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他们不公平？”
扶苏仁爱待人，即使是六国后人他也是同等对待，可是耿斌却唯独要他们去对抗匈奴，看起来待遇的确不公平。
“公子，你想想，朝堂上有多少人都在看着这群人，现在招贤令把他们聚集于咸阳，很容易落人口实。”
“所以让他们去对抗匈奴，这也是一个让他们能够消除偏见的好机会。”
“想当年，匈奴是七国共同的敌人，去杀匈奴，有谁敢说个不是？”
耿斌把其中利害关系一一剖析，让扶苏明白，想要用六国后人，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还是先生想得周全，那明天我就进宫向父皇禀奏，请求让六国后人北上对抗匈奴，以此换得在大秦公平等待的机会。”
既然明白了其中利害，扶苏也是明白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人同意。
那就是他的父皇。
有了始皇的支持，这些六国后人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尽心杀匈奴，然后回来为大秦效力。
“公子已然知晓，就依公子所言。”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始皇的同意了。
翌日，扶苏上殿奏请，与群臣狠狠的辩论了一番，最终始皇还是更偏爱扶苏，而且，他也想看看扶苏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这些热闹都与耿斌无关，他只是个守宫门的。
下朝之后，扶苏兴冲冲的跑来告诉耿斌这一好消息。
“既然陛下已经同意，剩下的就是怎样安抚举贤馆新入馆的众人了。”
还不待扶苏高兴多久，耿斌又抛出了一个难题。
“这……”
扶苏语塞，满头黑线，一想到刚入馆还没彻底捂热熟识的众人，他也觉得难。
于是扶苏殷切的看着耿斌，遇事不决—看先生。
耿斌瞥了一眼扶苏，后者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公子毋须烦恼，山人自有妙计。”
耿斌背负双手，四十五度仰天而望，十分自信。
扶苏感觉一股胸有成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到十分心安。
有耿先生，万事不需操心。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举贤馆门外，下了马车，迈进馆内。
馆内早已经聚集了所有的举贤馆众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眼神各异。
其中有两道眼神十分惊讶和欣喜。
“是三弟，是三弟，叔父，您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的确是耿斌。”
正是项羽和项梁。
他们二人从会稽看到招贤令之后，便和范增商量一番，决定要来咸阳看看这举贤馆能招到何等的能人？
更主要的是要看看有如此般大毅力大气度的扶苏是否如传闻到那样礼贤下士、仁爱待人。
可没想到却意外的看到了耿斌。
更有一道眼神躲躲闪闪，不想让耿斌发现。
“怎么是这瘟神？在沛县被他教训了一顿，现在来到了咸阳还碰到他，能在扶苏身旁，看来他地位不低啊，升官什么的得要好好计划计划。”
正是沛县人称刘三爷的刘邦，从沛县千里迢迢赶来咸阳，加入了举贤馆，正想着能干一番大事业，好锦衣还乡，迎娶吕雉。
是的，刘邦还是看上了吕雉，并且向吕公提亲，这次没有易小川做对比，再加上吕公对刘邦的评价颇高，吕雉心中也没有那么抵触。
只不过她可看不惯刘邦整日无所事事混吃混喝，所以就定下约定让刘邦做出点成绩来，才肯嫁给他。
扶苏和耿斌走到众人面前，扶苏大声说道：“扶苏见过诸位。”
拱手躬身一拜，扶苏礼仪做得十分到位，让新加入举贤馆的众人都感到尊重。
“这位是耿斌耿先生，乃是举贤馆馆主。”
扶苏让过位置，向众人介绍耿斌。
这是耿斌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尤其是大多数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怀疑、疑惑、不屑。
耿斌正了正身，拱手道：“耿斌见过诸位英才。”
不等众人反应，耿斌又道：“今天是吾等第一次见面，按理说应该推杯换盏，以尽兴致。”
“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诸位。”
扶苏眼眸一震，扯了扯耿斌袖子，轻声道：“先生，是不是太着急了？”
耿斌让扶苏稍安勿躁，并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眼神变得锐利，扫视众人。
众人被他眼神一扫，隐隐感觉到如宝剑出鞘般锋利之意，纷纷回避与耿斌对视。
“吾知道，诸位加入举贤馆，为的是招贤令上所言：不问出身，只问才能。”
“诸位都想着能抓住这次机会一展才能，青云直上。”
耿斌这句话正好说出了众人心中深处欲望，刚才还避而不视的众人眼底皆冒起了熊熊渴望。
赤果果的，毫不掩饰。
耿斌也不在意被无数这样的眼神盯着，继续大声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展示相对应的能力，钱财、权力、美女都会有。”
众人眼中的渴望更盛了。
