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伤口在愈合心事难决断
一个月以后,传波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还不很利索,不得不拄着棍子支撑一下。这游击队的后勤基地里,全是老百姓的装束,也看不到一个带枪的,更不用说分清哪个是官那个是兵了。传波在这一片溜达着,见着年轻女子就叫姐,见着年长妇女就叫婶,见着青年就叫大哥,见着壮年称大叔,只有吴老传涛原本就认识,还是老叫法——吴老。这里的人除了照顾伤病员就是种菜,维持着几十人吃饭。传波早就传令,叫那一队兄弟都帮游击队干活,不让让人家白养着。
现在能动了,传波就想这下一步该怎么走。主力部队去向不明,无法归队,这二十二个人也打不了什么仗,山下的情况也不明,参加游击队也觉得不合适,虽然游击队待自己不薄,也和自己一样抗日,但终归是共产党的队伍,参和进去总觉得不太恰当,前两年国共两党可是打得很凶的。那个苦恼啊还真没地方说去,只能一个人扛着慢慢捉摸。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溪边,这里有一个大姑娘在洗绷带。
“大姐,你忙呢。”传涛打声招呼,再说话才不显得唐突。
那姑娘转过头来,看见来者是传波,便笑着应道:“嗯啦,绷带洗干净下次才能用。郝团长到处转悠可得当心啦,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可别再摔一跤那就麻烦了。”那姑娘倒是热情。
“你们知道山下的情况吗?”传涛试探着问。
“山下我们没去过,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过我们队长是很清楚的,侦察员的情报都向他汇报的。”姑娘一边手里不停地洗着绷带,一边跟传涛说着话。
“那你们队长怎么联系呀?”传涛见这里打听不到相关消息,的确有些想跟吴刚谈谈。
“你跟吴老很熟,可以问问吴老,他能帮上忙。”姑娘给传涛出了个主意。
“哦,那谢谢了。我去找吴老问问。”传涛转身往住房那边走去。
吴老在给伤员们治伤,传涛一瘸一拐地在那几间病房外面看,终于看到吴老所在的房间。
“吴老,您在忙呢。”传涛又是这么一句。
“哦,传波来了啊,你能到处走走了就快好了,不过注意别太勉强,牵动伤口就不好了。”吴老关心的是传波的伤。
“知道了,我一定注意。”传波说。
吴老没再搭理传波,又聚精会神地给伤员治起病来。
“我想问问,您能找到队长吗?我想见见他。”
“呵呵,他忙得很啊,不过你要找他的话,我传个信叫他晚上过来一趟。”吴老肯定答应了传波。
“那我先去休息。晚上吴队长来了,我想向他打听些消息。”传波转身向自己住的房间去了。为了方便,传波现在是跟春梅住在一起,就在他的那些兄弟的隔壁。
……
天黑了很久,吴刚还没过来,这使传波心里越来越焦急。
眼看快过年了,心事没放下,何去何从总要作出个决定才是个事,
春梅看传波那焦燥不安的样子,一边用毛巾给传波擦身子,一边劝解道:“我看吴队长对我们还是很关心的,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先别急,也许洗完了他就来了。”
“嗯,也只能这样了。”传波知道急也没用,无可奈何地说道。
春梅洗完,把水端到门外向坎下一泼,转身正要进门,吴队长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春梅,把传波等急了吧。我有事耽搁了,来得太迟,实在抱歉。”话音刚落,吴刚已经站在门口。
“快请进,大半夜的,吴队长实在辛苦了。”春梅把吴刚让进了屋里。
传波听到吴刚的声音,急忙坐起了身子。
这时吴队长已经自己搬了个木凳子坐在传波对面。
“听说郝团长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恭喜呀。”吴刚先开了口打个招呼。
“这得感谢游击队和吴队长的无私帮助,不然传波早就可能殉国了。”传波当然要表示谢意。
“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对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实在憋得慌,想找吴队长了解一下情况以便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传波真是急了,单刀直入说了请求见面的原因。
吴刚没有急着回答,认真地看着传波。
传波奇怪了,吴队长怎么不说话了呢?难道我不该问他这方面的事情?
吴刚终于开口了:“郝团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吗?”
