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线距离80米,如果不是因为几乎同排的原故,在自己家后阳台上可以看见柳窗户内的灯光和淡绿色的窗帘。走到楼下,站在六层楼住宅山墙边就可以看到柳居住的四层小屋的窗。
已经晚上8点多了柳小屋没有灯光透出,这样的情况在这半年里已经是非常平常的日常状况。自从在加靓汽车站送柳坐上了去昆明的班车后,郡有时夜晚出门散步或办事时总会不由自主下意识的抬头看柳的窗,必然是每次小屋的窗口都没有灯光透出,这已经是有点犯强迫症的行为,郡并没有想去刻意从思想里剔出这个显得无聊透了的顽固念头,只是在抬头望去的那刻确认下柳的存在与否,仅此而已,不会对自己有太多侵扰,看就看了,看过也就忘了。
今天柳在银行叫自己的那刻,是这几天来自己想像的见面里完全没预想和料到的样子。看着头发蓬松油腻脸色疲惫满身旅尘的柳自己就已经很惊异了,柳随手扔上柜台的行李让郡为有这样的朋友羞愧难当,在一群同事眼前郡气急了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柳在银行里就是一个异物乖张肆意的行动着,那种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完全自我的行事让郡大感不惑,这不是熟悉的柳熟悉的行事风格。也未及多想忙忙招呼柳让他在外面等。和同事简单的交待几句后走出了银行,仿佛听到同事的窃窃私语脸越发的红起来。
心里有了陌生的疏离感,这是对柳从未有过的,即便听到柳亲口说出和支孜的恋情时也不曾有过这种极陌生的疏远感。在相识相知的四年间彼此熟悉到看到对面的人仿佛就是另外一个自己,熟悉的知道彼此喜欢的颜色、星座、树叶、花草、季节、诗、小说、小吃……熟悉彼此的爱与恨,熟悉彼此的珍视和鄙视,熟悉彼此的善与恶,美与丑,熟悉种种过往和彼此的情分。可就是在短短的半年里眼前把包扔在柜台上的柳是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以前喜欢的举手投足和温暖的笑完全没有了踪影,一点点潜藏着的从前都毫无显露,脸上已经显现的小胡子滑稽恶趣。郡咬着唇尽量不去和柳对视。
“给吃的饭啦”郡离柳远远着就问着。
“某吃,刚到家就来找你。你们里边看着还是可以呢嘛”柳笑着说。
郡心里一下完全柔软了下来,心里原有的情分一点点的慢慢恢复了。这个声音一丁半点都没有改变,这语气和声音还是那个任性阳光的男孩子。
“怎么样?上大学给好玩?弹吉他骗了几个女同学?”郡不再是银行职员了,又做回了柳的同学,怎么都要调笑两句的。
“那点会,忙着给你写信,你认不得嘎”柳极认真的说。
在最近的小吃摊上为柳点了小锅米线和木瓜水付了钱。和柳说了还得上班,急匆匆的往银行走了回去。
回到银行刚坐定了,旁边的老包同事就问郡刚才进来的野小子是怎么回事。叫“老包”当然不一定老,更不一定像憨包。只是比郡大两岁的姓包的男同事,刚大学毕业和郡一起进的银行,这半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的追求郡。老包之所以叫老包就是因为每天承包了请郡吃早点的份外的工作,被一起进银行的年青同事尊敬着,叫了“老包”。这些都是老包和柳说的在郡的婚礼上,并说了记得来找郡的每个男孩,柳是当时最不像郡会喜欢的类型,果不其然郡选择了皓,还问柳皓是不是你的同学。柳回了老包,说和郡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和皓自小是同学长大是兄弟。老包一定是听出了内味,一个劲的拍着柳的肩,走时还硬是和柳握了手,一手心的汗液让柳很是厌烦,柳看老包神神叨叨的更是生厌。有次和郡说起了老包的讨厌和无聊,郡没有附和柳,只说老包心眼好,只是不大懂得交际。
郡对老包说柳是高中同学,在海南岛上大学,刚到家,来约自己找同学聚一聚。老包说柳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年青很年青。这话郡是听懂了,就是说柳幼稚。
郡看着柳小屋没亮着灯,想是在客厅和家人说话。郡顺着小区的路缓缓地散起了步。在加靓的同学好朋友不多,这半年来郡已经习惯一个人散步了。
收了十几封柳的信,郡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柳的灼热感情,心里理智又矛盾着。在听到柳亲口说出高三时和插班生支孜的初恋那刻起,郡心里的城池已经没有容下柳的地方,那份自傲和心高从未失却,也不可能为谁改变,心里的幻城不容背叛,在柳背叛的那刻已经被自己宣告放逐天际。柳绵密的情感是真实的,隔着千山万水都能感触到柳狂热到无处安放的思念和爱意,还是自己喜欢的文字,喜欢的那个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暖的男孩子。但这又能怎样,这永远不能更改背叛自己感情的事实,纯爱的情感里怎么能有另外的情感,曾经付出过的爱意。郡无法说服自己接受柳的感情,那怕自己曾经到现在一直喜欢的人。
夜渐渐深了。月上栏杆,星点布。夜寒晓风,人满忧。独影剪地,留空形,踏月扫阶,尘不动。郡真的不想去面对柳,不想伤害他,也不想委屈自己高傲的心。郡严重的怀疑自己,何时起变得犹豫不决的不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