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白明月都被拘在家里绣花,因为白老三从穆四儿那得知了,白明月偷偷的跟着梁文蕴去姑婆屋的事。
白老三自知自己向来娇惯这个女儿,惯的无法无天的。
就告诉白魏氏,让她正一正明月的顽皮性子。
白魏氏喜不自胜,向来在家里她就没有教育子女的份,如今丈夫亲自让自己教育教育白明月,满口答应了。
白魏氏的认知里,女孩子就要做的一手好菜,然后有一手绣活本事。这样日后嫁了人,既能栓住丈夫的胃,又能绣花做鞋贴补家用。
读书在她看来是穆府小姐们的事情,和自家的野丫头没什么关系。
于是白魏氏临出门的时候,将一个小箩筐和一个小扇面交代给白明月:
“明月,你的性子真得正一正了,不然吃亏的时候在后面呢!
这几日你就呆在家里,啥时候完成了蝶戏牡丹的扇面,你啥时候才能出门。”
白明月眼巴巴的望着白老三,白老三似是没瞧见:“你娘说的对。”
白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爹都不像往日那样帮自己,怕是偷偷出去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也不敢出言去央求白老三,只得默默的接了,长吁短叹。
不多会,白老三和白魏氏都出门去了。
院子里空唠唠的只得白明月一个人,连平时她觉得很可爱很美味的夏蝉,她都觉得聒噪。
那碧蓝如洗,万里澄澈的天空,也觉得的甚是乏味。
白明月低头望着框子里的蝶戏牡丹图样,一脑门的官司,不住的唉声叹气。
她抬头看着窗子里认真作图的阿哥,腹诽着不搭理自己的哥哥。
然后磨蹭了一柱香的时间,她终于开始动手了。
白明月的针线绣活虽不如白魏氏,但也说的过去。
白魏氏的绣活,是白明月的祖母教的,但终究值得了祖母技法的五六分。
白明月还能记得小时候,约莫六七岁吧,那时候祖母还在世,她觉得祖母年少时肯定身的很好看。
虽然半边伤疤脸,可那一半未受伤的面庞可是十里八村的同龄老太太都比不上的。
加上祖母针线绣活的手艺堪称一绝,友邻右舍都来讨教,还有些夫人接了她去府上指导绣嫁妆呢。
白明月不觉有些怀念祖母,祖母待她极好。
她记得那是祖母去世前半年,也是这样一个天空碧蓝如洗的日子。
祖母在院子里和她一起吃着隔壁镇上,李老爷夫人差人送来的水果凉冰。
那可是稀罕玩意,不是做官的平常人要花大价钱买的。
李夫人之所以送来这么时兴的水果凉冰,自然是因为那李大小姐出阁之日的嫁衣。
凡是有缘看见的都赞不绝口,都说就是比皇商家的绣娘们也不差几分。
连带着李二小姐说亲的时候都被高看了几分。
白明月吃着冰冰凉凉消暑解渴得水果凉冰,开心的不得了。
而那时祖母却有些不高兴,直到看到食盒底层的一锭金子,才舒了口气笑了起来。
白明月记得年幼无知的她那时问祖母:“祖母,水果凉冰这么好吃的,怎么你看到了金子才开心。”
祖母将金子放在明月手心,枯枝树皮一般的手握着明月嫩生生的小手,很认真的回答:“咱们女子,走了钱财才能过的好日子呢。”
白明月皱了皱眉头,一脸苦恼:“祖母,我不会绣花,挣不了钱咋办?我也想过好日子。”
“我的月儿不用挣钱,祖母都给你留好了,保证我的月儿过上好日子。”
白明月记得祖母说了很多,但她如今能记住的也就是这两句了。
白明月望着天边盘旋的飞鸟,沉浸在幼时的回忆里。
直到白山谷走到了身边,才回了神。
“明月,你干啥呢?”白山谷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阿哥,明月也想去省城上学,也想当个时兴的女学生。”白明月嘟着嘴,看着自己的哥哥。
白山谷沉思了一会,开口了:“咱爹的意思是想暑天过了,就送你去周夫人的女学里。”
白明月回想起来那日菱花写身契么时候见到的笑语盈盈,和蔼可亲的婆婆,也是有些好感。
“也行吧,我是不想天天在家绣花了,能读书都成。”
白明月觉得去周夫人家里应该也不错,至少自己送了束俢过去,不用像在穆府似的受着三小姐的大脾气。
白山谷顿了一下,心想着妹妹总是读私塾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好能去省城读女子中学,这样日后方能读个预科,然后上个大学。
做个新时代的能自食其力的女孩,也省的日后嫁了人,受欺负。
去个新式小学当个教员,领份工资,也有自己的底气,不用一天天的围着灶台,哄着孩子。
白山谷心里想着,还是要和爹爹商量一下,总得给明月日后多打算。
打定主意,想着去找白老三商量,招生季节就暑天这么几天,晚了又得等一季了。
白山谷也不清楚爹爹能不能同意,给明月说了,又怕到时候没商量通,让她空欢喜一场,自会是很难过。
便对白明月说道:“阿哥出去办点事,你在家里好生呆着,回来给你带包糖霜山楂可好?”
白明月本来想央求哥哥带她一起出去,又想着自己如今有错,不能错上加错,于是撇了撇嘴:“好的,阿哥,我还想吃辣榨菜,你也给我带一包吧。”
“行,给你带,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我在外头给你把门锁上,省的路过的陌生人进来。”
白山谷叮嘱完安全事项,笑着扯了扯白明月的小辫子,便出了门,锁了门便去找白老三了。
白明月继续唉声叹气,想着先把衣服洗净了,在绣花吧,就用麻布蒙住了绣框,省的沾了灰,被娘说道。
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衣服的白明月,看见从箩筐里露出带子的荷包,就走过去顺手拿出来。
瞄准洗衣服的木盆便扔了过去,突然听着声音有些怪异,这才想起来,荷袋里装着前几日梁文蕴给一枚银元。
暗道不好,自己竟然忘记还给他了,肯定落了个贪财的名声。
又想着帮菱花那日的钱也没让她还,愈发的不好意思了,又想着钱菱花姐姐说攒够了就还给梁文蕴。
便自圆其说的想着,钱是自己替菱花姐姐借的,日后菱花姐姐托着自己给梁文蕴还钱的时候,买些新鲜蔬果给他做利息,也算两不相欠了。
白明月比较发愁的事,是现在如何怎样把这个银元还给梁文蕴呢?
她想着,如果自己偷偷去找梁文蕴或者穆清让,或者跑去了穆府。
被爹娘哥哥知道肯定下场凄惨,绝不仅仅是绣一副蝶戏牡丹能解决的了。
白明月又开始了长呼短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折中的方法。
思来想起也只能哪次有了急事,再去穆府偷偷给了穆清让,然后让他转还给梁文蕴就行了。
心里走了注意,终于开始绣蝶戏牡丹了。
心里想开了,便开心了起来,觉得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也很有韵味,烟波蓝的天空也煞是好看。
其实白魏氏给白明月的蝶戏牡丹只差一只蝴蝶就完成了,白明月老老实实的三天也就秀出来了。
于是配了色,开了线然后破了线,纫了针便开始用滚针法去绣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