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春梅救传波悄然进山中
彭春梅没有随父亲的部队转移。现在她正在随国际红十字救护队一起在向宜昌方向转移。
春梅一年前就参加了国际红十字救护队,残酷的战争已经让她长大成熟,变得坚强起来,鲜血、饥饿、贫穷、疾病、难民,这场战争的阴影使春梅由一个大小姐变成了无谓的战士,国难当头,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为国分忧。
五天前,她最后一次回家。
父亲在前方带兵打仗,春梅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父亲的身影了,家里只有母亲带着秋菊妹妹,前方战事吃紧,母女俩天天都处在惶恐不安之中。时不时响起的空袭警报声让人心惊胆颤,远处隆隆的炮声一天到晚就没有停过,城里的机关工厂都已经陆续搬走,街上的商铺大部分都已经关门。
母亲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随部队家属一起前往重庆居住。这是军部的统一安排,彭大孝也没时间操这份心,但他是知道的,军部通知家属的同时也通知了正在战场的彭旅长。
“妈,你和妹妹先去重庆。我和红十字会一起随后就来。”春梅爱母亲,爱妹妹,爱家,但她更爱自己的事业。
“你父亲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他们的部队也马上就要南撤,我们家他最担心的就是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跟家里人在一起,的确很令人担心啊。”母亲是转达父亲的意思,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我那里有那么多收容的孩子,还有那么多外国朋友和同事,他们都在为抗战拼死拼活地工作,我如果随家属走了,那无异于临阵脱逃,是为人所不齿的。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春梅对母亲的关怀她很明白,但她不想做一个没用的大小姐,她要参加抗战。
“传波也是好几个月没了音讯,不知道他是不是随你父亲一起向南转移。”母亲知道女儿心中不好言说的一点,是因为传波正在前线战斗。
“他和父亲一样,是军人,保家守土是职责所在,怎么走也不是我们所能担心得了的。”春梅从小就接触军人,当然知道军人在战争时期是身不由已的。
“决定不跟我们一起走?”母亲再次征求意见。
“决定了,我和红十字救护队一起转移。”春梅很肯定。
“好吧,尽量注意安全。虽然红十字一般不会遭到军袭,但也要小心为好,子弹炮弹可没长眼睛啊。”母亲也只能提醒一下春梅。
“您们放心,我一旦到达重庆,就去找你们。”
……
已经三天了,这一路上都是逃难的人群,有推车的,有用驴子驮负东西的,更多的是扶老携幼,拄棍赶路的。偶尔有小股残兵,抬着伤员,也从这条路上往前赶。
春梅随行的队伍算是很庞大了,几辆马车拉着救护队的物资,一队半大的小孩在神父的带领下,走在马车两旁,好多男人怀里都抱着小孩,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子女,而是救护队收容的孩子,年纪幼小,自己走不动了,只能抱着走。
天黑了下来,队伍也进了一个村庄,这是队伍联系的宿营地。
安排了住宿,春梅和一群女子救护队员都坐在孩子们休息的地方,她们没有地方躺,只能坐着打旽,而比他们更苦的却是几个男救护队员,连屋子都不能呆,必须在外面放哨,冬天的晚风,吹在脸上,剌骨般的痛,手和脚都处于半麻木状态,没有人叫苦,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在原地走几步,活动一下筋骨。人们都自觉自愿地坚守着这份神圣的工作,没有谁抱怨生活的艰苦。
春梅被一阵大声的说话声惊醒。
“你们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你们是军人,在这里会让我们受到牵连,这点你们应该明白。”
“大哥,我们不是要和你们住在一起。我们是想把伤员在这里处理一下再走,我们没医生更没药品,你们不帮我们,那我们团长会死的,求求你了。”
“这大半夜的,我们怎么处理伤员?你们别让我们为难好不好?”
“大哥,求求你了,我们团长是在阻击敌人的时候受伤的,我们一个团就只剩下这二十多个人了,死的我们带不了,可我们团长是为我们受伤的,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啊。”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一七五师第三混成旅独立团的。拼光了,就这点人了。”
……
春梅一听,第三混成旅不正是父亲的队伍吗?独立团好象是传波的人马。对,传波正是独立团的团长。拼光了?那伤员是传波?我得去看看。
春梅来到外面,借着夜色,看到几个衣衫烂缕的大兵,正在跟救护队的哨兵说话,地上放着一抬担架。
春梅走近,问道:“请问你们团长的姓名。”
有人转过身来,说道:“我们团长是个英雄,他的名字叫郝传波。”
春梅一听,果然是传波。再问:“他哪儿受伤了?伤势严重吗?”
