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年花开，思夜梦流水。
***
“呼，呼。”何还澜喘着粗气，把两个人放下。
“陆雪，你这人，真不够朋友。”何还澜道，“居然，居然敢那样对玄武说话，人家是神兽的啊。”
陆霜吟第一次没有反怼他，破天荒啊。
何还澜这回是真的失去了信心，他趴到地上，对着下面无尽的黑暗，发出一声声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你妈！！！！啊啊啊啊啊啊啊！！！！我……”
以下省略一万句脏话。
“何还澜，不许说脏话。”陆霜吟道，把睡着了的成泓羽揽进怀里。
“还不是你！！你，你干的，你，害得我们被这么狼狈地赶出来，还是因为惹怒了至高无上的玄武神兽！！你得罪神兽了啊！！哇哇哇！！！！你……”何还澜大吼。
现在他真的是很无助，很伤心，很后悔，哼哼哼，他怎么这么蠢，没有管好那个到处冲撞的小公鹿，现在，他们既治不好成泓羽，又不能回到现实，怎么办？怎么办？
最最重要的是，虽说是陆霜吟闯的祸，但他也算一份，如果此生再也看不见陆霜吟的笑容的话，他宁可死。
罢了罢了，还是宽容一下他吧，我何还澜还翩翩公子呢。
“陆雪兄，”他很生硬地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就在这坐坐，可好？”
陆霜吟瞥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现在当然有大事了，只是人家不想理你而已！
“陆雪兄，你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笑出来的？”何还澜请教他道。
陆霜吟的眼神游离了那么一下下，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不知。”
何还澜被这人怼得无趣，只好死缠烂打地道：“陆雪！那你是怎么在被黄蛇王的二儿子抓走后，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太勇敢，平时就是死了也不笑，遇到这种事就不由得噗嗤笑出来了？”
陆霜吟分明是笑过的，但他还是摇摇头，道：“都不是，这个，没得讲。”
一丝粉色，已经悄悄爬上了陆二公子的白皙的脖子。
“哈哈哈！陆雪！你既然不知，那就告诉我你在那个黄蛇王的二儿子那里是如何度过的？”何还澜道。
明知问了还会影响人家心情，但他已经快没话可说了啊。
“这个，我也不知。”陆霜吟道。
“你亲身经历过的！怎会不知！”何还澜喊道，只当他害羞，“大男子汉的，跟我讲讲又有何妨！”
陆霜吟的嘴角勾了勾：“不是我亲身经历的。”
……
……
“你，你说什么？”何还澜惊讶极了，差点滑下了深渊，这震得那个无论让他们怎么吵都不醒的成泓羽翻了个身，陆霜吟连忙拉住小少年的手，不让他掉下去。
“我说，这件事，是我和阿溯，骗了你。”陆霜吟平静地说道，脸没红，脖子已经臊得通红了。
……
……
“什么？？！！”何还澜吼道，“你，装的？！那个笑了的你，莫非是陆梅溯那小子？！”
“也是，也不是，我只能告诉你，那日在无底洞，阿溯为了与你开玩笑，就和我互换了佩剑和神情，我们在看那条小蛇时，是阿溯被黄蛇王的二儿子拖去了。”陆霜吟道，看着深渊。
“谁信你！哦不，你到底在说什么？”何还澜道，“那，那你说说看，是不是我后来抱的那位是梅溯兄？”
“后来我们再聚时，究竟有没有在你不知道时换回来，在你发疯时说话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准备告诉你。”陆霜吟硬是把脖子上那丝粉红抹掉了。
“我想听故事嘛！唉唉唉，那么，陆雪，你实话实说，你们霜梅兄弟俩还欠了什么真相没告诉我？！”何还澜道。
陆霜吟的双眼在黑暗中发着光：“没有，我该说的都说了。”