传波一愣:“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都憋了一个多月了,就是一个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会很想知道日本人占领武汉以后,整个战局是怎么发展的。作为朋友,我毫无疑问应该将所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你。但按组织原则又需要经过上级同意后我才能确定告诉你哪些,具体到什么程度。所以我用了两天时间跑了一趟新四军军部,得到了上级指示后才匆匆赶回来,而且路上我要通过日军封锁线,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我的两名队员为了掩护我而牺牲了。”
“啊,我郝传波把事情想简单了,让吴队长为我受了那么多苦,而且还有人为了我的这点破事而牺牲,实在对不起啊。”传波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打心眼里感到抱歉。
“这不怪你。国共两党打了那么多年,有无数的生命消失在这场内战之中。虽然现在团结一致共同抗日,但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政党,我必须取得组织认可才行。”吴刚解释了原因,不过传波对这些的确是没考虑过,他从军校回来,并没参加过内战的任何行动,对政治方面的原因研究甚少。
“根据组织意见,我会把我所了解的全部抗战情况都向你讲明白,这点你放心好了。”
“那太感谢了,我迫切需要全面了解战场情况,才能决定我和我这二十多个兄弟该怎么办。”传波说。
“我非常理解。”吴刚说。
接着吴刚讲起了战况。
日本占领武汉以后,国民党军队分两部分撤出战场。
一部向西撤到宜昌,驻守三峡天险,防止日本军队进攻重庆。一部南撤进入湖南,扼制日军西南战场攻势。
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以西北为根据地,在华北战场与日寇周旋。新四军以大别山为根据地与日寇玩起了游击战争。我江南游击队现在属新四军的地方武装。
日军由于战线拉长,尽管在军事装备上占尽了绝对优势,然而军力分散之后,也没再直取重庆。在长江沿线,修筑了若干炮楼驻防,同时发展了大批汉奸武装,那就是伪军,日本人称皇协军。各地都设立了日本的伪政府管理地方治安,帮他们发展汉奸武装,向老百姓征粮征米,鱼肉百姓。不过这些伪政府中也有很多是正直的中国人,在帮老百姓避免日本人的伤害,这些人员中也有我们潜伏的情报人员,所以长江沿线虽然在军事上被日本鬼子控制,但还不完全是鬼子的天下。
我们新四军和游击队贯彻的是持久战游击战。我们的装备和人员都不适合进行大型决战,日本人进山扫荡的部队来了,我们就采取打得过就敲打一下,打不过就跑,拖死日本人。在山里打游击,日本人没有优势可言,只能被我们分而食之,逐步消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用最小的代价从日本人手中缴获武器弹药和各种军备补给来壮大自己。
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队伍枪都无法做到一人一支,子弹更是奇缺,加上敌人的封锁,我们的药品粮食布匹棉花都成问题,我们的战士都是一手拿枪,一手握刀,练兵也主要进行拼刺和近身搏击为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器弹药。我们的部队也没有军饷,为了中华民族不被亡国灭种,我们不图吃不图穿更不图钱,自觉自愿地为国家而战斗,甚至流血牺牲。
日本人很想尽早打进重庆,但重庆不好打。打进重庆只有三条路,一条是进入大西北,穿越秦岭险道,即使能把西北的中国守军打垮,也难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秦岭险道。第二条是从云南进入,横断山十万大山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不说,重型武器难以携带,日本军队毫无胜算。穿越湖南的话,不说能不能战胜守军,只说湘西的崇山峻岭也会成为门日本军队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第三条那就是通过长江水路入川,这就要先拿下宜昌,宜昌三峡悬崖峭壁,素有蜀道天险之称,日本人突破三峡,其难度可想而知。所以现在的形势并不是日本军队有利,而是日本军队进退维谷,日本人要灭亡中国的清秋大梦难以实现。中国人民绝大多数都已经觉醒,自觉加入了全民抗战的行列,打跑日本人已经不是不可能,只要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
至于郝团长的主力部队,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撤向了湖南,防守南昌及鄱阳湖一线,阻止日军进入西南战场,防患从广州北上的日军。如果郝团长执意要找主力部队,那只能从鄂西大山区进入湖南境内,至于能不能与部队顺利会合,还是个不可预料的事情。
我也接受了组织委托的另一项工作,那就是希望郝团长加入新四军系列,同我们并肩战斗。郝团长是个明白人,这件事我不用多说,我只明确一点,那就是我们都是坚决打鬼子的人,热忱欢迎一切能投身抗战的力量。当然这事主要是郝团长说了算,是去是留我们不做任何干涉。
说到这里,吴刚停了下来。
传波想了想说:“加入新四军这件事,我得跟春梅和我的兄弟们商量后才能决定。”
吴刚站起身来,说:“郝团长,告辞了,明天有空再来看你。”说完就走出了门,隐进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