毕竟，耿斌说得很露骨，在读书人看来是有损斯文的事情，而对于在场的人来说，直截了当比拐弯抹角来得有效。
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耿斌很满意自己言语的鼓动效应，突然冷酷说道：“但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对大秦忠诚，为大秦效力。”
一言既出，众人反应不一。
有人毫不在意，不效忠大秦谁给你的钱财、权力。
有的人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内心还在犹豫纠结。
还有的人也是愤怒，继而感到悲凉。
六国已灭，天下都是大秦的，效忠大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项羽和项梁先是犹豫，随而眼神坚定。
此生只为光复楚国荣耀，大秦只是一个踏板。
“现在就有一个既能表明效忠大秦，又能获取功劳的机会。”
“那就是北上……对抗匈奴。”
众人鸦雀无声，安静得一根针掉落地上都会有声音。
还不等众人醒转，就有一人挺身而出，大声叫好道：“好，说得好，匈奴自古就是我们六国和大秦的宿敌，杀匈奴自是应尽职责，还能获取功劳，很好，不亏。”
挺身而出的正是项梁，楚国后人，在六国后人当中有很高的声望。
众多六国后人听项梁一说，纷纷反应过来，皆是战意汹汹。
耿斌惊讶的看着项梁，“这师父也太给力了吧，我还以为需要继续加料呢。”
正巧，项梁也是与耿斌视线对上，眼里满是笑意和赞叹。
徒弟有出息，师父面上有光。
“叔父说的对，六国后人，何惧一战，不就是匈奴吗？”
项羽虽然不明白一项谨小慎微的叔父为什么这次这么积极主动，但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挺叔父就对了。
反正叔父不会害他。
有项羽的振臂一呼，馆内气氛更加火热，六国后人熊熊战意被激起，个个嗷嗷叫的要杀个三五百个匈奴回来当伯爵。
反正吹牛不要钱。
见气氛已经给搞热了，耿斌趁机再添一把火。
“陛下有旨，六国后人上战场杀匈奴十人即可免除罪身，与秦人同等对待。”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里个浪。
战意都快要掀翻屋顶了，六国后人们红着双眼，嗷嗷大叫。
他们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瓜给吃傻了。
就是要激动，就是要热烈，现场气氛怎么激动、怎么热烈就怎么来。
六国后人已经激动得失去理智了，轮到到秦人了。
“各位老秦人们，也不要羡慕他们，陛下有令，凡我大秦子民，只要英勇上阵杀敌，皆论功行赏，此令世代有效。”
“有能力的老秦人们，还在等什么，现在这么好的时机在你面前，只有加入了举贤馆才能拥有的机会，可以说你们已经走到了天下无数人前面。”
“只要杀匈奴，赚得军工，爵位、钱财、美女唾手可得。”
嗯？
秦人们的反应不是很热烈啊。
问题出在哪儿？
耿斌略一思索大概就知道问题所在。
怕去军中是当炮灰。
耿斌嘴角微微翘起，大声说道：“此次，你们是去和蒙家军一起抗击匈奴。”
蒙家军，大秦的铁军，是蒙恬率领的军队，治军严谨，军纪森严。
没有人会怀疑加入蒙家军会被当作炮灰。
在场的秦人眼底先是震惊，然后也是燃烧起熊熊欲望火焰。
蒙家军战力天下皆知，百战百胜。
加入进去，获取军功那应该是很容易的。
拼了。
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是这样的想法，个个紧握双拳，憋着一股劲，已经幻想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了。
耿斌终于是满意了，充分给每个人打了鸡血，人人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去杀匈奴了。
“吾知道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都恨不得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明天大家就会安排北上与蒙家军会合。”
“今天，扶苏公子设下宴席，愿诸位荣誉而归。”
项梁领头，拱手躬身道：“谢扶苏公子。”
人群之中的刘邦看着站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的耿斌眼色莫名。
这是个狠人。
这是他心中此时唯一想法。
就是使劲的忽悠，把人忽悠瘸了，让人不自觉为其卖命。
刚开始时还对举贤馆态度不一的众人，现在就只剩服从了。
以利诱之，以利驱之。
刘邦回想起之前他与耿斌的不愉快，脑阔有点疼。
“看来有时间的话得要和他化解矛盾，否则我刘邦难有翻身之日，又怎么娶娇妻呢？”
刘邦心中已经暗自做好以后的打算了。
不一会儿就有仆人带领众人前去入践行席。
临去之前，项梁满怀深意的看了耿斌一眼，耿斌轻微的点了点头，项梁满意的和项羽共同入席而去。
“扶苏得先生之助，犹如鱼之得水也。”
扶苏情绪也很激动，不自觉的也被众人感染。
“咦？很熟悉的话语。”
耿斌一心二用，一边回想着是在哪里听到过，另一边回道：“公子过奖了，都是陛下、公子功劳，若是没有公子做保证，大家可不会信我空口白牙。”
“先生莫要谦虚，若是没有先生之能，也不能达到如此效果。”
扶苏简直对耿斌太满意了，这人长得温文儒雅，说话又好听，才识武艺又是无双，怪不得我一眼就看上。