“你呀！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没跟我分享呢！！”何还澜叫道，“虚伪呀！对了，你上回跟那个卢圣凰许了啥诺言来着？跟我说……”
“咚！！！！”
这，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响声！
“你们，居然还不想走啊……”
成泓羽惊醒了：“妈呀！你们怎么还有时间在死亡边缘聊天！赶紧逃啊！！！”
说完，这个与原来性格背道而驰的小兄弟就一把按倒陆霜吟，从他身上踩着跑了过去。
深渊边缘太滑，陆霜吟差点就被这一按滑下去丢了命，好在何还澜及时把他捞了起来。
何还澜顾及陆霜吟腿上有伤，跑不动，就把他往背上一扔，撒开脚丫子去追那个冒失鬼。
“何灿！”陆霜吟在他的肩头捶了一下，也没用多大劲儿。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一口一个何灿的！乖乖地趴好了，小心我不高兴了把你甩下去。”何还澜又是掐尖了嗓子说道。
令人作呕，陆霜吟似乎在他背上把自己昨日吃的那点可怜的开胃菜都给呕出来了，脏了本公子的衣服啊。
“我，是说，你，你们，不用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待在何还澜背上太颠簸，陆霜吟连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何还澜只当这人说疯话，没理他，跑得更快了。
“何公子，你们怎么那么胆小呢？”身后，是龟威严而隆重的声音，“我们并没有说要吃你们，你们怎么就要跑呢？”
何还澜边跑边大声回应道：“因，因为我们还不知道您允许不允许我们留在这儿，何况您还说过，不给我们您尊贵的唾液了。”
喊完就后悔了：糟了，暴露了位置。
陆霜吟似乎是忍不住了，从他背上滚了下来。
“你干啥呀？”他小声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逃？你到底怎么了？”
陆霜吟有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他按着小腿，皱着眉道：“我是说，玄武神兽，看样子是愿意把唾液赏给我们了。”
“还痴心妄想个什么？”何还澜都快笑喷了，“陆雪兄，你今日有些反常，不是吃错药了吧？！”
他还没把陆霜吟抓回来，龟就又发话了：“我兄弟不会吃你们的，放心，回我这来，咱们好好谈谈，也许我就愿意了呢。”
神兽毕竟是神兽，不会说空话，何还澜与黑暗中的黛色眼眸对视了一下，就齐齐起身，往回走。
跑在前面的成泓羽察觉到了孤单，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噔噔噔”往回跑。
“快来，我的小人儿，我不会骗你们的。”神兽柔声细语地说道，“我不是芜小姐的那个八哥，唉，也怪可怜的，那孩子无名无姓，还混不出什么好日子，被抛弃在那种地方，就是我也会发疯。”
神兽就是神兽，被关在这样不见天日的狭窄牢笼里，也会怜惜一只比自己待遇更好的妖兽，却从不说自己不吃不喝还不能动是什么感觉。
他们再一次从石壁上滑下去，这回，下面仍是水来迎接他们。
三人泡在水里，龟则扒拉着四肢浮了上来，蛇粗长的身体没处放，就横跨在龟身上，脑袋昂起来。
“你们刚刚，那么不怕死地在上边说什么故事？”龟的嘴蠕动着问道，“给我说来听听？”
何还澜脸红了红，没料到神兽竟然对这个感兴趣，迟疑了半天，才回答：“没什么，就是我不想和他闹掰，就问了一件事，仅此而已。”
“你自认为，和他是一对好基友吗？”龟大笑着道，潭水汹涌翻滚着，在石壁上激起一阵阵浪花，“所以，你才这样？”