那人说:“被炮弹炸的,屁股上有弹片,头皮被削掉一块,两天了就是昏迷不醒,现在也找不到战地医院,如果你们不帮忙的话,他可能就醒不来了。”
春梅一听,大急,转身对救护队的哨兵说:“这个人是我的未婚夫,我要救他。”
“啊,春梅妹子的未婚夫?这么巧?我们只知道你的未婚夫是当兵的,哪晓得就是这士兵口里的英雄团长啊。快,叫医生,帮忙抬进屋里去。”那哨兵急急忙忙啰嗦了一大堆。
……
几只蜡烛照明,一块门板搁在几个简易的凳子上,手术就在这里进行。
头部的伤口缝合了,头发剃掉了一大半,屁股上的弹片已经取出,传波没有醒过来,仍然昏迷不醒。
医生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春梅说:“你未婚夫的命是保住了,只是这个样子没办法养伤。一是我们的队伍不能带军人同行,二是伤员本身不能继续颠簸,需要静养。春梅你看该怎么办?”
“我也没好办法,这样吧,我去跟队长说一下,我带着传涛找个地方去养伤,等他好了我再来找救护队。”春梅沉吟了许久说。
“也只能这样了。”医生说。
医生和春梅一起去找到队长。
队长是个美国神父,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春梅做得对,应该把伤员妥善处理好。”队长这样说,也就是答应了春梅的请求。
趁着夜色,那二十多个兵抬着传涛跟着春梅继续赶路,他们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传波养伤。
春梅知道,传波的哥哥就是个好郎中,可他在山里,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把传波抬回家,那得好多天才行。现在兵荒马乱的,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这二十多位兄弟一直不肯离开传波独自去找部队。带着这么一支武装,路上的风险那不是一般的大。
“兄弟们,现在我要肯请大家把传波抬进山里去,只有在山里才谈得上安全。大家愿意吗?”春梅征求大家的意见。
“只要我们团长能好起来,进山就进山,我们没二话。如果在外面遇上鬼子,我们就算拼光也救不了团长,进山应该是最安全的办法了。”几位大兵兄弟虽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都同意春梅的办法。
于是,黑夜中,远处的山峦就成了大家的行动方向,一行人匆匆向山里赶去。
……
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了,一行军士抬着传波,终于爬上了半山腰。虽然这山还不是很高,但藏住几十个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这里是一个小凹地,周围是树,是草,能挡住风。
担架平放在地上,传波还没有醒来。
春梅看着担架上的传波,心急如焚。白天是不能继续赶路了,万一遇上鬼子那是死路一条。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我来当哨兵。”春梅知道,就是铁打的汉子,三天三夜的逃亡,也累成了死狗,不休息那是不行的。
春梅拿着传涛身上解下来的盒子炮,插在腰里,转身找了一处高地,认真地站起岗来。她不是军人,但出身于军人家庭,对于当兵是怎么回事知道得很清楚。她也会玩枪,那是传波带他到军营的靶场玩过,步枪手枪还是会开的,只是练得少,准头好不到哪去。
春梅一边站岗,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一道人影扑来,春梅措不及防,被扑倒在地。接着腰里的枪被抽走,手被反剪在背后。春梅正要发声报警,一只大手又捂住了嘴巴。一股男人的汗臭味扑鼻而来,春梅也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声音:“不要动,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随便伤害你。”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抗日部队的。”
“为什么潜进山里?”
“有伤员需要治疗。”
“我们是抗日游击队,请配合我叫下面的兄弟别乱开枪,我想帮助你们。”
“这没有问题,你先放了我。”
后面的汉子松开了手,春梅站起身来。落入眼帘的是一个精壮的年轻汉子,手里的盒子炮还指着春梅。
“别指着我了,我去叫兄弟们别开枪。我相信游击队不会做出中国人伤害中国人的事来。”春梅知道,这位汉子所说的游击队,那一定是共产党的队伍,虽说春梅对共产党了解不多,但对于共产党主张团结抗日,不欺负老百姓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甚至于他还知道周恩来、朱德、叶挺这些共产党人的名字。
春梅来到下面,一个个拍醒了睡得正香的战士。
“怎么?有情况?”
“请大家别紧张。现在我们遇上了游击队的人,大家不要动枪,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游击队也是抗日队伍,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有什么怎么办?这是好事。”一位年长一点的老兵说。
“那我就叫他们过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嗯,只能这么办。”
春梅大声对上面喊道:“你们派一个人过来,我们在这里跟大家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