷恋的一刻,更是心间那少的可怜,有关于养父回忆最温暖的一刻。“你”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养父喜欢吃了饭抱着“你”站在咱们家门口的十字路口上,和街坊四邻打着招呼,“你”很不喜欢别人去摸你的脑袋和被轻轻捏脸,“你”只想让养父和爷爷这样去碰你,“你”像个机灵鬼一样,一旦发现别人有这样的心思或者举动,那铁定是早人家一步把脑袋拧到对方捏不到的另一个肩膀上,若对方执意去碰“你”也是无可奈何的,小胳膊细腿怎么斗得过那一双双日夜在土地里忙活的粗糙大手。
今年发生了一件让养母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每每提及她总是责备自己不坚持答应去世姥姥的遗愿,让她觉得自己没做好儿女的本分。“你”可记得第一次去姥姥家?那个中至乡一个省道旁边不起眼的小村子。来到山东新家的第一个秋天,姥爷托人捎信来说姥姥病的严重,临走想看一看自己的外甥。秋天并不是很冷,养母还是把“你”用毛绒毯子打底裹起来,再用薄一些的棉被从外头像个粽子一样的系起来,和粽子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粽子不能露馅,“你”可以露着圆圆的小脑袋。把收拾好的营养品装在塑料材质篮子里拿到车把上一个车吧挂一个,里面也都是些麦乳精,奶粉,外加给姥爷带的几瓶酒罢了。
“坐好了吗?”养父回头看了一眼抱着“你”坐在大金鹿自行车后座上的养母。
“嗯,做好了,走吧。”养母把露着脑袋的“你”用小棉被的一个被角把“你”的脸给盖了起来。
平时骑四十分钟的路程,养父足足骑了一个小时才到,乡间土路有些地方实在是难走,他又担心后座上娘俩坐不安稳。
“姑,你来了?”看着抱着孩子推门而入的养母,院子里站着的表哥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嗯,你奶奶她怎么样了?”养母边问便往屋里疾步而行。
“她在炕……”剩下的话没说完养母抱着“你”已经进了屋里。
养父提着两篮子东西交到闻声来到院子的舅妈手里和舅舅一起进了屋里。
“娘,你不是要看孩子吗?我抱着他来了,你看吧……”养母把包裹着“你”的棉被打开,把“你”托举着面向着一息尚存眼睛未闭的姥姥失声言道。
“娘,你看看啊,这就是你外甥啊,你不是牵挂他吗?你看看他啊,你看他长的好不好看?”养母哭着坐在姥姥身边的炕沿上。
“姑,你别哭了,别再吓着孩子?”表嫂走到养母身边哽咽着。
“你来了。”本来仅剩一口气的姥姥突然双眸澄亮了起来。
“我来了,娘,你看这是你外甥,你看好看不?”养母泪水流的更凶了,她明白这也只是回光返照最后的那一口气而已。
“好看,不管是不是自己亲生的照顾好他。”姥姥看着在襁褓之中的“你”嘱托着养母。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养母已然泣不成声。
“我还有一件事你和春(养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行?”姥姥拖着最后一口气满目期望之色。
“娘,你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我们都听着,你过来啊。”养母把养父叫到炕前站在姥姥跟前。
“娘,春来了,他在这,你说吧。”
“我和你爹过了一辈子,特想住一次大房子,都没有住上过,我要死了,你们能不能给我打一口大一些的棺材?我不想到了另一边也住在矮趴趴的房子里。”
养母听完看着养父,一只手抱着“你”一只手抓着养父的胳膊哭着。
“娘,我答应,您放心吧。”养父目含泪水。
“娘,你听见了,我们给你做,挑最好的木材给你做。”养母一只手握住姥姥干枯还有丝丝温度的手。
“再把孩子给我看一眼。”姥姥说完看着被养母举在面前的“你”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了人世最后两行泪。
屋里的表哥,表嫂,舅舅,舅母,姥爷顿时皆失声痛哭。
“你别哭了,我们得回去了,得立刻回去准备做棺材了。”养父拍了在炕沿上抱着“你”收不住悲伤哭泣的养母。
闻言养母从舅母手里接过棉被给“你”紧紧裹好,骑着自行车又往家里赶。
回到家,养母抱着“你”到了屋里,打开棉被,毯子给“你”撒尿,养父和爷爷把姥姥的遗愿讲了讲,二话不说。养父去叫二哥来帮忙,爷爷去挑选已经解好,最好的木材。
一丝不苟的挑选木材,量尺寸,划线,全部准备好后二哥和养父认认真真的整平面板,三个人没有言语的沟通,一个眼神彼此都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半个白天加一整个晚上三个人谁都没合眼没吃一顿饭,第二天加一整个上午终于用多榫卯少涂胶的方式把棺材结结实实的打了出来。
怎么运过去呢?村里没有车,几十里的路只能找人抬了去。就在养父和二哥出门找人的时候,表哥借了别人自行车骑着来了。
进门看着院子里做好的棺材对刚在院里洗了把脸的养母说:“姑,我姑父呢?这两个篮子,我给你带回来了。棺材不用做了,做好了弄过去也麻烦,修坟更麻烦,还得把坟给修的很大,都没有功夫。”
“这不都做好了,你姑父都去找人往那里抬了!”养母又哭了,她指着院子里放着的棺材。
刚有时间休息一会的爷爷坐在月台有阳光的一边抽着旱烟,听完表哥说的话一言未发,默不作声的转身去了自己屋里,那表情不言而喻是看不上表哥他们所作之决定的。
“不用了姑,我得回去忙活了,还得砌坟呢,我就走了,你别让姑父找人往那里抬了。”表哥转身就走了,留下养母在院子里眼泪簌簌。
“你怎么还哭啊?”养父和二哥带着十几个壮劳力回到家。
“婶子,你别哭了,哭也没用了,人都走了都有这一步,看开吧。”大哥上前安慰着。
“不用往那里抬了,他表哥刚来说怕砌坟麻烦送过去也麻烦,给在那边买口小的给葬了。”养母说完哭着回了屋里。
送完大家养父和二哥,大哥也到屋里:“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他姥爷的意思还是孩子们的意思?”
“没说,是孩子们的意思吧。”
“那这口棺材给留起来吧。”养父看着养母
“嗯,等过些年把老两口给换口大房子吧。”
哭惨了,五年前写这一封信就哭惨了,五年后今天整理再次哭的不能自持,小屁孩,先说到这里吧。
此致
敬礼
三十年岁的你书于2015·12·28
三十五岁的你整理于202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