“我嘛，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谁对谁错，都想和他关系好一点，他，很讨厌我的。”何还澜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讨厌你？我怎么没看出来？”龟差点笑得前仰后合，把蛇颠得不得不躲到水下去了，“你们说的那个故事，不正就说明了他对你的情意吗？”
何还澜没敢去瞧陆霜吟的脸，那家伙一定已经人生第一次把脸羞得通红。他心里却喜滋滋的。
“呃，感谢神兽点破，我们，还只是朋友而已，那个，但，但我们今日来访仙洞，就是为了向您求……”何还澜还没说完，神兽就道：
“如果不是听了这个故事，我还不会想要给你们一点。”神兽道，“想要我兄弟的，还是我的？”
“都行，都行，只要是玄武神兽的，就行。”何还澜在水里鞠着躬。
“那好，你们等一下，兄弟。”
成泓羽发出一声闷在水里的尖叫，就被蛇含住腿拖走了。
“哎，哎，神兽您干啥咧？”何还澜忙叫道，“那个，您，莫不是要……”
他没说下去，因为神兽要是吃了他们真是太容易了，他们，可能上当受骗了。
“喂，我大哥亲自帮你们这个小娃子解毒，你还有心怀疑我们？”蛇把全身沾满“毒液”的成泓羽吐到龟的血盆大口里，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道，“还不快把解毒丹送过来！”
何还澜一惊，摸遍全身，却没了那颗丹药：“糟了！我离开时好像忘记拿了！”
陆霜吟从腰上摘下乾坤袋，倒出一枚血色丹药，约莫有一颗莲子大小。
“还是陆雪兄厉害！虚惊一场啊！”何还澜赞叹不已，接过丹药，以灵力将之飘送至龟的前爪中。
龟把成泓羽吐出来扔到背壳上，由蛇抹了他身上的两种唾液，与丹药相并，放入他口里，再以一大捧唾液送下。
成泓羽没有哭叫，何还澜觉得那是因为他已经被两种口气臭晕了，这也说明，把一个孩婴变回少年，一定很痛苦。
没有什么反应。不，应该说是成泓羽还是一副臭晕过去的样子。
“他已经恢复神志了，你们带他离开即可，”龟没有胡子，却用前爪抚着下巴道，“我们讨厌生人，你们赶紧走吧，但也特别感谢让我听到了这么美好的故事，这世上，又被我成功牵起了一对情侣喽！”
……
……
看见龟就要缩回去，何还澜道：“玄武神兽，请问您，能不能把我们送出这个幻界？如果能的话，我们改日再谢。”
“我们在幻界里？”龟惊讶极了，把脖子拉了两倍长，“我怎么不知道？”
何还澜道：“那个嘛，就是有一个还不知名的恶人，设了这个幻界，把您和很多蛇类都关在了这里。”
“一个恶人？”龟摇着头道，“我不信，他能活到现在？我都活了上万年了啊。”
“呃，那个，蛇大人不是说您们几千年没吃了吗？”何还澜道，握紧了陆霜吟的手，就怕一提起吃，自己反而会没命。
“那是几千年前，我们在捕猎时，一个女人出现了，”龟回忆道，“她说给我们一个地方住，保我们衣食无忧，我那个兄弟信了她，后来，那女人却把我们迷醉，带到这里，就再未出去过。”
“不能出去吗？”何还澜问道，石壁一撞就碎，堂堂玄武还出不去？“还有，那个女人，是谁？”
“有封印，不可以出去，那个女人不认识，灵力比寻常人都要强很多，这个封印也难以解开，就是我们玄武也无法抵抗。”蛇一脸悠哉游哉，道。
“这样啊，那真是委屈您了，”何还澜道，“只要我们能出去，一定会救您出来！”
“我不信任何人许下的承诺，就像那个女人一样，”龟道，“但是，看来你们也不是坏人，我可以送你们出去，如若你们违背了诺言，我和兄弟就是隔着九重天也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这话说得重了点，陆霜吟皱了皱眉，他已经不知道皱过多少次眉了。
“好，好，可以，我们，我们发誓，只要玄武神兽送我们出去，我们就绝不违背誓言，就是沥尽心血也要救您出去！如果我们没有做到，那就是我们逃到天涯海角，您们也可以找到我们！”何还澜举右拳发誓。
发的什么鬼誓，陆霜吟只差一耳光打过去了。
“我也不喜欢胡乱发誓的人。”
何还澜放下右手，撑住石壁，又毕恭毕敬地看着神兽。
“拿好你们的人，”蛇把成泓羽飞过来，“好了，送客。”