……
商业吹捧过后，耿斌对扶苏说道：“公子，现在正需要您入席与大家同乐才行。”
是啊，作为以后这群人的大佬，扶苏可得多刷刷好感。
耿斌今天已经刷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扶苏这样的社交小达人了。
他只需入席一阵，然后悄然离去，和项梁幽会……咳咳，是见面。
扶苏入席提词祝酒后，耿斌默默退场，在场的众人几乎没人发现突然少了个人，还是之前可劲的煽动他们的人。
无他，被扶苏的个人魅力给吸引了，目光全在他身上。
耿斌离开宴席，辗转到了举贤馆内一处较为僻静之地。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耿斌定睛一看，是项梁。
他果然来了。
“徒儿见过师父，多日不见，二位师父身体无恙否？”
耿斌拱手施礼，温声问候。
项梁看着眼前的佳徒，感慨道：“我们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这才过去多久，当日离去时，项梁曾言以耿斌之能，他日必能闻名天下。
没想到轰动天下的招贤令居然是耿斌谋划出来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招贤令是扶苏公子所发，可今日所见所闻，估计大家都懂事情究竟如何。
“不算什么大惊喜，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天下有志之士困于机遇，徒弟就让扶苏公子送他们一场机遇。”
耿斌笑着说道，脸上并没有自得之色。
“看来你的兵法已经运用到了另一个境界了，我很欣慰。”
项梁内心是真的高兴，耿斌没有止步不前，反而是不断精进。
他希望弟子能够施展平生所学，更希望能够不断学习。
“这都多亏了二位师父的教导，不然弟子也没有办法学到。”
想起在会稽范增的山间别墅的日子，是项梁和范增不遗余力的教导他，他才能学到如此宝贵的知识。
项梁颔首笑道：“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招贤令只是第一步，让众人聚于咸阳，入举贤馆。
今日鼓动举贤馆众人去抗击匈奴是第二步，背后深层次的原因项梁不得而知。
但他肯定，耿斌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师父果真料事如神。”
耿斌先拍一记彩虹屁，说道：“等抗击匈奴之后，举贤馆众人回归，那就需要好好管理，依才能分类管理，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人的才能埋没。”
项梁终于放下心来，他就怕设立举贤馆只是为扶苏博取名声的一个手段。
名声得到后，举贤馆就无人管理了，白白浪费这么多有才能的人。
他也是为六国后人着想，这么多年来的东奔西跑，很多人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他们渴望能和秦人一样平等的身份，靠本事得到一切。
至于还躺在过去贵族身份荣耀中迟迟不肯醒悟的，那就让他们继续活在梦里。
“很好，我希望你记得今天所说的。”
项梁对耿斌是寄予厚望的，他不希望耿斌失信于人。
“对了，小川呢？怎么没看到小川？”
项梁终于是记起了另外一个徒弟—易小川，连忙问道。
“二哥他与我一块，只不过近来遇到了些烦心事，想通了就好，师父要和羽哥一起去看看他吗？”
耿斌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一下易小川的近况，他怕项梁忍不住去把易小川打一顿。
项梁可是老江湖，听出了耿斌话外之音，知道现在还不是去见易小川的时机。
“没事就好，你们师兄弟二人只要齐力，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明天就要北上了，待我和羽儿载誉而归，再去看看小川。”
耿斌也明白师父也是个明白人，微微一笑，拱手道：“祝师父和羽哥勇猛无敌，荣耀凯旋。”
项梁摸着胡子豪气笑到。
老夫聊发少年狂。
这些年都是和秦兵相杀，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要通力合作杀敌。
杀匈奴，他项梁可不会手软。
……
第二天，举贤馆众人跟着数百蒙家军将士北上。
随着举贤馆众人离去，朝堂上的目光不再聚焦于此。
始皇越发的感到有心无力，又给扶苏加了加担子，也给李斯加了加担子。
帝王御人之道，平衡也。
扶苏是他长子不假，可是朝堂上该有的制衡还是要有的。
以前蒙恬在时，还能让他与李斯抗衡一二。
现在他在北方督造长城，抗击匈奴，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扶苏了。
与臣子抗衡，是帝王必学之道。
而有一部分平日里与扶苏并不对付的官员纷纷另想对策，找寻后路。
他们想出了让始皇二子胡亥在始皇面前刷存在感，也要分到一点权力。
其中部分官员在这边说要对抗扶苏，暗地里却是悄悄遣心腹送效忠文书给扶苏，表达忠心。
北方的匈奴动作频频，酝酿着劫掠大秦的战争。
大秦，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风雨欲来啊”
耿斌在庭院中，望着北边集聚的乌云。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